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陽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像一顆石子兒投入平靜的湖麵,瞬間激起千層浪,把馮源、馬副館長和唐主任三人砸了個暈頭轉向。
在他們看來,這次事件如同泰山壓頂,滬上博物館的名聲眼看就要墜入穀底,如果能有人力挽狂瀾,把這件事的影響壓下去,哪怕隻是稍稍縮小,都已經算是燒高香了。
可陳陽倒好,一張口就是不僅要壓下去,還要讓那筆價值不菲的 380 萬撥款一分不少地落入滬上博物館的賬戶——這話聽著就像天方夜譚,卻又偏偏是從這位身份神秘的陳處口中說出來的,讓人想不信都難。
三人麵麵相覷,眼神裡充滿了震驚與茫然。馮源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似乎想說什麼卻又不知從何說起;馬副館長的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麵,發出輕微的聲響,顯然內心正在飛速運轉;就連平時老成持重的唐主任,此刻也忍不住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鏡,試圖掩飾內心的波動。
這已經不是簡單的“匪夷所思”四個字能夠概括的了,如果換做其他人這麼說,他們恐怕隻會當個笑話聽聽,一笑置之,可偏偏這話是從陳陽嘴裡說出來的。先前陳陽展現出的手段和背景,早已在他們心中樹起了幾分威信,此刻再聽他如此篤定的表述,三人心中既是期待又是忐忑,仿佛置身於夢境之中。
馬副館長偷偷瞄了一眼陳陽,見他神色從容,嘴角甚至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心中頓時翻江倒海。這種時候還能如此淡定,要麼是胸有成竹,要麼……他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會不會是陳陽在故意試探他們?
這個念頭一旦冒出,便在馬副館長心中生了根。他越想越覺得有可能:陳陽初來乍到,對他們這幾人的底細和態度尚未完全摸透,故意說出這番看似離譜的話,目的就是想看看他們的反應,借此判斷他們究竟是真想解決問題,還是隻是在乎那筆撥款。
想到這裡,馬副館長那顆懸著的心稍微安定了一些,但隨之而來的卻是更深的困惑。如果真是這樣,那陳陽的心思未免也太深了,簡直讓人難以捉摸。
他輕咳一聲,努力讓自己看起來鎮定自若,隨即連連擺手,臉上堆起笑容,語氣也變得格外親切:“陳處,您就彆拿我們開涮了!”
“這事……這事哪是那麼容易就能辦到的?您要是真想跟我們開玩笑,也彆開這種玩笑啊,我這心臟可承受不起!”
“您能幫我們把事情壓下來,我們就不知道怎麼感謝您了,我們怎麼還敢想錢的事情,您……”馬副館長話說到一半,突然覺得自己這話說得有些不妥,連忙改口道,“陳處,您看我這張嘴,說話都不過腦子了。”
說完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腿,苦笑了一下,“陳處,我們這心裡都火燎了,您就彆開我們玩笑了,這種時候,我們哪還敢奢望什麼。”
馬副館長說完這話,整個人都顯得有些局促不安,雙手不自覺地在膝蓋上搓來搓去,眼神時不時地瞟向陳陽,又趕緊收回目光。
陳陽慢慢地抽了一口煙,煙霧在他麵前繚繞著,他似乎在思考什麼,然後他抱著肩膀,身體微微後傾靠在椅背上,嘴角帶著一絲意味深長的笑容,先是看了看馬副館長,那眼神中帶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深意,接著又將目光轉向馮源館長,仔細打量著這位老人家的表情。
房間裡的氣氛突然變得有些微妙,三個人都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聲。陳陽的這種沉默反而讓馬副館長和馮源更加緊張,他們不知道陳陽心裡到底在想什麼。
過了好一會兒,陳陽才慢慢開口,語調輕鬆中帶著一絲探究,“馮老,您怎麼想?這件事,您心裡是怎麼盤算的?”
