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 輪轉法華(中)(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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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人消失的謎團,在兩人走到近處後馬上就解開了。

米根竹市的地鐵隧道采用的是明挖法,隧道截麵就是方形。在那人影消失的位置側邊開了一個可供成人穿行的洞。寬約半米,高約兩米的洞道,如果不是因為隧道內的紅光,平時坐地鐵時一定會湮沒在黑暗中,永遠不為乘客所知。看那牆麵工整連貫的樣子,一點也不像是後期私挖,而是和隧道工程同期完成的。

“是安全通道一類的嗎?”

對地鐵工程並不了解,周雨也隻能憑著自己的常識猜測。往洞道深處窺看,視線也被內部的折道完全遮擋了。他們隻能走進洞道之內。

寬僅半米多的通道,就算兩人都是體型偏瘦,也無法並排行走。安全起見,紅葉領頭走在前麵。

逼仄的空間,在血紅幽光映襯下益發讓人覺得壓抑。這也不僅僅是心理上的錯覺,就在剛才,周雨已經體會過這種紅光下的牆麵會變得多麼脆弱。兩人踩在地上卻沒有陷進去,在他看來都是不可理解的事。

“如果現在洞頂塌下來,我們都會被埋在底下吧?”

紅葉似乎並不擔心這個問題,頭也不回地答道:“不會的。就算真的塌下來我也能處理。”

雖然她沒有說具體要如何“處理”,周雨也能猜知大概。既然在羊角階梯的那一夜,紅葉能夠憑空製造出晶層似的屏障,想必眼下身周的“魔土”也無法阻止她的力量。

但那一定是最後的手段。那雙奇怪的,像由晶體打造的眼睛,恐怕就和桑蓮用來拯救鄉民的“淨土”一樣,本質上絕不是正當之物。即便紅葉沒有點破,周雨也已隱約意識到這一點。選擇不過問的理由,僅僅是覺得沒有必要去發問。

紅葉看起來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作為外人的他即便了解了內情,也不會改變什麼吧。

狹窄的洞道在百步後豁然開朗。看到麵前的景象,周雨和紅葉不約而同地晃起了腦袋。

出現在他們麵前的,既非屍山血海,亦非妖魔鬼怪,甚至連不祥的紅光也消失無影。彌漫整個空間的,是一種曖昧的粉紅色暈光。

而暈光的源頭,是矗立在中間地麵上的一盞柱式旋轉燈。此刻燈上紅白相間的螺旋條紋兀自招搖地轉動著。望著那款式像極了美發店外部裝飾物的旋轉燈,周雨慢慢地伸出雙手,揉按自己的太陽穴。

“那麼,他和奧斯爾關係很好吧?”他鎮定地說

紅葉有點不明所以地眨著眼:“這我倒是不清楚。周雨你如何知道?”

“奧斯爾那家夥不是開賭場的嗎?既然都是娛樂業的同儕,想必彼此經常交流吧?那個李理不如從事一下化學藥品行業的研究,正好可以把產業鏈補齊呢。”

“周雨,你說的話,我好像一點也聽不懂。”

“彆在意,聽不懂是好事。”

周雨麵無表情地走到旋轉燈前麵,蹲下身檢查燈體。外部的玻璃燈罩上布滿劃痕,看得出來已經有一定的年頭。而且不知是燈主討厭藍色,還是覺得紅豔豔的暖色更能助興,三色燈的轉筒被紅色膠布重新纏了一遍,變成了紅白兩色的條紋燈,隻有在膠布邊緣才露出少許深藍。

實在看不出這盞燈的特彆之處,周雨隻得站起身,繼續跟著紅葉前進。在三色燈後方的牆壁開著一扇不起眼的門。

有了門前的旋轉燈,儘管明白眼前的事態十分詭異,周雨還是對那扇門後的場麵有著不宜直言的想象。為了避免尷尬,他趕在紅葉前麵走到門邊,試著探聽裡麵的動靜。門後確有依稀的人聲,像是好幾個人正在對話。但從語調和零碎的詞句判斷,應該不是什麼需要回避的場麵。

“周雨,門後的情況還不確定,讓我先來吧。”

對他顧慮一無所知的紅葉坦率地走上前,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背。已經確定門後沒有什麼不雅場麵,周雨也毫無異議地退到旁邊,讓紅葉帶頭進入未知區域。

門並未鎖住,隻是輕輕一推,就應聲而開。敞露的門後,如同是突然將靜音的電視調到最大音量,一下子湧出無數嘈雜的聲音。

收音機裡字正腔圓地念誦著新聞稿。對麵的貓像是發情般發出低低的號叫。男人用口哨吹著流行曲。嬰兒在不停地啼哭。旁邊的女人一邊叱罵一邊安撫。

周雨由於站在後方而被擋住了視線。但光是看著紅葉晃來晃去的腦袋,想必此刻她臉上也充滿了迷惘。

“周雨?”

“彆問我,我也不知道。”

他走上前,越過紅葉的肩膀,看到門後是一道類似火車走廊的水泥通道。通道左側是封死的牆壁,右側則被割成一排整齊的方格。猶如是列車床位一般,每個方格內都被男女老少的人給占據,自顧自地做著自己的事情。在兩人推開門後,這些“乘客”也沒有任何特彆的反應,隻有鄰近的幾個人投來相當漠然的瞥視。

如果不是深藏在隧道當中,這裡看起來就像是那種最廉價的合租房。周雨甚至能看到床上攤散著內衣與袋裝洗發液。

哪怕是遇到一群僵屍,也比眼前的場麵要容易理解得多。門外的兩人麵麵相覷,最後隻能一前一後,猶如探索地雷區般小心翼翼地邁進走廊裡。

左側連排的隔間,因為過分狹小,除了安置左右兩張床鋪外幾乎沒有落腳的地方。自然,隔間也沒有擋門,有些床鋪掛了布簾,大部分就坦蕩蕩地敞開著,任由走廊上經過的人窺看。

穿過走廊的過程中,周雨掃視著床位上的居民們,試圖找到疑似桑蓮的人選。他發現這裡的居者可謂是千姿百態,有穿著t恤衫聽音樂的青年,胳膊上刺滿紋身的綠發女孩,腆著肚子用報紙條清理鼻孔的老頭,乃至是西裝革履,還在床位上方晾著襯衣的中年男人。

要把他們全部概括為無家可歸的流民,似乎並不合適。周雨越是觀察,越想不明白這些人寄身於此的原因。

同樣,床上的人們也對他投以異色的眼光。那很難說有什麼惡意,隻是一種拒絕外來人侵入的防備。

雖然如此,周雨的行進沒有受到任何阻攔,甚至根本無人上前搭話。就這麼安然無恙地抵達走廊儘頭,才發現左側又是一排走廊。如同擺滿商品的超市貨架,整排整排的走廊和床鋪將整個空間切割成長條狀。光憑目測估計,居住在這裡的人已有近百。

目睹這樣的場麵,周雨一時也不知該如何行動。

“……紅葉,這些人有問題嗎?像你以前殺過的那些怪物?”

“不,他們都隻是普通人而已。”

“不是說吃了那個土,身上就會長出鱗片來嗎?”

“我也不知道,或許他們並沒有吃下那種土。”

對於紅葉的說法,周雨實在不覺得認同。不管桑蓮的動因是善是惡,既然將地鐵隧道變成了一截血腔,絕對是有所企圖。

而在這不見天日的地底,能有希望吃下泥土的人,恐怕也隻有這些蝸居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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