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好一會兒,方大海才慢慢抬起頭來,臉上露出了一個苦澀的笑容。他一撇嘴,顯得有些不甘心,但還是認命般地伸手從煙盒裡抽出一根香煙,遞給了陳陽。
“我懂!”方大海的聲音有些沙啞,透著一種說不出的複雜情緒,“我懂你們的難處,也懂這個世道的規矩。隻是……”
他停頓了一下,搖了搖頭,似乎想說什麼,但最終還是把話咽了回去。
“我就是看不慣,想想昨天給他們打電話的態度,今天還讓他們撈了個好處,真窩火!”方大海的話語中帶著明顯的憤懣,臉上的表情也變得憤憤不平起來。
他回想起昨天的情景,那些人在電話裡的傲慢態度,方大海就一肚子火。而今天,這些人卻因為文物的事情得到了好處,這種巨大的反差讓他感到無比的憋屈。
“那個鄭國棟,昨天在電話裡那副高高在上的樣子,好像我們欠了他什麼似的。”
“今天倒好,拿著文物回去邀功請賞,還裝出一副謙遜的模樣,真是讓人惡心!”方大海越說越激動,隨後伸手用力拍了陳陽肩膀一下。
“我還等著你小子今天給我出氣呢,結果那老家夥一開口,你就同意了,真是的!”方大海的語氣中帶著一種被背叛的失望感,“我以為你會據理力爭,至少要讓他們知道我們不是好欺負的。”
“結果你倒好,三言兩語就把事情給解決了,讓他們輕輕鬆鬆就拿走了好處。”
說完這番話,方大海似乎覺得有些累了,他深深地歎了一口氣,然後拿起打火機,小心翼翼地給陳陽點燃了香煙。火苗在他手中跳躍著,映照著他臉上複雜的表情。
“你小子,出去彆說是我妹夫,給我丟人!”方大海說這話的時候,語氣中帶著一種調侃的意味。
陳陽接過香煙,狠狠抽了一口,煙霧在他麵前繚繞著。他側過頭來,用一種無奈而又略帶嘲諷的眼神看著方大海。
“你當我願意說呢?”陳陽的話語中帶著一種深深的無奈,這個世界上,有太多身不由己的事情了。
“行了,行了,”徐局在旁邊嗬嗬一笑,看看兩人,“我說你們倆真挺有意思的,從我第一次見你們倆開始,你們就在吵,之後你成了他的大舅哥,他成了你的妹夫,嗬嗬!”
方大海抽著煙,咧嘴一笑,斜眼看看陳陽,故意拉長了聲調,“還不是這家夥不要臉,徐局您是不知道啊!”
說著,方大海伸手一指陳陽,“這小子當初追我妹妹的時候,那叫一個死皮賴臉,天天往我家跑,見了我爸媽比見了親爹親媽還親,我都懷疑他是不是用什麼手段,就這麼把我那單純善良的好妹妹給迷惑了?”
“切!”陳陽把嘴一撇,臉上露出不屑的表情,但眼中卻帶著幾分得意,“喂喂喂,什麼叫手段,大舅哥你這話說得就不對了,那是我的人格魅力!”
“什麼叫死皮賴臉,那叫堅持不懈,忠貞不渝;什麼叫迷惑,那叫真心實意!”說著,陳陽白了方大海一眼。
“以為我像你呢,跟隻大狗熊似的,整天粗聲大氣的,也不知道溫柔體貼是什麼,我都懷疑,關記者當初是怎麼看上你的!是不是看你這副外表,因為同情你找不到對象,出於同情,才嫁給你的!”
“我怎麼了?”方大海也是一臉不服的樣子,“我不比你強?我這叫成熟穩重,哪裡像你,成天油頭粉麵的,打扮的跟小白臉一樣!”
“你成熟穩重?切!”陳陽鼻子裡冷哼了一聲,“你一個月能回家幾趟,家裡你管麼?”
“你好?”方大海也不服輸,在旁邊瞪著陳陽,“你著家了?你一出去就十天半個月的,還好意思說我?”
說著,方大海用手點點桌麵,“我那是為了保一方平安,舍小家保大家,奉獻,奉獻懂麼?”
