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顏邁進西院,院子裡一片死寂,侍女都低著頭,表情凝重,眼眶發紅。
一推開門,陣濃烈的血腥氣混合著不知名的藥材氣迎麵撲來,陳顏胃中登時翻滾,忙掩住口鼻。
她又回想起那日薩日娜躺在血泊中的場景,妹妹巴特瑪的臉不住在腦海中晃動,陳顏心情複雜,不知該如何麵對薩日娜。
離得很遠,她就不再上前。
“你要見我?”
床上躺著的女子麵上一片死寂的灰色,不複從前的明媚。
“我知道,是你害了我,不是你,也是你的姐妹。是大福晉是不是?因為我擋了你的道,是不是?”薩日娜咬牙切齒,幾滴不甘的眼淚,從她含恨的眼中滾出。
陳顏沒有回答。
“就是你!”薩日娜掙紮著,想要從床上爬起來,向陳顏複仇,她最終無力癱倒在床上,氣喘籲籲。
可就是這樣,她還在一遍遍重複。
“就是你。”
“就是你害我。”
“多鐸不會放過你的。”
薩日娜惡狠狠望著陳顏,“你就不該來盛京,他都說了,他不願意娶你,你隻是皇太極強加給他的福晉。皇太極害死了他的額娘,還要塞一個醜女給他。你們為什麼要這麼欺負他?”
陳顏忽然覺得薩日娜不可理喻,“為什麼要因為他的恨,來恨我?”
“我愛他。”
陳顏點點頭,“你還有彆的要說的嗎?”
薩日娜張口,還是在咒罵陳顏,陳顏轉身離去,走到門口,身後傳來薩日娜一聲“站住”。
陳顏回過頭,薩日娜灰暗的臉上滿是淚痕,她無力垂下頭,將臉埋進枕頭,抽噎道:“我死了,不會再有人和你搶多鐸了,他是你的了,你安心跟他在一起,他其實沒有那麼討厭你。”
薩日娜最終示弱。
陳顏看著床上痛不欲生的薩日娜,仿佛有一雙手鉗製住她的喉嚨,快要不能呼吸。
她轉過頭,逃一般的離開西院。
薩日娜沒能熬過那個夏日,靈堂很快設好,滿府掛白,聞訊,各貝勒府、官員府邸紛紛派人吊唁,因為是夏日,棺材隻停靈三日,便匆匆下葬。
八月,大福晉哲哲分娩,生下一個格格。
嬰兒洗三這一日,陳顏去看哲哲,哲哲強撐精神,接受眾福晉的慶賀。在布木布泰的主持下,洗三禮順利進行,新生的小格格長得壯實,十分健康。
眾人都退去,隻剩下陳顏,哲哲的失落,才忍不住流露。
“怎麼不是個阿哥呢。”
哲哲已經三十五歲,不再年輕,這一次,或許是她最後一次懷孕。
陳顏安慰哲哲道:“小格格也很好啊,都是額格其和大汗的血脈。”
“格格又不能繼承家業,隻有阿哥能延續我的將來,我在後金這麼多年,從貝勒的側福晉到今天的中宮福晉,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沒有阿哥,我將來還會受那樣的苦。”
哲哲掩麵,隱忍的哭聲在陳顏耳邊縈繞,“格格的日子多不好啊,小小的,就要離開額吉,出嫁到很遠的地方。”
陳顏抱住哲哲,想要給予她安慰,可張開嘴,卻發現自己什麼也說不出來,哲哲十五歲嫁到後金,從四貝勒側福晉到如今的後金大福晉,二十年酸甜苦辣,隻有她自己知道。
沒有兒子,她將無法保住自己的榮光。
自己的榮光,不是科爾沁的。
孩子滿月後不久,皇太極凱旋歸來。
崇禎帝下令邊軍,失城鎮者死罪,以至於明軍將軍都隻顧自己轄區,閉門守城,任由後金軍四處穿插,雙方隻交戰兩個月,後金收獲頗豐。
哲哲帶著後宮妃子、貝勒福晉出城門五裡迎接大軍,四處都洋溢著喜悅的氛圍,阿濟格一手抱著兩個孩子,另一隻隻抱著一個孩子的手,牽住博克托。
哈達那喇氏早撲進豪格懷裡,兩人緊緊相擁。
唯獨陳顏和多鐸這邊,十分冷清,她站在離多鐸三步遠的地方,一聲不吭。
“孩子呢?”多鐸問道。
“什麼孩子?”
多鐸不問了。
皇太極下令慶祝凱旋,並將此次所得,按功勞分賞至各旗,慶功宴結束後,各旗自己還要再分,多鐸忙於公務,兩人也沒說上幾句話。
半夜,陳顏睡得迷迷糊糊,忽然覺察身邊有人,她嚇得坐了起來。
“誰?”
“是我。”黑暗中傳來多鐸熟悉的聲音。
多鐸掙紮著從地上站了起來,坐到陳顏床邊,他一靠近,酒氣就迎麵襲來,陳顏本能拉起被子,擋住自己。
被子忽然被壓住,多鐸一手按住上縮的被角,身體前傾,高大的身影籠罩陳顏,她呼吸都停止了,立刻想要躲開,卻被一隻冰涼的手抓住手臂。
多鐸抓住陳顏的手臂,猛地將她往前一拉,陳顏失衡,撐著手臂撲倒在床邊。
多鐸垂眸,盯著她的眼睛,“薩日娜的死,到底和你有沒有關係?”
離得近了,陳顏見多鐸眼眶通紅,臉上淚痕蜿蜒,他目光哀傷,似在懷疑,又仿佛隻是因薩日娜之死,情緒過於激動的偏頗。
陳顏想了想,反問道:“我為什麼要殺她?”
黑暗中,寂靜的隻剩下陳顏和多鐸的呼吸聲,多鐸看著陳顏,唇齒微張,“因為,嫡福晉的位置。”
陳顏笑了聲。
她什麼都沒說,卻什麼都已經回答。
兩人不約而同彆開頭,多鐸抬袖擦掉臉上淚水,開始脫衣服,他在陳顏身邊躺下,背對著她,沉沉睡去。陳顏坐了一會兒,也緩緩躺了回去。
她剛躺下,多鐸翻了個身,一雙手從她腰間穿過,抱住了她。陳顏渾身一僵,那雙手靈巧的從衣擺探入,眨眼間,最下麵的幾顆扣子就開了。
陳顏猛地按住那雙手,阻止它繼續下去,她心中慌亂,一顆心砰砰亂跳。
覺察到陳顏的抗拒,那雙手停了下來,雙方短暫僵持,那雙手緩緩縮了回去,多鐸翻回去,繼續睡覺。
次日,陳顏是被嘩嘩水聲吵醒的,屏風後,似乎有人在沐浴,她撐著坐了起來,屏風後的人回頭看了一眼。
水聲漸漸小了,多鐸的聲音帶著疲憊,“塔哲,你進來。”
‘啊?’
想到昨晚的事情,陳顏往前走了兩步,又猶豫的退了回來,朝裡麵喊道:“叫我做什麼?”
多鐸隻說,“你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