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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婚約之鎖(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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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母親及兩個哥哥一聽到風聲,就以為夢毒要當兵去了,是他們對尚未到來的事情的誇大性擔憂,其實夢毒的一顆心還一直懸吊著呢。近些日子,他聽彆人談到過,其實每年體檢與政審雙重合格的青年都遠超征兵數額,今年也不例外,競爭相當激烈。而他,是個在彆人眼裡有過“劣跡”的人,他能衝過最後的關口如願以償穿上軍裝嗎?

夢毒忽然想起鎮武裝部祝部長跟接兵乾部說過的玩笑話:“嗬,這小夥子真不錯。怎麼樣?讓這小夥子跟著你當通信員可以吧?”雖是玩笑話,但足以說明祝部長對他的第一印象十分良好。已經體檢過後那麼久了,一個在征兵工作的千頭萬緒裡忙乎的武裝部長不可能還把那“良好印象”保存著或者拿出來欣賞,說不定早就把他忘了,他覺得有必要去專門麵見那位祝部長,讓他加深對他的“良好印象”。

心動後便是行動,雖然天上落著零星小雨,但夢毒還是騎上自行車往十裡路外的鎮上趕去。夢毒也算得上在社會上“混”了幾年的人,一顆心雖然純淨如朝露,但決不迂腐。他在一家店裡買了一包好煙和一隻打火機,用手理了理有些汗濕亦有些淋濕的頭發,走進了鎮政府辦公大院。

夢毒走入武裝部辦公室,見祝部長正與兩位工作人員埋頭伏案寫著什麼。或許是下雨之故,夢毒並未看見他人來辦事,卻並不知道人家不會像他這樣青天白日來做這種事兒,但往往這股天真勁兒倒是更能讓人心有所動。他很有禮節地向他們挨個兒打了招呼。

“噢,小夥子,是你啊。”祝部長笑著說道。

夢毒很高興祝部長還記得他。他掏出煙來,向他們敬發,並打燃打火機為他們點著煙卷。

祝部長忽然抓住夢毒的右手,看了看,問:“小夥子,你抽煙嗎?”

夢毒待祝部長鬆開手後,說:“祝部長,我一直不抽煙,我不會抽。”他覺得有必要強調一下他的姓名,“我是夢家灣的夢獨。”

“知道。今天來這裡,有事兒吧?”祝部長仍是笑笑的,另兩位工作人員也是笑笑的,看著他。

聽到祝部長的發問,夢毒直截了當回答:“我想當兵,我做夢都想當兵去!”而後,他將準備好的決心很流利地背了出來,什麼“獻身國防”,什麼“報效祖國”,什麼“好男兒誌在軍營”等等的,其中不無煽情的意味,但那個時候的他,有時的確那麼想過,那麼熱血沸騰過。

祝部長和兩個工作人員都是曾經行伍繼而轉業到地方工作的,說起來都是過來人,他們看著夢毒,一齊笑了,笑得夢毒臉上略現羞赧。

祝部長道:“好,年輕人就應當有這樣的思想境界。”又問夢毒,“你就是專為這事兒來的吧?我們這幾天正在搞政審工作,忙得很哪。你回你們夢家灣等著吧。外麵雨下大了,不要感冒啊,彆忘了最後還要複查身體呢。”

他一時並未從祝部長的話裡得到明確的答案,便有些渴盼地看著祝部長。

後來,夢毒才意識到他當時的表現是很為他加分的,無論是征兵工作人員還是接兵乾部並不喜歡那些小小年紀便過於世故過於老練的年輕人。祝部長對他搖了搖手,說:“先回吧,我們都記得你呢,咹?”

