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尼斯的視線緊緊粘在青黛臉上，聽精靈開口，他順從地執行指令，轉過腦袋就往後看，絲毫沒意識到這個行為有多蠢。
“後……”艾尼斯神色發懵，思考能力明顯還沒跟上。
青黛也暗自緊張，不知道艾尼斯對那個未消散的印記到底會有什麼反應。
她變出一麵水鏡，懸在艾尼斯麵前。
半精靈不太自然，悄悄摸了一下耳朵，重複：“後頸。”
“後頸？”艾尼斯到這時才意識到了什麼，他立刻湊到水鏡前，扒著脖子仔細看。
昏暗石洞內，水鏡裡的畫麵波光粼粼，像模糊不清的月下虛影。艾尼斯瞥見了脖子後的深色圖案，他不可置信，又怕自己隻是眼花，於是艾尼斯費勁地扭著脖子，以非常人的角度斜視鏡麵，直至眼角都睜得有些發酸。
橄欖枝，精靈家徽，獨屬於青黛·塔利婭的守護靈。
“塔……”艾尼斯猛然回身：“塔、塔利婭，你沒有解除印記？”
青黛收掉水鏡，暗想艾尼斯怎麼也隨她變成了小結巴，有些可愛。她道：“守護靈印記是沒法單方麵解除的。”
精靈微微側過臉，蓬鬆的發絲蜷在雙頰邊，很柔軟，出聲時亦有萬鈞的力量：“這個印記，是雙方的連結，而並非單方麵的束縛。”
“它選擇的是攜手並肩的夥伴。如果有需要抹去印記的那一日，我會親口告訴你。”
“接著，”青黛說：“再得到你的同意。”
“然後，我才會那樣做。”
“明白了嗎？守護靈先生。”
“叮——任務達成進度65”
“好極了！！！”艾尼斯捂著後頸，嘟囔：“我是永遠也不會同意的。”
青黛無奈地看向他。
艾尼斯將手放到心口，誠懇道：“感謝天神，創造了如此合理的守護靈規則！我就說，既然選擇了主人，肯定是要追隨一輩子的。”
“纏著你，就纏著你。”
青黛垂下眼繼續往前走。
“那我的印記是……”艾尼斯確實很聰明，他跟上，“是因為你暫時封印了精靈血脈吧？”
“嗯。”青黛低頭看自己的綠色發絲，因為剛剛使用了【萬族之血】提前轉換回精靈，所以此刻正處於一個無法變換的冷卻期，她說，“我……”
“現在……看、看起來可、可能有點奇怪。”她揉了揉自己的頭發，將細長耳朵藏在頭發底下：“我、我過一會兒就變回人類形態。”
說完，青黛又閉緊了嘴。
變回精靈形態才沒多久，結巴口吃的毛病又顯出原形。
艾尼斯滿目遺憾，他盯牢青黛：“塔利婭明明可愛極了。”
他再往前快走幾步，與青黛齊平，再指著自己的臉：“我親愛的主人，塔利婭小姐，我剛剛都看傻了！我才不允許你說那麼漂亮的小精靈奇怪。”
“我啟蒙比其他族人慢一些，七八歲還不會收翅膀，有小孩就嘲笑我是個隻會撲騰的大傻冒。但我一點兒也不覺得羞恥，我為什麼要因為彆人的嘲笑而討厭自己呢？”
“那對小艾尼斯來說，簡直是落井下石。”
金發天使伸手拍了拍他後肩，雙翼生長出來的地方，他說：“塔利婭，最起碼，你要一直站在你自己的這邊。”
艾尼斯話鋒一轉，聲調拔高，還示威似的舉起拳頭：“你可是維塔學院最出色的學生之一，誰若敢取笑你的精靈模樣，就把那人暴揍一頓好了。我也替你補兩拳。”
青黛快速掃了一眼艾尼斯的表情，大天使臉上所有情緒都純粹得發亮，她低聲：“你很善良。”
“善良？”艾尼斯正狂放地握著拳頭，他不解。
“嗯，善良。”青黛認真道，“至少你願意耐心開解一個半精靈。還……說這些話哄我開心。”
“塔利婭，你以為我會對任何人都說這些話嗎？”艾尼斯狂撩額發，“你是不是把我想象的太美好了？聽起來簡直像個無欲無求、全身籠罩神光的聖人。”
“這位聖人向萬物眾生播撒恩惠，而你，小精靈，隻是他眼中芸芸眾生的一粒小小粟米？”
青黛沒說話。但她確實這麼想。
艾尼斯扭頭看她，眯起眼。金發少爺抬手，用手背蹭了蹭自己的嘴唇，確保沒什麼血腥味。
然後，他忽然摁住青黛的肩，彎腰啄吻小精靈的臉頰。一觸即分後，艾尼斯盯著她呆愣的眼神，再度輕緩地落了一個吻。
這種親吻並不出格，隻能算一種禮節性的親昵，但艾尼斯開口說的話卻很直白放肆：“雖然我是大天使，可我也隻是個有私心的普通男性。”
“塔利婭，善良可不會讓我每日樂於纏著一個小精靈，更不會讓我對一個守護靈印記有那麼強烈的占有欲。”
為了避免某人再誤解他的意思，艾尼斯的目光差點一口吞掉小精靈，“我說的喜歡，是純潔的愛戀，是燙人的欲念。”
“叮——任務達成進度75”
“怎、怎麼可能？”青黛腦中被這幾個來來回回的詞攪得無法思考，她反駁，走得更快，“你、你彆胡說！艾尼斯不可能喜歡我！”
她道：“我、我們入學三、三年都沒有什麼交集，你怎……怎麼可能……”
艾尼斯有點兒惱得牙癢癢了，他看似凶狠地揪她臉蛋，實則那點力道全用來咬牙了：“你又當我是白癡？”
“我怎麼可能一點兒都不認識同年級聞名遐邇的高材生？塔利婭小姐，你知道你的魔法筆記在全校被高價傳閱嗎？你知道與你有關的競賽觀眾席總是人滿為患嗎？”
青黛老實回答：“不知道。”
艾尼斯本來還在假裝生氣，這一下頓時被可愛得失笑，他豎起三根手指：“本人還曾經用三百枚金幣競爭到了塔利婭親筆筆記的一個月借閱權。”
青黛下意識感歎：“這麼貴？！”
能進維塔學院的學生無一不是天賦異稟，可天賦隻是這群人的。像青黛·塔利婭這種程度的出類拔萃，對她產生好奇心是再正常不過的一件事了。
艾尼斯合起手指，握拳抵到唇邊：“其實我早就想認識你了。”
“可惜，”艾尼斯說，“你總是溜得那麼快。”
也不知道一個那麼溫吞害羞的精靈是怎麼可以快速、精準閃避他的靠近。
好像他才往那個方向瞥了個眼神，小精靈就能立馬警覺，然後逃跑。
當時康納爾還笑他，說塔利婭小姐會這樣隻有兩種可能，一是特彆特彆討厭他，二是特彆特彆喜歡他。
康納爾斷言是第一種可能。
在多次試圖結交失敗後，好吧，艾尼斯也承認是第一種可能。
哎嘿，峰回路轉。
臨近畢業，小精靈終於被他揪到了。
青黛耳尖輕動，慢慢從長發中露出兩個尖尖角，她輕聲：“現在認識也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