馮源聽到陳陽這麼問,心裡咯噔一下,不知道陳陽這話是什麼意思。他苦笑著搖搖頭,臉上的皺紋在燈光下顯得格外深刻,眼中滿含著無奈和自責。
他看了看陳陽,那眼神中既有期待,又有忐忑,“陳老板,說實話,我們滬上博物館出了這樣的事情,老頭子我真的是顏麵掃地啊。”
馮源說著,聲音有些顫抖,“幾十年的清譽,可能就要毀在我手裡了。如果陳老板真的能幫我們把影響縮小,我這老頭子真的是感恩不儘了,哪裡還敢想其他的事情。”
“嗬嗬!”陳陽聽完馮源的話,輕笑了一聲,這笑聲在安靜的房間裡顯得格外清晰。
他的眼中閃過一絲什麼,然後看著馮源說道,“馮老,您這話說得就不對了。您不應該這麼想,這錢不管多少,有總比沒有強,不是嗎?況且,這本來就是您應該得到的。”
陳陽的話讓馮源更加困惑了,老人家的眉頭緊皺著,眼中滿是不解。他和馬副館長悄悄對視了一眼,兩人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同樣的困惑和不安。
馮源小心翼翼地問道,“陳老板,您這話…我有些聽不太明白。您就彆賣關子了,您這到底是什麼意思?我們這些老頭子腦子轉得慢,您就直說吧。”
“對,對,對,”馬副館長也在旁邊連連點頭,聲音有些急切,“陳處,您這…您這說的話,我們心裡真的沒底啊!您就給我們交個實底吧,我們這心裡七上八下的,實在是受不了了。”
馬副館長說完,整個人都顯得非常緊張,雙手緊握著,手心裡都是汗水。
陳陽抽了一口煙,煙霧在他麵前緩緩升起,他的兩邊嘴角慢慢翹了起來,露出了一個玩味的笑容。他微微舔了一下嘴唇,仿佛在品味著什麼美味,然後緩緩開口:“其實吧”
“其實吧…”陳陽慢條斯理地開口,指尖無意識摩挲著桌沿,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麼有意思的事,唇角的弧度更深了些。他側身調整了下坐姿,後背倚靠進柔軟的沙發裡,眼神裡閃過一絲狡黠的光芒,“這事兒要辦成不難,可總得有個說法。”
他忽然傾身向前,手臂半撐在桌麵上,目光精準地鎖住馮源的眼睛,聲音低沉而清晰:“馮老,您這幾十年的金字招牌在這兒擺著,我要是不給您老麵子,回頭圈子裡都得罵我陳陽不懂規矩。”
他頓了頓,觀察到馮源臉上細微的表情變化,嘴角嗬嗬一笑,隨即話鋒一轉,“所以這事兒,我可以看您老的麵子,將事情壓下去。”
馮源聞言明顯鬆了口氣,剛要開口感謝,卻見陳陽抬手示意他稍安勿躁。陳陽重新靠回椅背,右手食指輕輕敲擊著桌麵,發出清脆的聲響,像是在計算著什麼,又像是在醞釀著什麼。
“不過…”他拖長了尾音,目光轉向馬副館長和唐主任,最後定格在馮源臉上,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滬上博物館那位孫副館長——”
他故意停頓,看著馮源的喉結滾動了一下,這才緩緩說道:“你們怎麼對付他我不管,可他那張嘴,實在不怎麼乾淨。”
陳陽眯起眼睛,他彈了彈煙灰,語氣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警告:“所以,你們內部怎麼處理我不管,但要是以後在滬上的古董圈子裡還見著他蹦躂,那可就不太合適了。”
最後三個字落下,屋內氣氛瞬間凝固,隻有陳陽手中未燃儘的香煙,還在緩緩冒著青煙。
聽到陳陽提出這個要求時,馮源頓時感到胸口一緊,他一邊按捺住深吸涼氣的衝動,一邊開始細細品味這句話的分量。
陳陽的語氣雖平和,但話裡的冷峻卻如利刃般隱約刺痛著他的神經。他的思緒翻騰著,回憶這陳陽在圈內無數的佳話,他明白,陳陽的這番話看似清理門戶的話,其實是打算斷了孫副館長古董這條路。
轉頭看向馬副館長時,馮源的目光中透露著一絲掙紮,他暗自權衡利弊。這是個不能輕易許諾,但也絕不能推辭的局麵,滬上博物館卻決不能承受另一場風波。
他的雙手無意識地交疊在桌麵,指尖輕敲著木質表麵,希望這種小動作能稍微減輕內心壓迫感。
“陳老板,”馮源開口時的聲音稍顯沙啞,他看了看旁邊的馬副館長,似是想要彼此從目光中汲取一些勇氣,“您的這個要求……確確實實有些不小的難度。”
此時馬副館長似乎終於從怔然中回過神來,他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勉強擠出一絲乾笑。
“陳處,這個要求說實話,我們做起來真的非常難。”他下意識抬手摸了摸鬆散的衣領,似乎這間屋子突然灌進了一股無形的熱浪,讓他感到喘不過氣來,“不過,既然這涉及到您的師傅,那確實是我們必須慎重考慮的。”
說著,他抬起頭,眉眼之間流露出一絲複雜的無奈,“隻是讓老孫徹底退出圈子,直接封死他所有的道路,這種事我們……”
馬副館長像是怕說出拒絕兩個字後徹底得罪陳陽,又趕緊補了一句,“但我們可以向您保證,從今天起,至少在滬上博物館內部,甚至在整個滬上文物圈,他想再拋頭露麵,基本上是不可能了。”
他的語氣沉著認真,眼裡也多了一抹堅定,“您看,這樣做,能不能讓您滿意一些?”
陳陽聞言,喉嚨裡溢出一聲輕笑,他抬眼掃了馬副館長一眼,目光裡裹挾著幾分審視,嘴角微微向下撇,顯出幾分不易察覺的冷峻,“馬副館長,我這不是漫天要價,落地還錢,您說是吧?”
他頓了頓,手指夾著的半截煙在煙灰缸邊緣輕輕磕了磕,煙灰簌簌落下,像細碎的鹽粒灑在黑色桌布上。
“我知道我這要求是挺過分的,可話我說在前頭,我要的不過是個態度。要是你們真能做到,我陳陽也不是那不講理的,自然不會揪著不放。至於我回去怎麼說、怎麼做,那就是我的事兒了,總之——”
他慢條斯理地彈了彈煙灰,尾音拖得略長,帶著點意味深長的味道,“這件事,我能給你們壓下去,但前提嘛……”
聽到陳陽這麼說,馬副館長明白這算是陳陽認可了,急忙點頭,“陳老板,您放心,我一定儘我們最大的努力,做到您滿意。”
陳陽笑著點點頭,他抬手摸了摸下巴,眼神裡閃過一絲狡黠的光,“至於那筆申請款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