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
“念左!”
“哥!”念右看到兄長的一瞬間,整個人都有了活氣兒。
而謝晚意看到念左成了血人,鎮定自若的神色頃刻崩塌,又安慰自己,他的胳膊和腿都在。
念左雙手被捆,全靠烏格身邊的黑皮膚副將架著才能站穩,眼睛都被血糊住了,還扯起一點笑安撫她,“小的沒事。”
再看那麼多糧食,心裡十分內疚,“小的拖累小姐了。”
謝晚意強忍淚光,“你好好的比什麼都強。”
烏格細細看著她臉上每一個表情變化,無論是驚訝、擔心還是眼含淚光,都他媽的那麼好看!像羅刹雪山裡結的冰花,怎麼都讓人移不開眼。
除了想碰這個女人,他更想踏足大雲,讓他的士兵都能娶到這麼好看的女人。
“雁王妃。”烏格舔了舔唇,“聽說宋將軍為你破了例,現在你對自己的奴隸都這麼好···雁王不要你,是不是因為他滿足不了你?”
“你和這個奴隸···”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念左惡狠狠打斷,“住口!小姐豈是你能侮辱的!”
烏格看念左站都站不住還敢跟自己吼,目光在他和謝晚意之間來回片刻,“我算知道你的硬骨頭是跟誰學的了。”
“雁王妃···”
“有趣。”
謝晚意抿唇,吩咐念右和小安開始往冰麵上放糧,還有幾個流民打扮的士兵也跟著一塊兒動作。
冷風呼嘯,所有目光都落在冰麵上,謝晚意呼吸發緊,儘量維持麵上鎮定。
烏格的手摸索著腰間刀柄,眼睛一點點眯起,提起警惕。
他的左膀右臂,一個押著念左,一個推著李氏慢慢也上了冰麵。
時間似乎在冰湖上過得非常慢,每個動作都牽動著所有人的心。
十多袋糧食先到了對麵,念左和李氏才走了一半距離。
羅刹士兵迫不及待搶過糧食,征求烏格意見,“將軍,要驗嗎?”
此言一出,謝晚意眸光微凝。
與此同時,烏格淺綠色的一雙眼再度看過來,似乎想從她神色間找到答案,“驗。”
謝晚意臉部線條緊繃,盼著念左的腳步快些、再快些。
“這麼早就驗!”賀剛臉色一變,“咱們以為起碼他拿到一大半糧食才會驗。”
堯子烈也懸著心,“這會兒確實是最好的時機,念左還在他們控製範圍裡。”
賀剛耐不住性子,“將軍,動手吧!屬下保管弄死那兩個。”
現在動手也不是不行,可是萬一念左···
宋清和看著謝晚意單薄挺直的脊背,沉眸,“再等等。”
謝晚意直勾勾盯著烏格腳下的糧食袋,餘光掃到念左還在冰麵上,萬一動手,念左恐怕沒有跑回來的能力。
即使裹著狐裘,她的身子還是因為寒冷和緊張而控製不住地發抖。
烏格目光鎖定著她,一瞬間殺意畢露,拔刀,“現在,驗!”
刀尖碰到麻袋的瞬間,謝晚意顧不上其他,對著念左道,“跑!”
烏格即刻吩咐押著他的人,“退回來!”
那人的手正要捏住念左後頸,冷不防被一旁的李氏撞開,她披頭散發咬住押著她的人的手腕,像瘋狗似的不肯鬆,眨眼就被對方用另一隻手肘使勁捶打後心。
聽著都疼。
李氏紅著眼,血水從口腔裡流下來,分不清是她的還是羅刹兵腕子上的。
慘叫聲阻止了烏格的刀,變動來得始料未及。
等那副將再次準備抓念左的時,猛地發現念左捆著的雙手不知何時已經解開,兩指正捏著一個薄薄的刀片往他眼睛上來。
操了!
宋清和眸光一冷,“動手!”