夢毒告辭出來,雖然一顆心並未落到實處,但還是覺得不虛此行。

果然,三天後,祝部長、派出所鄒所長等人到了夢家灣,在包括夢向田在內的幾個村乾部的陪同下,在村上調查了解夢獨的為人情況。當著村乾部的麵,沒有人敢說夢毒的壞話,怕傳到他耳朵裡遭他報複哩。事後夢向田告訴夢毒,說村上的人都對他評價挺好的。夢向田還說,祝部長和派出所鄒所長他們還去了他曾就讀過的中學,調查他在學校上學期間的表現。

近些日子,夢向花等幾個姐姐也經常來到父母家,勸說夢毒不要去當兵。但夢毒隻要一見她們來到,就躲開去,不給她們勸說的機會。於是她們便追在夢毒的屁股後麵喋喋不休,說他真是吃了秤砣鐵了心,將來會後悔的。

轉眼到了十月底,按著往年的慣例,用不了多少時日,新兵們就該離開家鄉,踏上去軍營的征途了。

夢毒越來越有些心神不定,而夢向田也無法向他提供更多的信息。與此同時,家裡人看出了夢毒的心理波動,他們的臉上露出喜色,他們以為夢毒的參軍夢看來是在哪個節骨眼兒上被卡住了。

就在夢毒沮喪家人歡喜之時,夢向田來了,他通知了夢毒一個好消息,就是,初步的定兵計劃裡有他,要他後天跟他一起去縣上複查身體。隻要複查身體沒什麼大礙,那當兵的事兒,差不多就板上釘釘了。

不得不說,呂蒙縣的征兵把關甚嚴,夢毒親眼見到複查身體那天,有三個本來已被列入定兵計劃之中的應征青年含憾離去,流下失望的淚水。至於他們被淘汰後留下來的空缺,自會由其他體檢與政審合格者遞補上來。

當天複查身體之後,祝部長讓全體過關者列隊,強調了接下來一段時間的注意事項,他特彆要求應征者不得出遠門,彆以為自己當兵的事兒十拿九穩了,哪怕有的人已經接到了入伍通知書,在最後關頭被剔出去的大有人在。

其實,夢毒此時尚聽不出來,祝部長說那些還有另一層用意,他是擔心有極個彆人事已至此卻後悔了便臨陣脫逃,弄得征兵部門措手不及隻好退而求其次地讓沒在定兵名單裡的合格者頂替上來,甚至有可能導致不能按時完成征兵任務,那是要被上級打板子的。

夢毒回到了夢家灣,雖然他已在定兵之列,並且順利通過了最後的複查,隻等著領取入伍通知書,但他依舊不張揚——儘管心花一朵朵地次第開放。遇上村人問他:“要當兵走了嗎?”他淡淡地答:“還不知道哩。”

家裡也越來越熱鬨起來,除了父親母親的聒噪,哥哥們姐姐們也隔三岔五地來到,雖然明知無效,但還是作著最後的努力,想說服夢毒放棄當兵的夢想。

夢向花問:“你跟三妹妹說過了嗎?”

夢毒一時沒聽明白,問:“你哪個三妹妹。”

“你對象!”夢向花重重地噎了一句。

母親歎道:“到現在人家苟宅子那邊還不知道,看你怎麼跟人家說。”

夢毒說:“我乾嘛要跟她說?我的事兒跟她無關。”他壓根兒就沒想過跟那個女人說,同時心裡有一種預感,倘跟她說了,隻會給他的當兵之路增加許多不確定的因素。

“無關?你把話說得恁輕巧啊?憑什麼無關?”院子裡傳來一串口齒不清的反問聲。是夢胡香來了,手推一輛自行車,正走進夢毒家的院落裡,跟在她身後的是苟宅子村的那個女人。

那個女人黑著一張臉,臉上寫滿怒氣,一時間並未說話。

夢毒的父親母親還有回到娘家的夢向花、夢向葉趕緊迎了出來,把她們讓進屋裡,坐下,還衝了兩碗白糖水。夢向花、夢向葉更是笑臉相迎,一人拉著那個女人的一隻胳膊,“三妹妹,三妹妹”,甜甜地叫著。夢毒看了,隻覺得好笑,好像是她們二人在代他向那個女人賠不是。

夢胡香囫圇吞棗地說道:“三叔啊三叔,不是俺埋怨你,這麼大的事兒,你怎麼不跟俺三嬸子商量一下,就自作主張想去當兵。你們是訂了親的,有婚約在身哩。”

“太不把俺放在眼裡了。”那個女人粗聲粗氣地說道。

父親母親忙撇清自己,怕落得埋怨,他們老兩口一唱一和說著同一句話:“連俺都不知道這事兒哪。”

夢向花、夢向葉說道:“俺就更不知道了。”

夢毒說:“跟你們沒什麼關係的,我就沒想讓任何人知道。”

夢胡香說:“彆人知道不知道沒什麼,你總得讓俺三嬸子知道吧?”

