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朝。
從群會議歸來的崇禎皇帝神色已經平靜了下來,他的臉色紅潤細膩有光澤,似乎在這一刻得到了新生。
在第一時間,他便按照了鄭均的吩咐,告知群臣要一起在太廟祭祖。
而他本人,則是早早來到了太廟前,等待群臣來覲見。
王承恩在崇禎皇帝身旁侍奉,對於皇帝忽然中邪,卻又忽然雷厲風行的舉動,感到一些憂愁,隻覺得自己侍奉的這位皇爺不會是重壓之下,破罐子破摔了吧?
不過就算是破罐子破摔,王承恩還是要將有用的信息來告知朱由檢,當即低聲道:“皇爺,那李賊的斥候已經到了八達嶺……”
“嗯。”
朱由檢這次倒是沒有什麼反應,因為他已經通過鄭均準確明白了自己的死亡之日,也明白了李自成殺到北京城的日子。
隻是斥候而已,大軍還有十多天才能到呢!
隻不過……
“怎才來了這麼幾個人?”
見天色已早,而太廟五彩琉璃門前隻是稀稀拉拉站著幾十個官員,朱由檢還是有些忍不住了,接著便地道:“我大明的京官都哪裡去了?李闖還沒來呢!他們難道就迫不及待的想要投效新主了?”
王承恩苦笑不已:“皇爺,說是近日京師之中風寒襲擾,大臣們憂國憂民,都病倒了……”
“放屁!”
朱由檢有些惱怒,接著看向了來的這些官員大臣們,冷哼一聲,主動點名道:“魏藻德、魏師令!你是內閣首輔,你說,他們都哪兒去了?”
“陛下,祭祀太廟雖是重要至極,但您下詔來的匆忙,群臣們尚在募捐軍餉、防備闖賊,實在是抽不開身。”
魏藻德雖然神情謙卑,語氣恭敬,但話語之中卻是有彆的意思:“闖賊勢大,我等大臣誓與京師共存亡!在此等危難之間,祭祀之事,自當從簡,想必太祖高皇帝在天之靈,也是能夠理解的。”
“陛下,臨行之前,臣也得知了一個天大的好消息!經過這一夜募捐,臣等籌集軍費白銀一萬兩!”
魏藻德聲音鏗鏘有力,心中卻是嗤笑著。
這一萬兩白銀,足以糊弄崇禎了。
什麼闖賊勢大?我們早就給大順天子寫好了降書,準備好恭迎王師的準備。
國朝養士三百年,臨陣變節就在今日!
“一萬兩?”
朱由檢大為意動,但想到了鄭均所說,很快就緩過神來,接著便道:“魏卿憂國憂民,不知魏卿捐了多少銀兩,以資軍費啊?”
“陛下,您是了解臣的,臣兩袖清風,家徒四壁,為赴國難,臣便將家中祖傳的寶貝賤賣,又托人從家鄉寄來了一筆家資,共進獻白銀七百二十六兩四錢獻於陛下,已是臣所有家當了!願我大明萬世昌隆!”
魏藻德直接跪了下去,在朱由檢麵前磕了數個響頭,一副忠貞之士的模樣。
而在魏藻德身後,錦衣衛指揮使駱養性也站出身來,對著朱由檢行禮道:“陛下,此正值危急存亡之時,且勿要懷疑我等忠臣之臣了,還望陛下明鑒,臣等之心日月可鑒,繁星四百八十萬,顆顆鑒照老臣心啊!”
看到了錦衣衛指揮使駱養性竟然在這一刻站出來,朱由檢的內心當即有些薄涼。
錦衣衛,難道也不可信了嗎?!
而見到崇禎這般模樣,魏藻德的頭更低了,雖然看起來似乎是敬畏皇權,但心中卻是得意至極。
事到如今,你奈我何?
“陛下明鑒!”
“陛下明鑒!”
“……”
其餘大臣們紛紛下拜,齊聲高呼‘明鑒’,這一聲聲明鑒宛若山巒咆哮,在這般山呼之下,朱由檢一眼望去,卻隻見滿朝上下皆為忠良。
真可謂,
群賢畢至,眾正盈朝!