埋伏的士兵一擁而上,還沒挪到湖上的糧食迅速被撤回,箭矢如雨而來,烏格的人也在第一時間拿起盾牌防禦,顯然也料到宋清和不會真的痛快給他們糧食。
烏格把糧袋踢開,踏著馬背一躍而起,砍斷幾支飛過來的羽箭,像從天而降的鷹,尖銳的目光鎖定謝晚意所在的地方。
他要抓住這個女人。
謝晚意吸進喉嚨的冷氣像刀子似的,本能後退,一動發現自己兩腳如灌了鉛,動不了一點兒。
一雙手大力捏著她的肩膀拉到後頭,下一秒,兵刃相接的火花倒映在她漆黑的瞳孔裡。
是宋清和。
他一劍逼退烏格,回頭叮囑,“跑遠點兒。”
謝晚意不動彈。
宋清和一邊打一邊皺眉,又想起上次被炸聾的時候,容勤說他要是撐不住,她也不活了。
“這回死不了,你先回去。”
謝晚意咽了咽,“不是不走,是、是腿軟。”
宋清和失笑,“還以為你膽子多大。”
“這是膽子的事兒嗎?”謝晚意無法忽視烏格無時不在的目光,被他多看一眼,都覺後心發涼。
而另一邊,念左到底體力不夠,手裡的刀片很快被對方踢掉,好在這個時間已足夠賀剛和堯子烈過來,兩人招招往死裡逼,把黑皮膚副將打得毫無喘息的餘地。
念左本該往回跑,可瞧見湧過來救人的羅刹兵,他撿起刀片義無反顧去攔。
好在這一次不是他一人,念右小安和許多駐關軍都來了。
冰麵算不得解釋,羅刹人腳步重,兵器也重,有幾個人先後掉進冰窟窿,冰麵岌岌可危。
糧袋被箭羽捅破,毒粉被冷風一吹,護盾後的羅刹兵搖搖晃晃就站不穩了。
如此一來,烏格沒了後援,想掙脫宋清和的糾纏就難了。
“該死的女人!”烏格瞪著謝晚意,依然驚訝於她的美麗,但更恨她的手段。
雖然他搞不明白念左是怎麼有了刀片,李氏又怎麼突然變成了瘋狗,但他不得不承認,這兩人的情況超出他的預料。
一點時機就能決定勝負。
先敗給宋清和,又讓一個女人算計了!
很快,他又聽到兩個副將的慘叫,扭頭一看,賀剛捅穿了一人心臟,堯子烈如展翅的影,一腳把人踹進冰湖裡。
“娘!”
小敏驚呼一聲,眼看著李氏被黑皮膚的副將拉著一同墜進湖裡。
李氏瘦得眼眶都凹了下去,宛如骷髏頭包裹著一層皮,她半個身子沉下去了,急急忙忙回頭尋找小敏。
發紅的眼睛裡浮起從未有過的溫柔和歉意,嘴唇無力動了兩下,隱約是在喚“小敏”。
“娘,不要!”
小敏被什麼絆倒,吃了一嘴的沙土,嘴唇乾裂出了血,伸著胳膊想把人抓住。
真是奇怪,到了這一刻,她腦子裡全是流放路上母親擁著她的情形。
“敏兒不怕,你吃,娘不餓。”
“敏兒不怕,娘抱著你就不冷了,睡吧。”
“敏兒,敏兒。”
小敏淚眼模糊,是的,娘以前對她也很好的,“娘!”
李氏的脖子都被冰水淹沒了,黑皮副將死死抓著她的腳踝,而她也未曾掙紮。
“我不是你娘。”她冷冰冰吐出幾個字,小敏身子一僵。
“我要留在羅刹陪浩兒,他一個人怕黑也怕冷。”
雁王府。
一劑猛藥下去,裴恒終於在半夜睜開眼了。入眼就是程太醫生正拿著銀針在他胸前的穴位上一根接一根,種菜似的紮。
“本···”他一開口,喉嚨湧上一股腥甜,驟然吐了血,倒覺清明了。
程太醫看那血跡黑紅,繃了兩日的身子終於放鬆,長長舒了口氣,“這個冬天,王爺萬萬不能再遭寒濕了。”
裴恒艱難咽了咽,啞聲道,“聞、淵。”
“屬下在!”聞淵見他終於蘇醒,又是驚喜又是擔憂。
“什麼時辰了?”
“回王爺,酉時了。”
糟了,他還沒傳遞糧食!她還等著救人!
裴恒抓著被子,“本王昏迷多久了?”
“兩日。”
裴恒猛地坐起身,一陣頭暈眼花,掀被子就要下床,“去城東。”
程太醫眼角一抽,“下官還沒走呢,您就下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