“嘖嘖嘖!”陳陽撇著嘴,抽著煙,上下打量著方大海,“小家都沒保護好,你還保護大家?”
“我怎麼了?”陳陽一仰頭,“我倒是為了華夏古董傳承,為了文化曆史傳承!”
“文化傳承?你就彆往自己臉上貼金了!”方大海哈哈大笑,“咋的,少了你,文化就不傳承了唄?說的你自己多了不起一樣!”
“嘿!你個大狗熊!”陳陽看著方大海,“按照你的道理,公安係統沒你不破案了唄?徐局他們能力就不如你唄!”
“喂喂喂,我說你們倆夠了啊,”徐局在旁邊聽不下去了,衝兩人擺擺手,“你們拌嘴彆帶上我,再說了,你們這都老夫老妻了,還在這裡鬥嘴。”
“誰跟他老夫老妻!”兩人異口同聲地說道,然後互相瞪了一眼。
徐局看著這一幕,忍不住又笑了起來,“你們倆真是活寶。”
“徐局,您彆笑話我們了,”方大海撓撓頭,“這不是關心則亂嘛。”
“關心個屁!”陳陽翻了個白眼,“你就是看我不順眼。”
“我看你不順眼?那是因為你確實不順眼!”方大海理直氣壯。
“像你呢,跟隻大狗熊似的!我都懷疑關記者,是不是因為怕冷才找的你!”陳陽反擊道。
“你說誰大狗熊呢?”方大海瞪圓了眼睛。
“說的就是你!大狗熊!”陳陽得意洋洋。
“你小子找打是不是?”方大海作勢要起身。
“來啊,誰怕誰!你讓我一隻手!”陳陽也不示弱。
“好了好了,”徐局趕緊勸阻,“你們倆這是要在我麵前打架嗎?”
“不是我要打架,是他先挑事的!”方大海指著陳陽。
“明明是你先說我的!”陳陽也不甘示弱。
“你本來就該說啊!”方大海理所當然地說。
“方大海!”陳陽氣得跳腳。
“陳陽!”方大海也不甘示弱。
徐局看著兩人劍拔弩張的樣子,無奈地搖搖頭,“我說你們倆,都多大的人了,還跟小孩子似的。”
“徐局,您不知道,他從小就這樣,特彆欠揍!”方大海告狀道。
“你才欠揍呢!大狗熊!”陳陽繼續挑釁。
“好了好了,”徐局舉起雙手投降,“我算是服了你們倆了。”
徐局在旁邊聽著他們兩個拌嘴,不由在旁邊笑著,隨即端起水杯喝了一口,若有所思的開口向陳陽問道,“小陳,我今天聽你的意思,這蘇瑞在圈內德高望重,你跟我說說,他今天這麼一弄,到底是什麼意思?”
陳陽彈彈煙灰,他緩緩開口,將自己對蘇瑞意思的猜測跟徐局和方大海詳細分析了一遍,蘇瑞這麼做無非就是要在各方勢力間建立一個微妙的平衡,讓每個人都能分到一杯羹,這裡麵自然也包括江城市局的利益,畢竟如果《東丹王出行圖》最終鑒定為真品,那江城市局作為發現方和保護方,這功勞可是實打實的不小。
蘇瑞這一手既給了江東省麵子,又照顧了遼江省的文物工作者情緒,還能讓自己的聲譽更上一層樓,真是一石三鳥的好計策。
徐局聽完陳陽的分析,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地點了點頭,眼神中流露出一絲複雜的神色,似乎沒想到這文物圈子裡的彎彎繞繞竟然如此之多,簡直比刑偵破案還要複雜幾分。
隨後徐局將手中的茶杯輕輕放下,他抬起頭,目光銳利地看向陳陽,帶著一絲探尋的語氣開口問道:“小陳,我還是有些不太明白,聽他剛才的意思,那蘇瑞是想把那隻杯子往北齊上靠。”
“這能靠的上麼?彆到最後,在出了問題,把我們牽扯進去?”