那個女人看向夢毒,眼神裡帶著不滿。

夢毒躲開那眼光,又聽夢胡香那般說,他不得不跟那個女人說幾句話了,不料拋出的話卻硬梆梆的:“你怎麼來了?”

聽夢毒如此發問,眾人皆愣了一下。

夢胡香說:“三叔你這話說得好沒水平,她怎麼來了?她怎麼不能來了?她是誰啊?”

那個女人回答夢毒的話並且反問:“俺來看看你。不是說你當兵要走了嗎?”

夢毒一時無言。他還沒有收到“入伍通知書”,還沒有穿上綠軍裝,他在考慮如何作答。

夢胡香問:“三叔,你當兵的事兒定下來了嗎?”

夢毒決定作出肯定的回答,以便讓麵前的所有人斷了扯他後腿的念想:“對,已經定下來了,當兵的人員名單裡有我。”

父親母親說:“俺一直反對他當兵來著。”

夢向花說:“自古好男不當兵。”

夢向葉說:“聽說,南邊的仗還沒打完哩。”

那個女人翻了夢毒一眼,問:“你不能不去嗎?”

夢毒回答道:“不能。”

那個女人又說:“你跟彆人不一樣。你要是把你的情況跟上級說說,人家就會同意你不去當兵,總不會抓壯丁嘛。”

夢毒幾乎從未與那個女人有過接觸,包括語言上的接觸,他根本不知她是哪一路思維,心想:是我要去當兵,憑什麼是要人家同意我不去當兵?他當即決定把話說得更重一些:“是我要去當兵的,我不能說話不算話打自己的耳光。要是我現在耍賴不去當兵,那我就成了逃兵。”說著說著,他的說話靈感十分機智起來,他認為有必要強調不去當兵的惡果,“我要是做了逃兵,那上級部門就會把我抓起來,當成反麵典型來處理,讓我站在大會台上,當著那麼多應征入伍的青年們的麵兒,批鬥我,然後把我發配到新疆勞改!”他故意誇大後果,亂說一氣,令他沒想到的是,他的一番信口真假之言卻取得了意料不到的好效果。

所有人皆被夢毒之話怔住了,在他們有限的認知裡,當逃兵,不要說發配到新疆勞改,連槍斃處死的都有,特彆是夢毒的父親母親,他們是從舊社會裡過來的人,更是各有一根敏感的神經。看得出來,他們還是不願意夢毒落得那樣的下場的。

屋子裡居然陷入無言的沉默。

好一會兒過後,居然是那個女人打破了沉默:“你鐵了心去當兵,誰又能忍心叫你當逃兵哩?隻盼著你能離家近一點兒。”

夢毒說:“這不是我能說了算的。要是我說了能算,我倒是希望離家越遠越好。”

夢向花想起夢向葉說過的話,又提醒到:“還越遠越好,你要是到了最南邊還有什麼好的,叫爹娘為你提心吊膽嗎?南邊的仗還沒打完哩,聽說現在是小打小鬨,說不定什麼時候又開火了。”

夢毒的語氣裡帶著賭氣的成份,卻不全是賭氣:“打仗更好。”

那個女人似乎真的擔心起夢毒來了:“要是打仗,你不要報名。”

“不,我要第一個報名參戰!”夢毒狠狠地說道。

這時,院落外響起一陣自行車鈴聲,站在屋門口的夢毒看見夢向田站在院門口向他招手。

夢毒趕緊迎了過去,從兜裡掏出煙來敬一支給夢向田。父親母親及夢向花、夢向葉也來到了院門口,邀夢向田進屋裡坐。

夢向田看見屋裡還坐著兩個女人,知夢毒家有客,便推辭了,對夢毒說:“最近幾天要儘量少外出,最起碼不要出遠門,也許明天,也許後天,也許大後天,反正,五天之內,祝部長和鎮派出所的鄒所長會帶接兵乾部來家訪。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你心理上有點兒準備。”

“他們一般會問什麼問題啊?”