朱由檢的臉色鐵青,但很快就緩過神來,呼出一口氣後,便淡定地開口道:“既然如此,諸位愛卿就回歸原位吧,早早祭祀太廟,以求太祖高皇帝、成祖文皇帝庇佑我大明!”
說罷,朱由檢便衣袖一揮,轉身朝著前殿走去。
而魏藻德見狀,連忙站起身來。
而一旁的駱養性立馬湊了上來,對著魏藻德憂心道:“魏大人,陛下不會責怪我等吧?宮裡尚有一批忠心耿耿的內侍護衛,若是陛下在祭祀太廟時發難,我等必死無疑……”
“不會。”
魏藻德自信滿滿:“當今陛下最重形式,在太廟這等神聖之所,陛下是不會動手的。況且陛下也是心知肚明,若是殺了我等,京師之內必然自亂,順軍都不用動手,這北京便自己就破了。”
聽到了魏藻德的話語,駱養性登時感到有些心安,但想了想這京師之中已經提前寫信願意降順的官吏之後,又更加自信了起來。
是啊。
力量如此強大,就連守城將領之中都有我們的人,怕甚?要是誅殺了我們,崇禎隻怕是要自己上城牆守城去了!
心性大定。
而這數十個前來祭廟的大臣們當即跟上,一路跟著朱由檢,來到了太祖廟前。
還沒等他們主動做些什麼,卻見朱由檢已經‘撲通’一聲下跪,接著便長拜了起來:“太祖皇帝、成祖皇帝!不肖子孫朱由檢涼德藐躬,上乾天咎,萬方有罪,皆在不肖子孫一人。子孫自知無顏麵對大明列祖列宗,但朕可死,大明江山不可亡啊!求祖宗出手,佑我大明,滅了那闖賊吧!”
而見到朱由檢不按套路出牌,突然就跪了,大臣們也隻好跟朱由檢一起下跪。
而在心中,不少人卻暗自冷笑著。
拜這個有甚麼用處?!
若是大明朝的曆代先帝真的在天有靈,這闖賊就不會做大,大明也不至於淪落至此!過往無論秦漢隋唐,若是祖宗真的在天有靈,他們又怎會滅亡?
雖然心裡這麼想,但一個個還是長拜不已,或呼‘求太祖高皇帝顯靈’、‘或呼成祖文皇帝劈死那李自成罷’……總而言之,現場的情況很亂。
魏藻德也是演技一流,一行清淚從他的眼眶奪眶而出,哽咽不已,發了瘋似的磕頭,額頭上也是紅彤彤的一片,仿佛真的是大明的忠貞之士似的。
不過就在大家磕頭的時候,太廟之中卻忽然閃過一陣陣璀璨絢爛的光芒。
“嗯?”
駱養性不由為之一愣,接著便拉了拉正沉迷於磕頭的魏藻德,低聲道:“魏大人,這是什麼情況?”
魏藻德聞言,也是定睛望去,不由一怔。
朱由檢長拜之處絢爛奪目,璀璨萬分。
而這絢爛之光並沒有持續多久,眨眼之間,那裡竟出現了三道身影。
中間那人一襲青衫,頗為年輕,舉手投足之間卻有一股難以言喻的氣概,翩翩兮若遊龍。
而那年輕之人左側,有一人身著一襲皇帝袞服,滄桑年邁,滿頭華發但卻不怒自威,眼神之中有一抹難以掩蓋的殺氣。
右側,則是一位身穿繡著五爪真龍常服的魁梧大漢,雙眸炯炯有神,渾身上下的殺氣更加明顯,似乎前不久剛剛經曆過一場廝殺。
這一幕,登時讓魏藻德在內的一眾大明官吏驚愕萬分。
麵前的三人,除了中間那位之外,另外來兩個都不陌生。
赫然就是……
太祖高皇帝,洪武皇帝朱元璋!
成祖文皇帝,永樂皇帝朱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