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體小說 > 女美生耽 > 在泥淖中向往 > 第84章 驚心警示大會

第84章 驚心警示大會(1 / 1)

推荐阅读:

夢獨愈加看得出,這些人的理想從一開始就很有生活氣息,與衣食住行息息相關,時光過了四年多,他們的理想更加接地氣,也更加實惠了。他想告訴他們但卻無法告訴他們,他的理想從來就不是考軍校當軍官,不是學開車,不是學汽修,不是轉誌願兵,他跟他們說不清;如果說出來,人們隻會覺得他的所謂理想貽笑大方怪誕稀奇,還會認定他是個不食人間煙火的異人。

雖如此,夢獨的心裡還是對這幾個人生出一點兒感謝之情,最起碼,他們沒有像段蒙那樣來傷口上撒鹽。

無論是幸災樂禍的人也罷,還是想送上關心的人也罷,他們無一例外地認為夢獨犯了大錯甚至大罪。對此,夢獨並不難過,他早就不再希圖這類人的理解,他們多年來被洗腦而形成的認知水平決定了他們對夢獨的“大起大落”所持有的觀點,當夢獨“起”時,他們便認定夢獨優上加優,當夢獨“落”時,他們便認定夢獨劣上加劣。

當夢獨很乾脆地答應蘭健勇,他願意去生活服務中心工作的時候,其實心裡已經打定主意,他不會申請繼續留隊轉誌願兵了,當然,他也不會船到碼頭車到站地混完所餘不多的一個多月時光。轉誌願兵?將與那類人長期為伍,他想想都覺得心裡有些硌應。

當天下午,蘭健勇開了一張派車單,外場的汽車二連派了一輛大解放,把夢獨連人帶行李拉到了內場的生活服務中心。生活服務中心的負責人是軍需股的一位軍需助理,將夢獨安排與陝西籍士兵袁之誠同居一室,並讓袁之誠來帶他。

袁之誠跟夢獨同一年度兵,是從氣象台抽調過來的。對夢獨的來到,他心裡極為排斥,他擔心夢獨來到這裡以後會與他形成競爭態勢,從而影響他繼續留隊轉誌願兵的希望。

於是,夢獨剛來到生活服務中心,袁之誠便設法使絆子。好在生活服務中心的工作毫無技術含量,隻是把菜肉等賣給各個分隊,然後由會計來直接劃帳;而一旦有接觸現金的機會,袁之誠必會親力親為,夢獨卻是避之唯恐不及,將“貪小”的機會讓給袁之誠。

即便這樣,袁之誠還是要去軍需助理處告狀,說夢獨的各種壞話,說夢獨如何懶,如何沒有紀律性,如何不會為生活服務中心創收,如何不適應生活服務中心生活節奏,等等。

袁之誠說夢獨不適應生活服務中心的生活節奏,這點倒是歪打正著告狀告到了點上。夢獨確實不太適應生活服務中心的環境,這裡太鬆散,士兵們作風散漫,這與他在警衛連形成的作風紀律背道而馳,也跟在軍校的養成大為相異。

生活服務中心裡的官兵們是不出早操也沒有軍事訓練還沒有晚點名製度的。但早晨,夢獨起床後,還是慣於把被子迭得較為方正,並且把武裝帶橫放在離武裝帶十公分處,這讓他的心情也整潔了許多;他知道,他必須從被開除學籍、從被記大過處分的陰霾裡脫身出來,所以迭好被子後,他會到操場的跑道上跑上幾圈。

早飯後,夢獨會嚴嚴謹謹地穿上軍裝,戴上軍帽——雖然他現在的軍銜已經被降為下士,但他還是軍容嚴整,而不像袁之誠等人那樣不戴軍帽也不佩任何士兵標誌,因為他心裡知道,他穿軍裝的日子所餘無多了——然後來到生活服務中心的工作區裡卸米卸麵卸菜等等。

可是有一天,夢獨下班回寢室後,卻發現他的床鋪有人躺過,迭好的被子明顯留下一個後腦勺的形狀,他再一看便發現,他每天橫放在被子前的武裝帶沒了蹤影。

袁之誠賣完豆腐回來後,夢獨便問他,這倒究是怎麼回事兒,特彆問道:“我的武裝帶呢?我上班的時候,我看到你帶了老鄉從工作區回寢室的。”

袁之誠矢口否認,說:“我的老鄉們的手腳都是很乾淨的。”

“那我的武裝帶為什麼不見了?這個屋裡隻住了你和我。”

“我不知道,我從沒看見過你的武裝帶。”袁之誠說。

“難不成我的武裝帶還長了翅膀會飛?”

