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玉辛低頭,黑磷蛇尾所縈繞的毒霧正一點點滲入他皮肉。
他麵不改色,伸手去扯直那條尾巴,跟拉了條麻繩似的,又隨手一丟,狠踩腳下。
“你……!”蜚五指成爪,猛然向宣玉辛麵門抓去,於是同時,凶厄之氣化為數十道殘影,每道都以猙獰之勢攻向宣玉辛。
宣玉辛後退半步,從掌心抽出一柄骨扇,甩向蜚,割散道道凶厄殘影。
蜚捂著右眼,更濃烈的凶厄黑氣從左眼汩汩泄出,他邪笑道:“宣玉辛啊宣玉辛,在畫中為獸時,你與我作對,已是選錯了路,現竟還不知悔改,要與那群廢物站到一處!”
“那我就助你形神俱滅!”
兩者纏鬥愈凶,蜚隱隱不敵,但他不甘示弱,反而玩命般越攻越猛。
此處還有人類,宣玉辛多有顧忌,蜚卻不會,跟貓逗耗子似的,時不時向城主夫婦和孟家兩女打去,趁宣出手相護,他又反手打向宣。
終是被蜚得手一回,宣玉辛撞向孟家牌位,為不至損壞木牌,他翻滾一圈,扭頭咳出一口血。
青黛本帶著爹娘縮在貢台下,見狀她急忙鑽出半顆腦袋:“宣、宣玉辛!”
“沒事,彆怕。”宣玉辛抹開唇邊血跡,他無所謂地笑了笑,容色愈濃,“你夫君是隻鬼呀。我不會感受到疼痛。”
不會痛就要挨打嗎?青黛眼眶和心窩都熱得發燙,她抓緊黃符,十分想跟個救世主似的衝出去,可又千分知曉自己壓根不是那塊料。
她沉沉呼吸。宣玉辛如何好,他都是隻鬼,是她從前最懼怕的鬼,她才不至於犯傻衝出去救他,那不就是送死嗎……
蜚得意了,他道:“瞧啊,人類就是百無一用,還自私貪婪的廢物!宣,等我們拿走九幽山海錄,這天下便是我們主宰之天下……”
這時,遠處清脆鈴聲響動,一條朱砂紅繩緊緊纏住禍獸蜚雙手。
“做夢!”清寒女聲厲喝:“天地無極,乾坤借法,束!”
蜚的動作滯澀一瞬,數張黃符一齊劃開金光陣法,一旁黑衣男人食指相抵,口中喃喃念咒。
縱鮮血從嘴角溢出,陸玄真麵色冷然,一道道加重咒術法力。
“!”蜚的體內驟然注入磅礴重壓,腳下竟一點也動彈不得。他陰沉垂眼,僵硬著去撕扯朱砂繩。
差點忘了還有另外兩個廢物天師!
且等著瞧,一個都跑不掉!
蜚才抬眼,森白骨扇已轉至麵前,隻聽“嗤——”的一聲,他右眼一熱,劇痛鑽入瞳底,爬出汙血和黑厄之氣。
“啊啊啊啊啊!”蜚捂眼慘叫。
孟輕暮和陸玄真對視一眼,一齊發問:“接下來該如何?收了他?”
宣玉辛眼神很沉,盯著痛苦尖叫的禍獸,他還沒開口,外頭歲川衝進來:“主上,不好了!”
“紹陵城中疫病肆虐,已死了不少人。大夫們都束手無策,怕是…蜚的手筆。”
孟輕暮臉色一變,拽緊手中朱砂繩,望向跪倒在地的禍獸蜚。
誰料,先前還慘痛尖叫的禍獸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直起腰,不顧淌了滿臉的血,笑得越發猖狂詭譎:“好玩嗎?是不是很好玩呀?”
孟輕暮:“你做了什麼!”
“我?”蜚撩動額前白發,“我什麼也不需要做。是你們人類,需要我。”
“世人厭我,說我是災厄之獸,殊不知真正的禍根在爾等心中!貪財的,好色的,偷生的……這世間災劫,都是你們自己求來的!”
“他們要了,所以我給了。那疫病,不過是我收取的一點點小代價而已。”
“花言巧語,惺惺作態。”陸玄真道,“輕暮,先收了他,疫病之事再另想他法。”
“……”孟輕暮沉吟片刻,點頭。
“我若死,全邵陵的百姓都會死。”蜚笑得越來越大聲,“不愧是九幽山海錄的兩位現任繼承人,我該誇你們一句聰明冷靜嗎?”
他嘴角笑容古怪,挑釁般一一掃過宣玉辛和孟家眾人,還在貢台下那顆圓腦袋上多停留了片刻。
宣玉辛已是一副陰沉之色。
“哦,對了。宣應該知道我散布的疫病該何解吧?”蜚大方道,“我此次設下的解藥,就是你們孟家人哦。”
“彆這麼看著我。”蜚慢騰騰擦拭從眼眶中流出來的血,“隻要讓病中之人,吃下你們孟家人的血肉,保準完好如初,能蹦能跳呢!”
汙血越擦越多,蜚不耐地蹙眉,語氣倒興奮:“如何?想好要推誰出來做藥引子了嗎?”
“想必你們這種正道人士,最擅長的就是舍己為人。我今日統統成全你們!”
他看看孟輕暮:“你是家中長女,還是世族裡難得一見的天才,想必家中長輩和黎民百姓都舍不得你死。”
孟輕暮皺眉,已料到他要說什麼:“與你何乾?閉嘴!”
蜚自顧自轉向躲在貢台下的青黛,眼中鄙夷之色明顯:“你呢?孟二小姐,你說,你這條命有何用處了?今日還是打算躲在爹娘和姐姐的身後?”
青黛扯著貢台桌布,低頭不語。
“讓你,閉嘴。”宣玉辛眉心一壓,將手中骨扇寸寸送入蜚喉間,他指尖怒到發顫,“千年了,你還隻有這一招。”
”從前是我,現在又想這般對待我妻!”
蜚睜著空洞的眼,饒有興致地“看”宣玉辛:“哦——我怎麼忘了,鬼王大人娶了孟家小姐,你也算得上是孟家人了。怎麼?想英雄救美,替你的小新娘出頭做藥引?”
“可……”蜚笑嘻嘻,“你還有血肉嗎?”
宣玉辛沉著臉。
“你才是——沒有血肉的混賬東西!”
突然躥出來的女人喊得清亮大聲,嗓音緊張到變了調,她一手橫在宣玉辛胸前,仰頭怒視禍獸,“就算他是鬼,你也……也不能如此欺負他!”
望著對麵黑洞洞的眼睛,青黛狠下心咬下指間,第一口沒敢太用力,牙關也在發顫,隻咬下一道印。
“小丫你……”
聽見宣玉辛的聲音,青黛閉眼,用力咬下第二口,終於是咬破了一層皮。
她擠出血珠,憤怒指向蜚,膽子就跟蒸熟了的麵團一樣越來越大:“誰說我不敢了!”
“你……你……”孟二小姐悲壯道,“我願意為紹陵而死!”
才剛說完,她睜開一點眼睛縫,小聲問身邊的鬼王:“我…我壞事沒少乾,就這麼讓我死了,估計怨念也挺大的。”
“你說,我死了之後,會不會化為厲鬼大煞啊?鬼魂能分配到你那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