陳陽聽後,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地點了點頭,眼中閃爍著自信的光芒,“徐局,您放心,我個人覺得完全可以操作,這其中大有文章可做,”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首先,從地域上來說,北齊是所有朝代裡,地理位置上最接近遼的,文化交流和器物流通的可能性是最大的,這是其一,”
徐局聽得入神,連忙追問道:“這二來呢?你小子就彆賣關子了,趕緊說。”
陳陽哈哈一笑,這才緩緩說道:“這二來嘛,就更有意思了。”
“這北齊雖然在曆史上政權短暫,而且名聲不佳,總是和一些荒淫無道的皇帝聯係在一起,但這並不能掩蓋它在瓷器發展史上的重要地位,甚至可以說地位特殊,”陳陽頓了頓,組織了一下語言,繼續說道。
“在那個時期,瓷器界有一個說法,叫做'南青北白',意思就是說,南朝的瓷器以青瓷最為擅長,而北朝則以白瓷獨步天下。”
“特彆是這北齊,它的白瓷技術非常精湛,直接影響了後來的隋唐白瓷的發展方向,可以說,沒有北齊的白瓷,就沒有後來隋唐時期名揚天下的白瓷。”
徐衛國聽完,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但眉頭依舊緊鎖,似乎還有些疑惑未解,“可是,小陳,你剛才也說了,北齊擅長的是白瓷,但這件東西是綠釉的,按照你剛才的說法,這綠釉應該是南方燒製的才對,那咱們怎麼才能把它和北齊聯係起來呢?這豈不是有些矛盾嗎?”
陳陽聽後,眼中非但沒有絲毫的慌亂,反而閃過一絲興奮的光芒,他微微一笑,解釋道:“徐局,您有所不知,正因為如此,我們才更要往北齊上靠啊!”
說著,陳陽語氣中帶著一絲神秘,“正因為北齊的綠釉器非常稀少,所以才顯得格外珍貴,物以稀為貴嘛!”
“這樣一來,就算我們最後上交上去,專家鑒定之後,發現這件東西並不是真正的北齊綠釉器,那也無傷大雅,畢竟它仍然是一件具有一定曆史價值和藝術價值的文物,隻不過是一個學術鑒定問題,不會其他大責任。”
一旁的方大海聽著兩人你一言我一語,一會兒看看徐局,一會兒又看看陳陽,始終皺著眉頭,臉上的表情也越來越迷惑。他完全被兩人之間的專業術語和各種典故繞暈了,簡直就像在聽天書一般,最後實在忍不住了。
方大海撓了撓頭,帶著一絲尷尬的笑容,小心翼翼地問道:“我說,那什麼,陳陽,徐局,你們說的這些我怎麼一句都聽不懂。”
“我就想問問,這北齊到底是個啥朝代啊?我怎麼從來都沒聽說過呢?這曆史上真有這個朝代嗎?”
徐局聽了方大海的問題,也是一愣,隨即恍然大悟,他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腦門,笑著說道:“對啊,小陳,你就給我們倆好好說說,我們從小到大,聽得最多的就是唐宋元明清這些朝代,這北齊到底是哪個犄角旮旯裡的朝代啊?它大概是什麼時候的朝代啊?”
陳陽聽著兩人一連串的問題,不由得嗬嗬一笑,他無奈地搖了搖頭,拿起桌上的香煙,熟練地給自己點上了一根,輕輕吸了一口,感受著尼古丁帶來的微微的刺激感,這才緩緩地吐出一口煙霧,在空中形成一道淡淡的煙圈。
陳陽眯著眼睛,看著眼前的煙霧,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緩緩開口,帶著一絲玩味的語氣說道:“北齊麼……要說這北齊,那可真是一個非常特殊的朝代,如果非要用一句話來形容的話,那就可以這麼說,它是曆史上最荒淫無道,最奇葩,最讓人啼笑皆非的一個朝代,簡直是無恥到了極致!”
“北齊這個朝代啊。”陳陽繼續慢悠悠說道,“僅僅存在了二十八年的時間,但卻出現了六位皇帝,這幾位皇帝一個比一個變態”
“變態?怎麼個變態法?”方大海忍不住插嘴問道。
陳陽神秘一笑,“這個說來話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