“你的武裝帶跟你一樣有能耐,你不是從昌州飛到塗州,在塗州被開除了又飛回昌州來了嗎?一個被記大過處分的兵,還裝模作樣天天迭被子跑操,真是能裝!”說完這話,袁之誠怕激怒夢獨,便快步走出了寢室。

說起來,袁之誠是個很下等的兵,新兵連時期,他的齊步和正步從未走合格過,常常走成一順拐。可是現在,他的軍銜竟是比夢獨高一級的中士,並且還說出如此尖酸刻薄的話侮辱夢獨。

夢獨克製住了自己,沒有發作,似將掉落的牙齒咽入腹中。他輕聲地罵了一句:“小人。”眼裡卻汪上一層淚花兒,他趕緊彆轉過臉,以免袁之誠返回時看到。他悄悄地將淚花兒抹去了。

生活服務中心的官兵們雖沒有正規連隊的作息規律,但基地與場站的大型集會還是要參加的,那時,大家夥兒也會按著裝規定來穿戴,隻不過,個彆人的頭發外露得多了些,領花佩戴得歪七扭八,特彆搞笑的是袁之誠,竟然匆忙中左肩上戴了一隻中士軍銜,右肩上卻戴了一隻下士軍銜——若不是夢獨提醒,此君必會揚名整個昌州場站。“謝謝你,夢獨。”好在他還懂得向夢獨表示謝意。

夢獨淡淡地笑了笑,說:“沒什麼。”

此一番,生活服務中心的十幾個官兵整隊,是去參加在大禮堂裡舉行的場站軍人大會。

夢獨知道,在軍人大會上,他會看見陳參謀長,也會看見蘭健勇連長,也許還會看見仍在警衛連的喬排長以及許多曾經熟悉的戰友們,戰友們如何看他並不重要,哪怕看扁他也並不重要,他隻是有些想念他們,想看到他們。

軍需助理員帶著生活服務中心的十幾個官兵進入禮堂後,在最後邊最左邊的角落坐了下來。當然,禮堂顯眼處已經坐滿了一些連隊官兵。

軍務參謀蘭健勇走了過來,要求生活服務中心的十幾個官兵坐到會場的最前排。

當他們在走道裡向前走動時,夢獨的兩眼不由地看向兩邊,果真,他看見了警衛連的官兵——當然,新老交替,他認識的熟悉麵孔已經不多了。他向他們笑了笑。他還看見了喬排長,叫了一聲:“喬排長。”

已經升任副連長的喬排長看到夢獨,明顯是高興的,也叫:“夢獨——”

但,時間與場合都不允許他們交談,夢獨便大聲道:“喬排長,有機會我去看你。”

這是一座占地麵積很大的禮堂,隻有當整個飛行訓練基地的官兵們大集會時方可坐得滿滿當當,昌州場站的官兵們集會時,當然就隻是坐了一多半的位置。

經過清點,各分隊均已來到會場。

這時,場站的幾位主要領導走上了會台,正襟危坐在各自的位置上,麵孔嚴肅。

軍務參謀蘭健勇立在台下,麵對著一大片綠茵茵的官兵們,大聲喊道:“全體起立!”

台下的所有官兵筆直地站了起來。

蘭健勇整隊後,向台上幾位領導裡坐在最中間的站長報告:“站長同誌,部隊集合完畢!應到人,實到人。請指示!軍務參謀蘭健勇。”

“坐下!”站長下令道。

蘭健勇轉身,重又麵對綠茵茵的官兵們,傳達站長的命令:“坐下!”

會議開始了。

這是一次老兵退伍動員大會,主持會議的正是陳參謀長。在站長講話後,陳參謀長也作了講話,他要求所有麵臨退伍的老兵們要一顆紅心兩種準備,走留聽從黨指揮,走留服從部隊建設的需要,所有老兵都要識大體顧大局,為自己的軍旅生涯增光添彩!

陳參謀長講話後,政委的講話則是從政治高度和角度來對老兵們進行思想動員。

對這一類講話、動員,台下有些人難免提不起精神,有些昏昏然不知所以然。

夢獨知道,麵臨走與留的老兵裡,有他一個。

夢獨也有些走神。四年的時光曆曆地從他的眼前飄過——他穿上軍裝……他代表新兵們表決心……他向軍旗宣誓……他被禁閉……他在訓練場上擒拿格鬥……他在飛機場上巡邏放哨……他考入軍校……他被開除學籍被記大過處分被退回部隊……而今,他很清楚,如不出意外,他,也要走了,脫下軍裝,人生的下一站,不知何方。

大會的下一個議程將夢獨走神的思緒拉回現場,也令那些昏昏然不知所以然的人精神陡然振作起來。

陳參謀長宣布道:“現在,將酗酒滋事、毆打戰友的劉小海、楊之騰、郝明真押上來!”

