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皮紙上究竟是什麼?”宋清和還是很想知道。
謝晚意挑眉看過來,似乎猶豫要不要跟他說。
這點遲疑讓宋清和想到她對她的神明從來不這樣,雖然那姓唐確實對她沒得說,但他覺得人與人之間的接觸是紙張替代不了的。
何況,正如賀剛所言,“咱們和謝小姐也算生死患難的感情了!”
還有,他時不時就會想起那句,若將軍守不住,她也不活了。
當時真的隻是為了讓她撐到援軍過來嗎?容勤和賀剛描述的是她當時淚如雨下···
宋清和見過她挺多狼狽時刻,但她都沒哭過,所以也想象不出來,可是心裡就是覺得怪怪的。
此時,謝晚意開了口,“李氏在烏格那兒偷聽到些消息,記錄在油紙上讓念左帶了回來。”
宋清和眸色一緊,距離李氏死在冰湖已經過了好多天,她瞞了這麼久?
謝晚意又把從羊皮卷剪下來的內容遞過去,隻一眼,就讓他臉色繃緊。
“果然是他!”
“吃著大雲的米糧,被將士們拿命護著,他居然賣給烏格毒藥,反過來害我們。”
宋清和想到那晚要不是謝晚意的百花解毒丸,他要死多少個兄弟!
宋清和幾乎要生生捏碎羊皮卷,“雁王當初也隻是懷疑他和羅刹有來往,沒找到證據。”
“本將軍這就給朝廷寫折子!”
謝晚意緩緩開口,“僅憑這點東西不能將他怎樣,他可以反咬一口,說是我讓圓圓誣陷他。”
“罪奴誣陷世子爺,不論真假,我和圓圓都要先爬一次釘板才有資格站在裴世楓的對麵。”
她冷靜的口吻澆醒了宋清和滿腔怒意,“所以你才用這個逼他把水井讓出來。”
“對。眼下這東西最大的價值就是換取水井。”
“若我拿它去朝廷告狀,裴世楓反而有了退路。”
“再者,當日羅刹兵器淬毒,嚴老未曾確定是什麼毒,時過境遷,單靠一張羊皮紙,什麼都做不了的。”
謝晚意鎮定自若到一點不像個內宅女子,冷靜得讓宋清和自愧不如,“雁王妃想得縝密,本將軍佩服。”
謝晚意愣了一下,嘲弄一笑,“沒什麼。當初在雁王府···算了。”
當初她被薑歲禾一口咬定下毒的時候,已經在裴恒身上體會過叫天不靈叫地不應的滋味了。
若當時冷靜些,興許還有轉圜餘地。
可就是她一腔的冤屈不甘,憤然指責,才適得其反。
宋清和看她長睫黯然垂下,心裡那種奇怪的感覺更清晰了,不由得追問,“雁王府怎麼了?”
謝晚意壓下心底酸澀的情緒,“親身經曆一回自然就縝密了。”
“可···”
他剛要再說點什麼,見她拿過來一個小紙包,即使乾了,那味道也很臭。
“將軍幫忙看看,這是什麼東西。”
宋清和看她皺眉捂唇,生怕她又吐了,趕緊接過來,下意識拿到窗戶邊仔細瞧,反複確認後,眉心擰成川字。
“幽冥鬼蘭的粉末,不過是用枯枝末節磨的,裡頭還摻著血。”
“血?”謝晚意想到鬼蘭的氣味就想吐,再一聽裡頭還有血,實在沒忍住捂住胸口乾嘔了好幾下,臉都白了。
一抬眸,眼前遞來一方洗舊了的巾帕,邊角處還有些脫線。
宋清和清咳了一聲,“乾淨的。”
謝晚意哦了聲,沒接,“我沒事。”
宋清和瞧見她露在衣領外的脖頸都白得像牛乳,越發顯得自己的巾帕很舊,手指有些不知所措的微蜷,“你這嘔吐的毛病怎麼還沒好?巫醫不是留了藥。”
但轉念一想,她幾乎就沒有安生休息過一日。
謝晚意深呼吸一口,“是這東西太臭了。”
看她還要躲遠,宋清和立刻把粉末包好,“看樣子是從北區將死的狼身上找來的。”
“狼受傷或麵臨死亡的時候會本能去找鬼蘭,有血也正常。”
“這也是東穀拿回來的?”
謝晚意搖頭,“是李氏從烏格那兒弄的,烏格說這東西能讓他覺得自己年輕了好多歲。”
謝晚意這會兒終於想到,圓圓說裴世楓身上的味道很臭,會不會就是鬼蘭的味道!
宋清和瞳孔一震,“裴世楓手裡有鬼蘭,還用它和羅刹做買賣!”
謝晚意咽了咽,好不容易穩住胃裡的難受勁兒,“是不是不知道,但很可能這是羅刹一直想攻下燕臨的緣故。”
宋清和眯眼,“也是裴世楓想爭取拿到鬼蘭培植的目的。”
謝晚意不置可否,“但他手裡沒人可以對抗狼群,眼下朝廷又把這事放給了裴恒,我猜他不會善罷甘休。”
裴世子讓出水井的消息很快傳遍方嶺,本以為東穀會有人鬨騰,沒成想安靜得出奇。
畢竟水源自由,不必受製於人,誰都能活得更輕鬆些。
雖然井邊日夜有一隊士兵守著,但隻要正常取水,不會被為難。對比之前黑甲兵趁機索取好處,占女子便宜種種劣跡,許多人都開始不滿裴世楓的霸道。
謝晚意把聶鋒留下來的米麵蔬菜,包括木柴和炭火分了一大半給駐關軍,宋清和為此特意寫了折子上報朝廷。
還額外給雁王府送了一封,大意是謝晚意此舉是否可以免罪?
裴恒冷道,“他這麼執著要幫謝晚意脫罪?”
恰好李媽進來送飯,嘀咕了一句,“王妃本來就人好,誰見了都喜歡。”
也從不和人來虛的,不像那個薑姑娘心眼多。
李媽說完就趕緊出去,生怕王爺動怒。
不留神撞到了聞淵,“王爺,薑姑娘的請罪書已經送到了南疆,君主回、回信了。”
裴恒揉了揉太陽穴,“拿進來。”
南疆君主上來就是一通火:“為什麼不能讓聶鋒留在方嶺!孤就是要給外孫媳婦蓋府邸,孤才不像你沒人性!”
“人家給你守了三年王府,裡裡外外打理得沒話說,你帶那破女人回府有沒有想過她的感受?”
“孤怎麼就有你這麼愚蠢的後輩!”
顯然外祖氣得不輕,字條都寫得語無倫次,裴恒哭笑不得,又覺委屈。
怎麼就沒人性,還罵人家破女人···
“還有,你為什麼沒有赦免謝家的罪!她都要死在方嶺了,你怎麼忍心!”
“你不管她,不要她,還不準孤管她?”
裴恒眼花繚亂,喝了盞茶才理出個頭緒,提筆回信。
“孫兒與裴世子有嫌隙,若赦免謝家,恐裴世子更要為難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