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恒說明緣由,可南疆君主又罵,“你都把她流放到鳥不拉屎的地方了,還管她會不會被人刁難?”
“你還想瞞著孤!”
“讓那破女人送護膝過來害孤!”
“她算什麼東西,配給孤做護膝嗎!”
整整五張,密密麻麻都是罵詞,看得裴恒頭疼。
“王爺,您若是不給君主個交代,指不定他老人家都要親自來一趟京城了。”聞淵瞄了垂在邊兒的那頁紙,也替他頭疼。
裴恒苦笑,“外祖嘴硬心軟,罵痛快了也就好了。”
呃···
聞淵本來想替謝晚意說話,還沒張嘴,薑歲禾又過來了。
“王爺,我今日便要去程太醫府上,若是太晚就在藥廬住下了。”
薑歲禾巴巴看著緊閉的房門,顫聲道,“能讓歲禾見見您嗎?”
才說兩句眼淚都快出來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生離死彆。
片刻後,聞淵從屋裡出來,“薑姑娘,王爺請您進去說話。”
薑歲禾頓時生出欣喜之色,邁著小碎步進了靜思院。說來,她在王府一年多,還是頭一次被允許進裴恒的院子。
屋裡點著淡淡的蘭香,暖爐烘得很熱,裴恒穿一身淺藍色長衫坐在案前,手邊有一摞書信。
“歲禾給王爺請安。”她盈盈一拜,微微泛紅的眼角看起來越發楚楚可人。
裴恒並沒抬頭,“本王調兩個侍衛同你一起過去,有什麼事好照應。”
薑歲禾鼻尖發酸,雖然那天他已經把話說得很清楚,可事過之後,依舊這般在意她的安危,這樣寬容的人,叫她如何能放手。
她搖頭,“歲禾險些害了南疆王,自認沒臉再被王爺眷顧。”
裴恒聽她都快哭了,終於抬眸看去,她單薄的身子哪怕站在火爐旁,看起來似乎也很冷,眼圈是紅的,鼻尖也紅,嘴唇緊抿,內疚不已。
要不是自己提議帶她回京,她本不必受這些非議的。
護膝裡放藥粉,她也是一番好意。
裴恒生了憐憫,神色柔軟許多,“外祖小孩兒脾氣,他若真要怪罪你就不是隻寫封信了。”
“事情已經過去了。”
薑歲禾濕漉漉的眼睫一顫,“南疆君主原諒歲禾了嗎?”
裴恒頓了頓,嘴角勾起一點若有似無的笑,“你不必放在心上,跟著程太醫好好學。”
薑歲禾頷首,“回京以來,歲禾給王爺添了不少麻煩。若不是放心不下王爺的身子···”
說到這,她又自嘲一笑,“是歲禾無知,京城怎麼可能沒有好大夫為王爺調理身子。是我自視甚高。”
裴恒眸光微沉,“當日在燕臨,若不是薑姑娘以血喂本王,本王也不能活到今日。”
“是本王沒有照顧好你。”
薑歲禾心頭一顫,眼淚克製不住湧了出來,“王爺···”
“好了,讓侍衛隨你一塊兒過去,本王也好放心。”
“多謝王爺。”薑歲禾屈膝行禮,裴恒虛扶了一把,袖口碰到了手邊的信,簌簌飄了下來。
有兩張被爐火的熱氣吸著,眼看就要掉進炭爐,薑歲禾想都沒想就伸手去抓。
“薑姑娘!”裴恒瞳孔一緊。
“嘶!好痛!”薑歲禾驚呼出聲。
裴恒立刻把她拉到身邊,看她手背一塊皮膚都焦黑了,卻還緊緊抓著那幾張信箋。
“還好、信、沒燒壞。”她疼得直打哆嗦,額頭也全是冷汗,卻還對著他笑。
裴恒好像被火苗燙到了心,頭一次握了她的手。
“聞淵,傳太醫!”
聞淵懨懨道,“是。”
沈歸複遠遠用嘴形道,“得了,又走不成了。”
程太醫這回來得勤快,然而看到薑歲禾在裴恒書房還是震驚了一瞬。
這、這就讓進門了?
他壓下心裡好奇,按部就班用最好的藥給薑歲禾處理了傷口,“燙的麵積大,隻怕要留疤的。”
“不礙事,我又不是什麼貴人要講究儀容。”
薑歲禾越是口吻輕鬆,裴恒心裡越是過意不去。
“南疆有除疤的藥膏,本王去給外祖寫信。”
“對了,薑姑娘不方便去程太醫那兒,那就勞煩程太醫有時間過府教教她。”
程太醫眼角一抽,“下官領命。”
裴恒出去後,薑歲禾客氣道,“又麻煩程太醫了。”
程太醫皮笑肉不笑,“哪裡哪裡,您是王爺的貴客。”
貴客?
薑歲禾輕笑,王爺剛剛動心了。
裴恒本想直接同外祖求藥,可想到他還因為謝晚意跟自己生氣,便讓沈歸複找了南疆的商人去買,滿打滿算也得七八日才能到。
這時,玉佩亮了。
隻一眼就感覺到杏雨姑娘的高興,她說,“有水了!裴世子把水井讓出來,不但方嶺的人有了盼頭,以後開荒也不必發愁了!”
裴恒太了解裴世楓了,放開水井等於讓他割肉,若不是被逼到一定地步,怎麼可能。
他眸光一亮,“那時你就想好要水井了?”
他記得那群女人入關後,她說過要先一步捏住裴世楓。當時她詳細和自己說了計劃,他說靜待佳音。
但他無論如何都沒想到她會和裴世楓要水井。
動了裴世楓的財路,她在燕臨的處境會更難。
不過沒關係,他打算請旨親自去一趟燕臨,到時就能見著她了!
很快對麵給了回複,看她如此冷靜睿智,裴恒越發想象不出到底是什麼樣的女子才有這樣的膽識和計謀。
他非常確定自己很想、特彆想真正認識一下她。
緊接著,她又把裴世楓和羅刹做交易的事也告訴了他,還說裴世楓也有幽冥鬼蘭的粉末。
裴恒思忖片刻,“皇帝、太子、裴世楓以及羅刹都想要幽冥鬼蘭,你需要掌握主動權才能進一步製衡裴世楓。”
謝晚意看到這話,與她心裡想的不謀而合。
她是罪人,宋清和願意幫她,是因為沾神明的光,以及開荒對駐關軍也有好處。可是開荒之後呢?
四萬駐關軍不需要她一個女子耕田種地,到時她依舊隻是個罪人。
生下的孩子也是罪奴。
這段時間,無論是李氏還是圓圓、哪怕是謝瑤環,都讓謝晚意看得很明白,既決定生下這孩子,就絕不能讓孩子隻繼承她的無可奈何與痛苦。
她絲毫沒客氣,寫道:“請神明再幫幫我。”
明明隻是一行字,可裴恒看得心緊,好像她的焦慮不安也被傳遞到了他的感知裡。
那種救命稻草般的感覺再次籠罩了裴恒。
讓他想想,好好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