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兒和薑歲禾似乎被嚇到,先是一怔,然後才轉身行禮,“參見王爺。”
薑歲禾包著繃帶的左手露在袖子外麵,手指凍得通紅。
“歲禾不知道王爺會過來。”
“我是不是吵到您了?”
她低眉順目的表情再加上剛剛祈願說的話,裴恒就是根鐵棍子也不可能在這一刻責備她。
他又吩咐了一遍,“盼兒,扶你家姑娘起來。”
他麵上還是波瀾不驚,口吻也聽不出半點情緒變化,薑歲禾心裡反倒有些不安,在盼兒的攙扶下慢慢站起身。
似乎跪得時間久,她沒站穩,一個趔趄就朝裴恒懷裡摔去,如願被抱住了。
裴恒送她回蘭亭閣,等她喝了薑湯,凍紅的耳朵鼻子也慢慢恢複過來。
薑歲禾淒楚可憐的樣子讓他想到遠在燕臨的杏雨姑娘,那裡的冷,京城根本無法想象。裴恒看不到她凍到發抖的情形,卻比看到還更擔心。
薑歲禾等了這麼久都沒等到他一句安撫或溫柔的目光,並且,王爺似乎在想其他事!
她一顆心好像跌落懸崖,麵上還要不露痕跡,“王爺可是還在憂心幽冥鬼蘭的事?”
裴恒看向她的目光驟然一凝。
薑歲禾並沒有閃躲的意思,反而勾起溫婉的笑,“關於此物的記載很少,多是因為狼群的守護無法靠近,想得到此物的人,不知有多少都死在了狼群攻擊下。”
“因而燕臨環境惡劣,狼群卻從未減少過。”
“因為真正探索到鬼蘭秘密的,多半都是有進無出。”
裴恒微微蹙眉,“薑姑娘可有指教?”
“指教不敢,不過是些女人的拙見。”薑歲禾掩唇輕笑,眉眼在燈光下泛著水一樣好看的光澤。
“若是能有法子製服狼群,自然好找。”
狼群那麼容易製服,也不會等到現在。
不過裴恒也不急,耐心等她繼續往下說。
薑歲禾又道,“硬碰硬自是難,若是能有讓狼群失去攻擊力或徹底昏迷的藥粉,就事半功倍了。”
裴恒眼眸一動,“此法···倒可一試。”
畢竟念初都沒有在護國寺的殘卷上找到一星半點有用的。
薑歲禾眼裡忍不住生出歡喜期待。
裴恒也沒客氣,“薑姑娘懂藥理,此事就勞煩你了。”
“能為王爺分憂,本就是歲禾所願。”
說到這,裴恒想起剛剛她在院子裡的情形,到底是沒忍住,“若祈願有用,這世間也不會有三六九等之分。”
“薑姑娘把自己照顧好就夠了。”
“心意,本王領了。”
薑歲禾看著他冷漠離開,眼圈又是一紅。
盼兒道,“姑娘,王爺到底是什麼意思?總是今兒靠近明兒疏遠的,好難琢磨。”
薑歲禾緊緊抓著身下被褥,“有近就好。”
她一個低微卑賤的醫女想實現跨越階級的夢想,自然要難些,但她不會放棄的。
方嶺。
謝晚意看到神明寫在字條上的計劃時,隻覺感動兩字太單薄,險些就握不住這薄薄的一張紙了。
“若試驗後,藥物能對狼群起作用,杏雨姑娘可與朝廷派去的人談條件。”
謝晚意的眼睛比屋子裡的炭火還要亮,下意識摸了摸小腹,條件?
她最想的就是脫去罪人身份,讓她的孩子出生後不必背負謝家罪責。
可下一秒,心裡又沒了底,因為培植鬼蘭的事是雁王負責。
宋清和以助關將軍的身份兩次為她請求脫罪都沒得到回應,可見裴恒恨死了她,恨不得她死在這兒給他的救命恩人恕罪。
“小姐。”
簪雪推門而入,謝晚意突然回過神,倉皇收起字條。
“今日太陽好,您要出去和我們一塊兒嘗嘗燉菜嗎?”
南疆送來的果蔬都是個頂個的好,除了白菜蘿卜,其他綠葉菜都要存在地窖,可地窖又要培植種子,溫度過高,很容易爛掉,所以常嬤嬤也做了一鍋大燉菜。
謝晚意聞到外頭的香味,“好。”
“對了,聶將軍說還有幾罐雪梨片,找出來給綿兒泡水喝,我昨日聽見小家夥有點咳。”
“好。”
芸香讓簪雪伺候謝晚意,她去拿雪梨乾。
這幾日她們就和過年一樣,不,比過年還像在做夢。日日變著花樣兒吃,彆說東穀那邊惦記,就連風淵湖的守衛都沒抵擋住食物的誘惑,終於接受了她們每日送去的飯菜。
再加上她們把心思都放在如何讓種子發芽上,日日過得充實又有盼頭。
陳老十夾著尾巴過來,忍不住看了好幾眼大鍋的燉菜,香得口水都出來了。
他顛著一袋錢,“謝小姐,咱們跟你買些炭。”
謝晚意笑道,“行啊,市價三倍,買嗎?”
“三倍!”陳老十目瞪口呆,“你、你這不是活搶。外頭頂多也就兩倍。”
“那你去外頭買。”
謝晚意一句話就讓陳老十吃了癟。
陳老十摸了摸鼻子,軟下口吻,“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世子爺到底姓裴,你們一味得罪他沒有好處的。”
謝晚意冷笑,“這話還是等世子爺能熬過這個冬天再說吧。”
“你!”
陳老十還想說什麼,結果綿兒帶頭朝他丟了爛菜葉子,其他婦孺也跟著砸,“還不快滾!”
“讓他取暖好糟蹋姑娘是不是。”
“我砸死你這個狗腿子。”小安奶奶撈起兩個玉米棒子砸到陳老十膝窩,“你們從前是怎麼不把我們當人的?”
“老天有眼,風水輪流轉,也輪到你們嘗嘗挨餓受凍的滋味了。”
與此同時,芸香找到雪梨乾,剛出門就見到了翠兒。
“芸香姐姐!”翠兒紅著眼一跪,一聲姐姐喚得肝腸寸斷。
芸香從前教她們繡花樣,對翠兒最是偏心,可她居然背叛了小姐!
芸香看了眼四周,推開翠兒的手,冷道,“不是跟了世子爺享福去了?偷偷摸摸到這兒做什麼,當心我告訴了小姐,饒你不得。”
翠兒淚如雨下,“姐姐,我、我就是來看看你們。”
“我知道對不住小姐,沒有小姐,沒有你們,我也活不到今日。”
“我這就走。”
翠兒攀著芸香腕子,袖子碰到了籃子裡的雪梨乾。
不等芸香再催促,翠兒抹著眼淚一步三回頭離開,眼裡的委屈懊悔,芸香隻當看不見。都是自己選的路,沒有後悔可言。
裴世楓怎麼可能對她好?必然是受了委屈才想偷偷回來看看。
芸香也隻有唏噓。
回到前頭,見大夥兒都很高興,便沒有提翠兒的事,隻將雪梨湯端給綿兒母親。
“燙,娘喂你。”
綿兒躲開她母親的手,笑眯眯看向謝晚意和常嬤嬤,“綿兒想讓菩薩和嬤嬤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