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體小說 > 女美生耽 > 在泥淖中向往 > 第123章 去無邊的遠方(上)

第123章 去無邊的遠方(上)(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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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以後,當夢獨明明白白意識到無數人的個人信息不再保密也無法保密,幾乎每個人都成了透明人之時,他幾乎有些慶幸,他逃離家鄉逃向遠方的故事發生在多年以前,否則,不管他有沒有可以證明他身份的身份證,大街小巷無以計數的各種眼睛,也早將他從人海裡精準地打撈而出,也就不會讓他的故事繼續延續下去了,他隻能束手待斃,然後不得不走上台去,為多少人作現身說法,兢兢業業低著腦袋當好反麵典型,以說服很多年輕人切勿走上他的可恥的人生邪路。

蓋漁縣歸碧連天市管轄。碧連天市由蓋漁縣、盟自縣和碧連天縣組成,與武漢市有些類似,雖然地理麵積、人口、經濟發展難與武漢市相比。蓋漁縣人口五十多萬,從地貌上來說,既有並不高大的山區,也有並不遼闊的平原,從縣城坐車顛顛簸簸不到一個小時就可到達座落在海濱上的碧連天縣。

當夢獨越過山區來到平原上的蓋漁縣縣城時,他在馬路邊的報亭裡買了一本本地地圖冊和一份本地的列車時刻表,還在一個小店買了一隻口罩。他早就想過了,他不可以到蓋漁縣客運車站,甚至不能去蓋漁縣那個小小的火車站購票上車——因為呂蒙縣離蓋漁縣、盟自縣和碧連天縣並不太遠,那裡有來海邊販賣小魚小蝦的小商小販來往於兩地之間做點兒小生意,保不準會有人認得他——他必須倍加小心,做到萬無一失,決不能前功儘棄,他現在擔負的使命不隻是他一個人的,還是晁家拴的,他隻能不得已而為之地讓自己“死”去,而讓晁家拴“活”著。

碧連天市並不處在交通要道上,雖然它地處海邊,但是卻有些偏,它不是中國的最東端,但在這個地域上,卻是最東部,大海的那一麵,看不見的霧蒙蒙的極遠極遠的遠方處,就是彆的國家了。也許,正因了它的“偏”,才導致了它的不太發達吧?

碧連天市當然隻不過也隻能是夢獨此行的過路小站。當兵的時候,他就知道,從碧連天市無論去往何處,都必須西行至塗州市——那個給他帶來希望也帶來重創的城市,那個幾百上千年來炮火連天戰事頻發的地方,是中國的南北交通要道,在那裡,多少人作出向北或向南或向東或向西的選擇。

雖然他知道呂蒙縣的小商小販們一般情況下不會到呂蒙縣火車站,但他還是沒有進火車站購票上車,根據列車時刻表上的標記,這裡離下一站的路程並不遠,他決定順著鐵道線一路西行,到下一個小站乘車。

夢獨走上了廣闊的平原上的田野,不遠處就是鐵路……

晌午時分,夢獨登上了開往塗州市的客運列車。列車上有不少空座,他尋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了下來,看向飛馳的窗外。他戴上口罩,但很快發現此舉不妥,把自己遮得太嚴實,反倒是容易吸引他人的眼光,於是他將口罩摘下收好,卻幾乎是下意識地用左手托住臉頰,以遮擋他人的目光。

一路平安,大約兩個半小時後,列車進入了塗州火車站。

身至塗州,他還是多種滋味湧上心頭。這裡是他的傷心地之一,他對這座城市又愛又恨,愛的是她的古樸與繁華,恨的是就是在這座城市裡,有一些人聯手打碎了他人生中的一個較為世俗美好的夢幻,還嫌他受傷不夠,欲將他置於死地。他不知道那所院校裡幾個整治他的人怎麼樣了,也不想知道。

