馬車內,就正是薑燕兒無疑。
但現在的她整個人被紗布包裹著,全身無法動彈,宛若一個活著的木乃伊,隻留出嘴巴和鼻子在外。
纏在她身上的紗布滲出暗黑色的粘稠“血液”,車內的空氣中彌漫著一種藥草與汙穢相結合的惡臭,令人聞之倒胃。
以至於馬車的窗戶都被封死,車內還點了數支禪香,以掩蓋氣味。
身邊一名負責照料她的女子,見薑燕兒此時稍顯激動,出聲安撫了一句:“主上切勿急躁,正值肅清你體內餘毒的關鍵時期,不可妄動心火”
薑燕兒一聽“霍青已死”的消息,卻顯然無法冷靜下來,焦急道:“彆管我!吳叔,你把話說清楚!他怎麼會死你是騙我的,對不對?”
吳恨臉色肅然,沉思了幾秒後,對馬車旁的一人說道:“你來!”
示意手下驅使馬車後,吳恨轉身進入車廂,單膝跪地道:“主上莫要心急,這隻是屬下的猜測而已,事實並非得到驗證。隻是”
“隻是什麼?”
薑燕兒立馬追問道。
“隻是此事十有八九是真的,霍青恐怕已凶多吉少。主上還是莫要心存太大的希望,不過屬下仍會設法去求證此事,還主上一個心安。”
“不可能!他不會這麼容易死他說是來做生意的,怎麼橫死?”
“主上有所不知,實際上靈州邊軍已亂,自成亂兵,不受薛芝控製。霍青等人貿然進入靈州境內,恐怕已遭截殺。”
“什麼?靈州已亂?那我們一路而來,為何相安無事?你莫要欺瞞於我”
“屬下不敢欺瞞主上,霍青與我們進入靈州的路線並不相同。且我們有玄影衛在側,雍王也與薛芝達成了協議,一路上我們有靈州鐵騎開路,自然順風順水。但霍青就不一樣了”
“我不信!他帶了不少人過來的,怎會輕易被殺?而且有鄭清霞這個二郡主在,他不會有事的。”
“主上明鑒!山賊就是山賊,平時嚇唬嚇唬百姓可以,怎堪與上過沙場的將士比擬?龍虎山匪眾不過是紙老虎,豈能在靈州亂兵手下生還?而且主上又何須在意霍青生死?你與他注定有緣無分,一個是齷齪不堪的粗鄙山賊,一個是天上的金枝鳳凰,本就不可能有結果。還是忘了吧。”
“你”
“忠言逆耳,實話本就不好聽。主上流落山野多年,今已回歸。身為太祖皇帝的十三世孫女,大周皇室正統的唯一血脈。待雍王燃起烽火,召天下勤王之師歸附,主上日後便是天子之身,大周有史以來第一位女帝。又何須在意一介草莽過客的生死?”
“你我不管!縱然隻是過客,他也曾與我有過救命之恩。不論生死,我都要得到他的確切消息。你去辦!霍青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薑燕兒固執說道。
能有此話,在她心中顯然已對霍青用了真情。
吳恨想了想,經過這一個多月以來的相處,他倒也稍微摸透了薑燕兒的執拗脾性,深知一時半刻並不能有效勸解得了,便躬身回道:“屬下遵命!這就親自去探查霍青的確切消息,七日便回。在此期間,還請主上安心等待。”
薑燕兒道:“好!我便等你七日,你馬上去。”
“是!”
吳恨點頭,轉身走下了馬車。
待馬車走遠後。
吳恨帶著兩名手下並肩走向城外。
邊走,身旁的手下邊說道:“首領當真要去追查霍青的消息?據暗衛來報,霍青入靈州後,倒是遇到了一些阻礙,但遠不及危及生命。”
吳恨笑道:“既然答應了主上,為何不去?但此去不是單純要知道他的消息!”
“何意?”
“主上流落民間多年,心性偏弱,尚無一定乾坤的魄力。若要徹底改變她的脾性,便須割斷她的前塵舊事,重塑天威命格。而這霍青活著,隻會成為她的絆腳石。”
“首領想取霍青性命?”
“哼!看得出來,主上已然對此子動了真情。方才,她若順從我意,願意相信霍青已死,倒也罷了。她既然不信,那就讓霍青之死變成事實吧。為了我大周榮光之複,此子留不得了。”
“是!”
“讓我們留在靈州軍中的玄影衛蘇醒吧,我要馬上得到霍青的位置,親自取他首級!另外,將神都的人都叫回來,玉璽既然已經到手,就不必要再糾纏於舊朝了。”
“是!那神都皇座上那位,就不管了?”
“還管他乾嘛?先文帝在位,眾皇子早夭,致使膝下無人繼承大位,帝位旁落偏支。如今的少帝,說起來並非正統,且體弱多病,已然被奸相把持,不堪擁護。殊不知,先文帝此前在北三道巡視時,曾寵幸過一名江湖女子,留下了一支血脈在民間便是主上的祖父!換言之,主上方是我大周正統,神都少帝能活多久,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三人邊走邊說之際,私下密語,卻是隱隱道出了一個巨大的秘密。
吳恨說著,目現迷離,渾身散發著一副冷冽的殺機。
“那擊殺霍青之後,首領打算如何跟主上交代?霍青膽敢周旋與梅州、冀州之間,還生生保下鳳陽縣城不失,是有些本事的。看來並不好殺!”
手下人又問道。
吳恨輕笑:“若非如此,我豈會親自動手?不過,即便殺不了他也無妨,隻需斬斷他與主上之間的情根,也算是達到了目的。而主上身上之毒若解除,便等同涅槃重生,化繭成鳳。縱然二人再見,也不再相識。”
“”
說話之間,三人已在城外上馬,奔馳而去。
五天後。
算起來,霍大當家帶著靈州騎兵團一路狐假虎威,已經輾轉了半個多月。
手下的三百匪兵,早已收獲頗豐,連臨時的物資存放點都設了三個之多。
此時,眾匪正在搜刮一處約兩百人的小軍營。
身後,一名傳令山賊急匆匆趕來霍青麵前,道:“大當家的,桑標派人傳來急信!”
霍青騎著馬,立於軍營外的空地上,伸手接過山賊手上的密信。
半月前,桑標帶著霍青給的“錦囊”秘密,已然事先返回鳳陽,並一路追查與鳳陽失去聯係的原因。
桑標輕裝上陣,速度極快,估摸著此時倒也已經越過邊境,並深入冀州境內已遠。
此番傳來密信,怕是知曉了通信被阻斷的原因。
“什麼?竟有人搗毀了我們沿途設下的通信據點,並放出飛禽截殺信鴿?”
打開手中信件一看,霍青頓時大驚。
身旁的屠傾城見此,也騎著馬走過來,從霍青手上接過密信一看,同樣是不免震驚:“怪不得我數次傳信給爹爹,都如石沉大海。原來有人在暗中切斷我們與鳳陽的聯係”
霍青點頭道:“看來,鳳陽有變。六子”
說著話,霍青調轉馬頭,剛想召喚老六。
卻在這間隙之間,驀然見到遠處的騎兵營中快速奔來幾人,邊衝邊彎弓搭箭,嗖嗖幾聲射來箭矢。
霍青猛然一驚,趕緊大呼道:“六子小心!”
隻是,當他喊出這句話之後,卻登時瞳孔一縮,麵色微變。
因為這飛來的幾支箭矢,竟是全數以他為準心,而非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