“就是你為什麼想當兵?想當個什麼樣兒的兵?就是這一類比較空比較大的問題。不過有時不好說,可能會問出你不好回答的問題。反正,你撿好聽的說就成了。”

“我明白了。”

其實,夢毒嘴上說“明白”,心裡未必明白,這個年齡段的男兒,總是熱情似火熱血滿腔的。

夢胡香和那個女人也來到了院門口,想聽聽夢毒在跟夢向田談論什麼。但這時,夢向田騎上自行車走了。

夢毒沒有理會夢胡香和那個女人,回到家中,有人問他話,他隻答一句“嗯”。

夢胡香和那個女人都看出來了,夢毒是認準了走定了當兵這條路,是十匹馬也拉不回轉的。如果強行阻止他,這門婚約百分之百就保不住了。她們隻好退一步行事,尋找更能說服夢毒的理由來阻撓夢毒的參軍夢想。於是,她們沒有留下吃飯,而是騎上車子回苟宅子村去了。臨離開時,夢父夢母還有夢向花夢向葉都一再對那個女人說,不用等到公爹公婆叫來,沒那麼多講究,你什麼時候想來就什麼時候來,你現在就是這個家裡的人了。

三天後,那個女人一個人來到夢毒家裡。因擔心接兵乾部來家訪,夢毒沒有外出,正在家裡看一本小說,他看的是《鋼鐵是怎樣煉成的》。聽到那個女人來到,他皺了皺眉頭,關上了小屋的門,不說一句話,耳朵卻警醒地豎著,既注意著外麵的動靜,還有一句沒一句地聽到父親母親與那個女人的對話。

可是,母親叫他,父親也叫他,他隻好手拿書本,來到了三個人麵前,眼睛卻看向外麵。

夢毒聽到那個女人粗粗的問話聲:“你非去當兵不可嗎?”

“對,非去不可!”

“那,你跟俺的婚事怎麼辦?”

“什麼婚事?我跟你有什麼婚事?”

“就是婚約。”

夢毒保持著最基本的清醒,他不敢提出解除婚約,一提出來,局麵大亂,他當兵的事兒十之八九就泡湯了。他想了想,對那個女人說:“反正,我是一定要當兵的。你要是覺得我當兵影響了你,那我們就解除婚約,你看著辦。”他巴不得那個女人主動提出解除婚約。

可是,那個女人的假話卻令他更加頹唐:“俺沒說你當兵影響俺。”

“是你自己提問我婚約的事兒怎麼辦的。”

他們之間從未說過這麼多話,對於夢毒而言,從跟那個女人的第一句對話起,就像是吵架。

那個女人接下來的一句話令夢毒起火:“俺要是真的不想讓你當兵,你就當不成。”

起了火但還是控製住火勢的夢毒說道:“如果我當不成兵,不管是什麼原因,我跟你的婚約也就自動解除了。”

年輕的夢毒此時還沒有意識到,他的這句氣話幾乎像是在把他自己牢牢套死在婚約的圈套裡。這句話可以有兩種解釋:第一種解釋是之於夢毒的,那就是,即使我當成兵,我跟你的婚約也並非鐵板釘釘;第二種解釋則是之於那個女人的,那就是,我同意你夢毒去當兵,也就說明我跟你夢毒的婚約不會解除。但是,在絕大多數人那裡,隻會聽成一種解釋,即第二種解釋,對那個女人極為有利的解釋。

這時,院門外響起了陣陣摩托車的“突突突”聲,響了好一陣子才停在了院門外。

夢毒敏感到,是祝部長、鄒所長帶領接兵乾部家訪來了。他趕緊迎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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