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晚分彆後,艾尼斯率領破曉軍隊前往北之極地,而此後半年,青黛都沒再收到來自他的任何消息。
在八大族中,北地的亡靈族守衛者狂熱地期望和整片大陸一起滅亡。他們甚至不像惡魔族那樣尚存玩心,亡靈族反而認為死亡的人數越多,他們所持的信仰力就越大。
那時,他們才能得到真正的永生。
所以亡靈守衛者不會對入侵者有半分留情,那場戰役一定相當艱難。
不論是【破曉】還是【天命】,都在第一時間關注著那支軍隊的動向。應該說,艾利希昂大多數人在觀望這場戰役。
可事實是,在軍隊進入北之極地後,他們幾乎全部銷聲匿跡了。
幸而因為守護靈印記,青黛能感受到艾尼斯的存在。他還活著。
青黛原想去一趟北之極地,可在少將布蘭溫死亡後,【天命】居然開始對她委以重任,將更多任務壓在了她身上,簡直讓半精靈分身乏術。
就連翻譯聖柱文的時間也被無限壓縮。
這天,青黛所率軍隊又從【破曉】手中咬下一城。
青黛安排好底下眾人,就獨自進入了城堡主樓的辦公室。
她本想用這時間再研究一下聖柱文,不料才剛剛用魔法咒鎖上門,辦公室正中央牆麵上的一幅畫裡傳來咚的一聲輕響。
青黛手中蓄上魔法,警惕道:“誰?”
“我。”熟悉男聲悶悶道。
青黛鬆開手,驟然上前:“伊萬德?”
隻見那幅田園油畫中的場景一會兒虛一會兒實,再定睛看去,有個黑發摻銀的男人站在花圃中央,他開了口:“塔利婭,修補聖柱的計劃必須提前了。”
看得出這種傳信方式消耗極大,油畫的各種色彩時不時就呈波浪紋蕩開,攪成漩渦,像信號中斷一般,傳出的男聲也斷斷續續。
“我……隻有一分鐘……”
“亡靈族察覺……意圖,他們決定破開神之製約……提前毀滅聖……所以,我們必須儘快收集……神代遺物,完成修補……”
“塔利婭,我們……會負責取得天使族和惡魔族的……遺物,你身處【天命】陣營,希望你……能說服龍族守衛者……”
“……這已是最後背水一戰,如若不能說服龍族,你……你也無需繼續在【天命】潛伏……塔利婭,如果你想,就回來吧。”
亡靈族打算直接毀滅聖柱?
他們竟瘋狂到不惜舉全族之力衝破守衛者契約,要提前滅亡?
“等……”原本離預言中滅世的到來還有四年多,這一轉折既突兀,又令人心驚。
“你說的我都明白了。”青黛忙道:“可你已經譯出恒輝聖柱上的文字了嗎?大天使族繼承者需要獻祭什麼?是他的雙翼嗎?”
暖黃色花圃中的油畫小人極其無奈地揪了一下眉,他剛張嘴,五花八門的斑駁色塊快速將這個“畫中異物”給淹沒了。
田園油畫又變回了安靜祥和的樣子。
“是聖潔……”
最後幾個字消散在空中。
聖潔之物?是什麼?
那晚艾尼斯臨行時的場景又浮現在眼前,比那時更劇烈的不安感衝上青黛心口。
她慌亂抓起儲物戒,一股腦倒出古籍和筆記。
半精靈的耳朵倏然變得尖細,她摁著自己更加澄澈清透的淺青色眼睛,強迫自己冷靜一點,再冷靜一點。
從白日坐到黃昏,窗外夕陽如大天使漂亮的金色長發般鋪灑在了青黛麵前的羊皮紙上。
隔著這層薄薄的光暈,青黛的指尖落在最後一個字的末尾。
眼前的字跡閃動跳躍,不知是窗外光暈在晃,還是她的手指發了顫。
“神代遺物:米赫爾伽聖潔之心。”
……
南之極地,熾焰聖柱所在地。
青黛這次沒有做任何偽裝,她隻著天命上尉軍裝,孤身站在了龍族守衛者麵前。
守衛長雷克斯居高臨下:“我該叫你龍族小姑娘,還是天命上尉?”
青黛沒有表情:“隨您心意,守衛長。”
雷克斯靜靜看了她片刻,輕哼一聲,化作了一個黑發帥大叔,他半長的頭發規整梳至腦後,身上的黑袍亦平整得一絲不苟。
“你上次欺騙我,把我的眼睛扔到荒原,我還沒找你算賬,你倒先作出一副欲哭無淚的委屈模樣來了?”
實則麵無表情的青黛低著頭,不知道自己到底哪裡有表現出“委屈”。她道:“是我的錯,請您原諒,守衛長。”
雷克斯將手背在身後,再度細致地打量她:“瞧瞧你這三魂沒了七魄的樣子,說說吧,你來此到底是為什麼?”
青黛深吸一口氣,強打起精神:“亡靈族欲圖毀滅寒霜聖柱,提前滅亡。”
“你說什麼?”
“所以修補四大聖柱迫在眉睫。”青黛無暇顧及其他,隻直白地陳述這件事,“我們破譯出了聖柱留給我們的啟示,隻要四大守衛族獻上等同於創世神力量之物,就可破解這次危機。”
“精靈小姑娘,”雷克斯皺著眉頭聽完,他慢慢翹起嘴角,“你就直說,需要從我們龍族這拿走什麼東西。”
“那我便直說了,熾焰聖柱需要的是——克萊德毀滅之瞳。”
“克萊德?我父親……的眼睛?”
雷克斯一直觀察著青黛的表情,他的疑問剛說出口,隨即他又立刻否定:“不,我父親身隕時沒有留下任何遺物。”
“所以……”
雷克斯挑高眉梢:“你們想要的是我的眼睛。”
“你們可知,龍瞳是我們最重要的東西?”
青黛張嘴,語氣艱澀:“我明白。滅世將臨,有的人必須獻出他們最珍貴的東西。”
明明是來勸說龍族繼承者的,可半精靈就是萬分難過,她甚至沒法控製好自己的情緒:“怎……怎麼辦?我、我們應該……怎麼辦?”
“喂,你……?”雷克斯驚訝,他幾次三番偷偷去看半精靈的表情,想笑:“你這副模樣,好像我獻出一雙眼睛就會死一樣。”
“真是……旁人以為我在欺負小孩呢。”他高傲地哼了一聲:“你要是敢在我麵前哭,我就拒絕你的要求。”
青黛抬起眼,細碎銀光在她瞳孔深處的青色湖水中閃爍。她儘力抿著唇,可唇角一直在抖:“那、那如果說要獻出心臟,他、他……可以活著嗎?”
“心臟?”
雷克斯:“又不是木頭傀儡,少了那玩意兒,誰還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