糾察隊的六名身高馬大的戰士將三個即將被開除軍籍的戰士帶進了會場,站在台下,麵對台下的官兵們。三人均低著頭,一副犯了大罪即將被問斬的垂死神態。

副站長宣讀了對這三名戰士嚴重違紀事件的通告。原來,這三名戰士一個是雷達連的,一個是導航連的,一個是場務連的,他們來自同一地區。三人不假外出聚會飲酒後,因其中一人與場務連的一名湖北籍戰士有過節,酒意上頭,為泄私憤,對湖北籍戰士進行挑釁繼而進行毆打致重傷。事發後,三人並未認識到他們的嚴重錯誤,不思悔改。為嚴肅軍紀,警示他人,昌州場站經研究決定開除他們的軍籍。特彆值得注意的是,這三名違紀戰士中,有兩人就是即將退伍的老兵。

副站長宣讀通告後,更加引人關注的程序便開始了,隻見六個糾察隊員摘掉了違紀者的大蓋帽,又摘掉了他們衣領上的領花和肩上的軍銜。而後,他們被反剪雙手,押出了會場。

會場上有人議論紛紛,氣氛有些嘈雜。

陳參謀長雙手作了個下壓的手勢,示意大家安靜。他明白這一幕給一些戰士心理上形成的衝擊,便因勢利導地作了一番即興講話,他的口氣的確是語重心長的:“孩子們啊,你們應當都聽說過一句話叫‘一失足成千古恨’吧?當然了,可能有些人哪怕一時失足了,也還是不能理解千古之恨,但隨著時間的推移,我想他們終有一天會明白的。你們當中有的人犯了大錯,甚至違了法犯了罪,他們的行為給部隊抹了黑,還有一連串人的會受到影響,比如你們的分隊負責乾部,當然了,我們幾位場站領導也要向上級寫檢查。可是孩子們啊,你們理解不理解,我們終不過是寫一份檢查,終不過是受到上級的批評;可是你們呢?你們那麼年輕,你們的汙點會跟隨你們一輩子啊,這個汙點會影響你們的前途你們的將來,你們回到家裡,如何麵對家人?如何麵對家鄉的父老鄉親?還有,家鄉的人們會如何看你們如何評說你們?也許,這個汙點會讓你們一生在心理上飽受折磨啊!……”說著說著,陳參謀長竟然有些哽咽了。聽得出來,陳參謀長的話主要是說給士兵們聽的,他的話裡滿是惋惜和痛心。

坐在前排的夢獨,看清楚了陳參謀長的眼圈有些發紅,明白陳參謀長是發自肺腑地感到難過。他不由想起了自己在即將離開塗州軍事學院的最後時刻發生的驚人相似的一幕,唯一不同的一點是他沒有被人反剪雙手——無論之前還是之後,他都認定如果有人反剪他的雙手,他必會奮起反抗,也許會引發令人難以置信的事端。那個時候,在一般人看來,他也是前途儘毀,也是無顏見江東父老無顏見昔日的首長和戰友們。可是那個在年齡上與陳參謀長不相上下的瞿冒聖呢?瞿冒聖不僅毫不難過,毫不痛心,毫不惋惜,更無歉疚,他的心裡升起的卻是勝利的得意和惡意,是不把夢獨整趴下整得再也不能東山再起的豪情壯誌,也足以說明足以向他人昭示他這個學員十四隊的隊長,不僅蠢,而且壞,終不過是一個冒充聖人、與蛆同類的人。

人與人是多麼的不同,官與官是多麼的不同。麵對自己的手下,麵對相似或不相似的悲劇,陳參謀長痛心疾首幾乎潸然淚下;而瞿冒聖呢,不僅惡意導出悲劇,任悲劇愈演愈烈,還要在悲劇的男主人公身上踏上一隻腳,欲讓其永世不得翻身,並且眼看著悲劇的上演而興高采烈,滿足變態的精神饑渴——遺憾的是,瞿冒聖的真實麵目卻極少有人能夠看穿,他精心刻意為自己樹立的聖人形象迷惑了多少雙年輕的眼睛,他的部下們幾乎全都信以為真,誤以為他是個正直無私的鐵麵包公,是個可以為他們指點迷津、可以做他們榜樣的所謂聖人。

陳參謀長講話時,整個會場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很明顯,官兵們特彆是麵臨退伍的老兵們的情感的神經被陳參謀長巧妙的撥動了,並且靜靜地形成合奏。

這正是場站幾位領導希望看到的局麵,也說明這是一次很成功的退伍動員大會,這樣的動員方式,必會使得全場站的老兵退伍工作少出許多紕漏。

夢獨的心緒卻在翻雲覆雨,他不知道會議是如何結束的,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跟隨著隊伍走出會場的,也不知道他們十幾個人的小隊列是如何解散的,也不知道他怎麼就回到了寢室中……

他拿出筆記本,正欲記下當天的感受,門外卻響起一個聲音:“夢獨——”

有人叫他,將他飛揚的思緒拉回到日常,也將他如幻的夢境拉回現實。“啊——”他應道。

“你的電話,司令部打來的。”

“哦,謝謝。”

夢獨出了寢室,急步來到生活服務中心辦公室,拿起電話。

電話是蘭健勇打來的。

蘭健勇告訴夢獨,苟懷蕉苟懷砣苟懷韭鬨到部隊來了……

最新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