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恒推開程太醫,緊緊盯著聞淵,“玉佩呢?”
聞淵撲通一跪,“明日!明日屬下給您送來,求您聽太醫的話,再歇一晚上。”
猛藥和針灸雙管齊下才讓他清醒,再來一次真的不敢想。
“王爺!您不能再有事了。”
裴恒口腔裡還有血腥味,眼裡壓抑著怒氣,咬牙,“要麼你取,要麼本王自己去,廢話少說。”
聞淵瞳仁一顫,知他是個言出必行的性子,無奈垂首,“屬下、這就去。”
程太醫不禁好奇,什麼玉佩讓雁王連命都不要了?
“王爺,您這些年積鬱壓在心裡,情況已是風雨欲來,不能再動氣了。”
裴恒滿腦子都是方嶺的事,隻當耳旁風,“知道了。”
“來人,送程太醫回去歇息。”
“不是,您這···”程太醫連藥箱都沒來得及整理就被侍衛強行送出了房。
裴恒剛站起來,又一陣眩暈,不得不扶著額頭重新坐回榻上,無奈咬緊後槽牙,“咳咳。”
還沒入冬呢,就這麼不抵事了?
聞淵還沒回來,薑歲禾得知程太醫被攆出來,一瘸一拐扶著盼兒過來,在院門口含著淚道,“王爺,都是歲禾不好。”
“您就讓歲禾進去看看,就一眼,知道您沒事,歲禾就安心了。”
“王爺。”
薑歲禾的悲痛,整個王府都感覺得到。
王爺為救她昏迷,可見她在王爺心裡的分量,連院裡的侍衛跟她說話都堆起了笑臉,“薑姑娘,王爺已經醒了。”
薑歲禾哭得鼻尖通紅,“王爺的身子,我心裡有數。這段時間王爺都沒好好保養,又被我連累···我真是死不足惜。”
裴恒腦袋本來就悶悶的,聽著她的哭聲更頭痛了。
從前也沒覺得她這麼···怎麼最近動不動就哭哭啼啼。
“王爺,您讓歲禾進去看看。我同您來京,不就是為了您的身子。”
“歲禾知道王爺體恤我中毒養傷,可我已經大好,就讓我為您做些什麼,好不好?”
薑歲禾大膽撕破這層薄膜,若不能再進一步,就枉費把雁王妃弄出府了。近水樓台先得月,月若不來,她就是爬也要爬上去。
“王爺,彆再拒絕歲禾了,我舉目無親,隻有您了。”
她這般不顧顏麵哭求,是認定裴恒會心軟。
可屋子裡沒有回應。
朦朧的燭光在窗戶上籠出一個虛虛的身形,薑歲禾滿眼期待在等待中一點點冷卻,再慢慢燃起,再冷卻。
如此反複,一次比一次折磨,她咬著唇,心裡的底氣越來越少,眼神也開始閃爍。
聞淵取來玉佩,風一樣從薑歲禾眼前經過,她瞬間捉不到聞淵手裡還有幾張字條!
那字跡···她不會認錯,又是、那個女人!
薑歲禾手指捏得咯咯響,盼兒托人查了這麼久,居然沒有半點消息!到底是她背景深厚還是被雁王藏得太深!
幸好夜色濃鬱,她眼裡一閃而過的狠毒才沒被人看見。
果然,聞淵才進去半刻,裴恒沙啞的聲音就傳了出來,“本王沒事。你的腳好好將養,彆落了病根。”
薑歲禾閉了閉眼,淚水嘩嘩湧出來。
裴恒頓了頓,似是考慮了她的感受,又道,“等你好了再來給本王探脈。”
好了,好了···他總這麼說!
可她真的好了,他不也照樣不準靠近!
她今日都這樣哀求了還被拒絕,往後府裡諸如李媽之類的下人還不把嘴都笑裂了!
裴恒一看到玉佩,淡漠的眼底迅速泛起一絲凝重。
再看她傳來的字條,心裡緊繃那根弦砰一聲斷了。
烏格給她的回信,半日內要見到糧食!
兩天兩夜,她沒有催促,也沒有像之前那樣收不到回複,隔一段時間就傳遞一次問候···
這次隻有一張,“再忙也要休息。”
裴恒覺得心頭像被什麼東西狠狠扼住,指尖忍不住顫抖。
很難想象她一個人在燕臨的夜裡等不到說好的糧食,也等不到自己的回應,會是什麼樣的心情。
是他把人從絕望的井底拉上來,卻在井口邊緣又鬆了手。
裴恒一拳砸在床欄上,震得胸口難受,又咳了幾聲,嚇得聞淵眼錯不眨盯著他,生怕下一秒又暈了。
冷靜片刻,裴恒漆黑的眸光一轉,“燕臨可有消息送回來?羅刹有沒有再生事端?”
聞淵搖頭,“沒有。”
裴恒走到書案前,思慮片刻,剛要提筆,沈歸複在院子裡道,“王爺,南疆君主來信啦!”
南疆有自己的傳信木鳥,不但設有機關保證消息安全性,還不受風雨拖延,送來京城最快隻需一日出頭。
外祖?
裴恒擱筆,先拆了木鳥的肚子取信。
一看內容,眉心又蹙起來了。
外祖質問:“外孫媳婦知道孤膝蓋不舒服,年年過了中秋都要送幾副護膝過來,今年怎麼沒有?是不是你小子對她不好,惹她不高興了?”
護膝?
裴恒沒多想,吩咐道,“讓府裡的嬤嬤精心做幾幅護膝給外祖送去。”
方嶺。
念左肋骨斷了兩根,這不是最難治的,難的是濕寒入了經脈,就算好生將養著,以後每逢陰雨天,渾身都會像被千萬根針紮一樣難受。
宋清和看謝晚意機械一樣翻找著屋子裡所有的藥,不斷問簪雪,“阿南留下的藥還有什麼,快找找。”
“一定有辦法,一定有的。”
嚴老在外頭熬著藥,是燕臨專門克製風寒的偏方,但是對於湖水留下的濕氣,沒什麼作用。
簪雪和常嬤嬤眼睛通紅,“小姐,都在這兒了。”
謝晚意背對著眾人,雙手撐著小木桌,脊背崩得很緊。
“嚴老經驗多,他在外頭也有師兄弟,已經寫了信去找藥,你、不用太擔心。”宋清和身上還沾著血腥氣,留下賀剛他們清理湖畔,自己幫她把念左送了回來。
謝晚意強行控製眼裡的淚,“多謝將軍。”
“常嬤嬤,拿二百兩銀子出來補給將軍買糧。河畔的糧食撒了毒粉,不能用了。”
哪怕她因為念左而心神不寧,卻還不忘補償宋清和。
宋清和皺眉,“此事算你我聯手,烏格兩員大將被殺。你···不用和本將軍算得這麼清楚。”
話一出口,又覺不合適,旋即補了句,“之前駐關軍沒少得你幫忙,凝血草一筐一筐的往過送,算起來本將軍還欠你的。”
“那是神明大義,不是我給的。”
謝晚意聲音很輕,也很冷。
對,神明!
她立刻研磨,匆匆寫了一行小字傳遞過去,卻還是愁眉不展。
若是還沒回複,要怎麼辦?
“小姐!念左的手一直緊握著。”簪雪感覺他手心好像有東西似的,“興許是凍的,奴婢用熱帕子捂捂。”
謝晚意心上又是一緊,他腕子上都是被吊繩勒出的血痕!
李氏死得太輕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