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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蘇沒有興趣知曉俞眉的過往。
他之所以還站在雨中,打算在這不算吵鬨也不算安靜的山路上和俞眉多說幾句話,完全是出於對死去師尊的考慮。
這位被聖皇看作是繼承人,被朝堂百官,諸多權貴視作為太子身份的,是院長親自收下的最後一名弟子。
出身齊王府,流淌著與聖皇相同的血脈,和虞子期比較起來,他的天賦要更高,地位要更高,受到的尊敬要更多。
隻是他從不在意這些東西。
“你不像師尊,當年我就這麼覺得。”
透過昏暗的夜雨,虞蘇像是在看著俞眉,二人之間的距離很近,最起碼要比三千院的木閣樓距離俞眉院子之間的距離要近許多。
每一位成為院長親傳弟子的人在入門的時候都是要拜見大師兄的。
虞蘇當然也一樣。
如果說俞眉和院長身上唯一有什麼相似的地方,那就是二人的臉上仿佛都會永遠帶著笑容。
隻是笑容,也有不同。
夜晚沒有月光,沒有星光,顯得荒山透著深邃的黑,虞蘇是個瞎子,光亮存在與否,對他來說其實並沒有太大的意義。
所以此刻的黑與以前的黑,反而都是一樣的。
“弟子不必和師父一樣的。”俞眉的目光從烏雲密布的天空放回了虞蘇的身上:“你知道我第一眼見到你的時候,是什麼感覺嗎?”
虞蘇並不好奇,隻是覺得人之將死,便也該多說幾句,何況這會是他們師兄弟之間的最後一場交談,他沉默著,在聽。
虞蘇是院長親傳弟子之中最特殊的一位,不是因為其身上流淌的聖皇血脈,而是因為性子。
“以前的你不如現在冷淡,但初見之時我就知道,你是個無情的人。”
俞眉的聲音中沒什麼波瀾,四周的雨聲變得越來越小,似乎是不願影響到他們二人之間的交談:“你喜歡獨處,待人接物總是會保留一線距離,你不喜歡任何人靠得太近,不喜歡任何多餘的事情影響到自己,洪水滔天,晴空萬裡,都和你沒有關係。”
“如果你決定明早起床要看日出,那麼就算是齊王府的某人死了,你也會覺得他死的很不巧,影響了這場早起日出的計劃,平靜之下充滿疏離,站在更高的角度去冷漠的望著一切。”
“這是我見到你第一天後,做出的判斷,你從不願任何人或任何事影響到你,即便你明日早起要做的僅僅隻是看日出這種事情。”
這話很透徹,俞眉很少會出錯。
“所以我沒想到,你會來這裡。”他的話鋒一轉,帶著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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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能讓俞眉想不通的事情太少,實在太少,眼前就有一件,比如虞蘇為什麼會回長安城,為什麼會站在這裡。
這裡距離長安城大概有著數百裡的距離,不遠不近。
聽不見這座城的聲音,卻能夠感受到這座城的心跳。
虞蘇側目看著長安的方向,山林裡的這場雨從未真正落到過他的身上,那身與俞眉相似的黑色衣裳在傾斜的風雨裡透著與世隔絕的恍惚。
隻是他畢竟站在風雨裡,人不可能真正做到與世隔絕。
“因為隻要還生活在這天地間,就不可能做到真的了無牽掛。”
虞蘇回答道。
他的確站在這裡,他的確來了這裡。
“不過我有件事的確沒想到。”虞蘇能夠感受到長安城裡此時此刻掀起的驚濤駭浪:“我本打算親自殺你,沒想到顏如玉會入道之極境。”
這是他的打算。
從皇陵走來,回三千院,殺俞眉。
隻是在來到這裡的時候便感受到了顏如玉破境的氣息,所以便沒有進城。
俞眉稍作沉默,然後道:“我本以為,這是你們之間早已定好的計劃。”
“其實根本沒有什麼計劃。”虞蘇回答道:“現在長安城裡有許多人動手,裴天機,顏如玉,西風,左相,少典,這是我能看到的,也許更遠處的宋登南,顏北,鐘離,祁連也都在動手,這算是某種默契。”
這話說出去絕不會有人相信,一場肅清聖朝叛逆,糾葛牽連無數的生死交鋒,在這之前相互之間竟沒有一絲一毫的通氣。
完全是出於那根本說不出的默契。
俞眉相信。
因為無論是顏如玉,還是宋登南,顏北,其實都是這樣的人。
當李子冀反對這幾個字傳遍天下的時候,這就是這些人一直在等的信號。
俞眉也側目看向了長安城的方向,片刻後又重新放回到了虞蘇的身上,道:“但你不該有這樣的默契。”
這話沒錯。
顏如玉有,宋登南有,也許鐘離,歐陽家,小玉宮這些勢力都有,但虞蘇絕不該有這樣的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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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蘇道:“對我來說,這不是默契,是必須如此。”
除了和梁安安在一起的時候,虞蘇很少會說如此多的話,很少會回答如此多的問題,就比如當初歐陽梨花詢問他為什麼會來皇陵,他並未回答一樣。
但今天他會說很多話。
因為今天開始,意味著這位超凡脫俗的謫仙人,終於正式走進了人間。
“你知道我為什麼會去皇陵?”
如果是以前,俞眉認為這並沒有什麼好思考的。
天下人都會給出同樣的答案,因為陛下不想讓虞蘇參與到洞天大陣這件事情裡,因為虞蘇不想參與到這種事情裡。
沒有人會去多想,因為虞蘇本就是這樣的人。
但現在,俞眉自然會想的更多,想的更深。
但他卻並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虞蘇也沒有真的等他回答。
收回了注視長安城的目光,虞蘇也沒有立刻說話,而是陷入到了沉默。
二人之間就這麼長久的沉默著,直到雨漸漸停了,虞蘇方才再度開口:“陛下要我去皇陵。”
這像是廢話。
當然是聖皇命他去的皇陵,但這種廢話在此時此刻說出來,就多了些特殊的味道。
比如,是聖皇特意安排,彆有深意的讓他去皇陵。
的確彆有深意。
就像是現在來了長安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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