從塗州火車站至塗州軍事勤務學院,須穿過大半個城,那裡有一些認識他的人。他想起了林峰,如果有萬一的可能見到了林峰,他該說什麼呢?是和盤托出,還是對目前的處境守口如瓶?啊,暫時還是不見為好。

在火車站,會不會遇到他認識的人或認識他的人呢?他被譽為當代陳世美,在塗州軍事勤務學院裡是個聲名狼藉的名人,被醜化的照片張貼得到處都是,雖然兩處相距較遠,但他還是擔心被認識他的人看到,他可不願在這個時候節外生枝。於是,他還是戴上了口罩,遮住了大半個麵龐。好在,塗州火車站繁忙且蠕動的人群十分密擠,都在各忙各的,誰也沒有時間打量他,他成了人海裡的一滴水。而在火車上是不同的,隻要乘客們有興趣,有的是時間打量和分析麵戴口罩的他。

此番遠行,他隻是為了逃離故地,逃往遠方,但之前並沒有想好具體的目的地。站在售標大廳裡,看著對麵牆壁上的列車時刻表,他想,去哪裡呢?

北上,是不可能的,呂蒙縣就在北邊呢。西下?他還是搖了搖頭。雖然沒有明了的目的地,但他知道,他一定要逃向遠方,越遠越好。他猛地想起了“海角天涯”四個字,對,就去天涯,海南省,不是被稱作“天涯”嗎?可是,在列車時刻表上,他沒有看到從塗州始發及途經塗州的列車開往海南省的任何一個城市,於是,他便退而求其次,想,去廣東也可以啊?他捏了捏衣兜裡的錢,估摸著,已經所餘無幾,無法去遙遠的廣東或其他某地了,甚至無法到達杭州。

不管怎麼說,一路向南成了他的目標,至於南下多遠,他還無法預料。

權衡過後,夢獨購買了一張南下到一個名叫“大羅溝站”的小車站的車票,他不知那個地方隸屬哪裡,是歸屬上海還是浙江。購過票後,他差不多身無分文了,購票時,他粗粗點數了一下餘錢,隻有六塊六毛六分錢,倒是一個好數字,他想,但願接下來的南下之路也能如這串數字一樣順順利利吧。

多年以後,夢獨還為多年前能夠成功逃離家鄉而慶幸,那個時候,雖然身份證已經開始發揮功用,但是在絕大多數場合用不著身份證,其中就包括購買火車票、汽車票甚至在一些不太正規的旅店住宿等等,否則,哪怕他最後仍能出逃成功,但絕對需要付出十倍的努力;倘是在二十多年以後,雖然他身上藏著晁家拴的身份證,他也是不敢冒險出示的,一出示,大數據就能把使用晁家拴身份證的他和真正的晁家拴一箭雙雕,晁家拴便隻好提前出土了,也就沒有了之後的一係列的驚悚和跌宕。

晚上六點多鐘,已經摘掉口罩的夢獨擠上了南下的列車。因為塗州不過是本次列車的途中站點,所以從該站上車的旅客並沒有座位,上車後能不能搶到一個下車旅客騰出的座位,就要看每個人的眼力、腳力及造化了。

倘若夢獨憑他的速度、體力、年齡優勢,很容易搶到一個座位,但他並沒有像彆的旅客那樣慌張而擠撞地搶座占座,而是站在過道裡,他知道,坐在座位上的人,必得接受很多無座乘客的羨慕的目光。雖然從大概率而言,他在列車上難得遇到認得他的人了,但這個世界真的挺怪,有時在一個很小的地方兩個相思的人卻總是不能見麵,有時在一個很大很陌生的地方卻會與某個根本不想見到的人狹路相逢。不過,夢獨還是決定,等列車到達他下車的地方時,他不能再過於小心行事了,畢竟,自己不是一隻老鼠,想躲就躲想藏就藏,大可不必把自己束縛得太緊。從現在開始,他要把自己當成一個與彆人一樣的旅客,隻有心無旁騖,才不致於像是個被通輯的逃犯。

四、五站過後,當列車又一次進站停車時,有人下車,夢獨身邊有個人輕輕拍了拍他的胳膊,示意他坐在他對麵的空座上。

其實,夢獨早就注意到了這個年輕人,也猜出了他的身份,雖然他未著軍裝上衣,但他下身的天藍色軍褲及他精乾的小平頭可以大致不差地說明他是個軍人,是一名空軍戰士。

夢獨謝過後,坐了下來,而這時候,剛上車的旅客腦袋飛快轉動想找空座兒呢。

年輕人倒是對夢獨一點兒不設防,說自己是第三年的空軍地勤兵,此番是回老家探親。夢獨當兵時就聽說過,空軍地勤兵和後勤兵的義務兵服役期是四年。年輕人問夢獨:“你也是當兵的吧?”

夢獨苦笑了一下,心想:瞧我身上的軍裝滾得臟兮兮的,還有個兵樣兒嗎?但他還是笑著對這個戰士說:“曾經是,我已經退伍了。”

“可你看起來比我還小呢。”

“哦,我當兵早。”

“老兵你曾經是哪個部隊的?”

“不遠,”但夢獨不想談及自己,以免言多必失,而是轉移話題,“我看你筋骨這麼硬朗,一定來自訓練有素紀律嚴格的部隊吧?”

“我在大西北,一個軍用機場。”這位戰士打開了話匣子。

但夢獨卻用右手食指豎在嘴上,道:“噓,小點兒聲,你隻說你自己,不要說你們部隊的情況,保密守則啊!”

“老兵提醒的是。”這位戰士意識到了自己的失誤,接下來,他就隻說家裡的趣事和當兵時的趣事了。

夢獨聽著,羨慕這位戰士有個溫馨而簡單的家及在部隊時的輕鬆愉快。

聽人家說那麼多,而自己卻守口如瓶,哪怕是回應和鼓勵這位戰士繼續侃,夢獨覺得也該提說出一點兒信息了。但是,自保的意識在時時提醒著他,於是,他會偶爾插幾句,說自己曾是野戰部隊的,一年到頭有好幾個月在外地訓練、打靶什麼的。雖然這是無傷大雅的小謊,但麵對這個看上去沒有受過挫折、胸無城府的戰士,夢獨還是覺得有些難為情。他忽然想到一個讓他驚心的問題,他是何時學會說謊的呢?哪怕是在塗州軍事勤務學院當前途攸關之際,他仍然實話實說曾酒後在父親母親的安排下不得不與苟懷蕉同居過一個屋內,而那一點在瞿冒聖等人的眼裡成了他與苟懷蕉未婚同居釀成事實婚姻的強有力的、難於辯駁的證據;如果他從一開始就滿嘴跑火車,哪怕最後仍然被退學,起碼瞿冒聖、苟懷蕉等人得費更大的周折吧?

夢獨意識到,其實,自從他被記大過處分開除學籍之後,為了自保,他已經在不知不覺中學會了說謊,隻是,不知是在哪一天,不知是跟誰在一起?當然,他知道,他的說謊,開始時麵對著的是壞人,後來發展到還沒能得到他信賴的好人;他還預感到,將來的路上,他還會繼續說謊,不得已而為之地說謊。他想起王超曾對他說過的一句話:“對壞人,一句實話都不能說。”王超說他每說一次實話,都會被罪加一等。

有座的乘客有的在睡覺有的在昏昏欲睡也有的在裝睡,無座的乘客則一臉茫然,精神萎頓,似將外麵的夜色帶在了臉上,沒有誰對他們的談話表現出多大興趣,這倒是讓夢獨和這位萍水相遇的戰士談話的話題更寬泛了一些,但他們始終保持低語。這位戰士忽然對夢獨說出一樁秘密,他說他正為一件事兒犯難呢。

夢獨真沒有看出這位戰士竟然也遇上了犯難之事,且向他請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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