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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第十八章 第十八夜(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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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夜

明明是和碩宜人之日,可蕭府中卻有些劍拔弩張之態。

奉蘇泠然之令的蕭府仆從站在甜鈺院子門口,被靳雲山等人攔住了進去的路。

“夫人要見裡頭的姑娘,你這護衛怎敢阻攔?”管家李山看著他這副油鹽不進的模樣,有些氣憤道。

“李管家,我等聽命於將軍。將軍說了,姑娘未抄完書前不得離開院子,其他人也不得入內。麻煩告知夫人,若是得了將軍同意讓甜姑娘出去,我等立刻放行。”

兩人已經一來一回約莫一刻有餘,這靳護衛卻紋絲不動,絕不改口。

靳雲山一副巍峨模樣,李管家掂量了一下,他這副身板,恐怕撐不了一拳。

府中守衛多是將軍的人,府中所有仆從加在一起,恐怕都不夠他們下菜,此番硬闖定是無門。

李山看著他們,搖了搖頭,語重心長道:“你們這般阻攔,等夫人告知了將軍,怕你們都免不了一頓責罰!”

“將軍之令重若泰山,若是將軍要責罰我等,我等自然也不會有反駁之言。”

靳雲山神色平靜,似乎不管李山再說出什麼,今日之局麵都不會改變。

李山深深看了一眼這些將士,招手,讓跟著自己的仆從同他一起離了開。

蘇泠然此刻已經平複了心情,收到李山帶回來的消息,她也並不是非常意外。

李山恭候在一旁,靜候吩咐。

蘇泠然撥弄著手中念珠,喃喃道:“罷了,等他回來再說,私下處理過頭,未免傷及我們母子和氣。”

她站起身,緩緩朝大廳之外走去,今日還有禮佛的行程,必是不能缺的。

而悠然院中,此刻丫丫卻是膽戰心驚地看著自家小姐。

“小姐,這可怎麼辦啊?靳官軍說那郡主到了府上,剛剛李管家還過來想要帶走小姐...”

“看來範公子是作過了頭,這禍事恐怕要落到小姐您頭上了!”丫丫在屋子裡止不住踱步,兩隻手都快被她自己給掐破了皮。

“以前聽花樓的姐姐們講過,說高門的後宅裡是說不清的醃臢事,不知多少女子的幽魂葬送其中...今日若不是因將軍之令被關在院子裡抄書,恐怕小姐是免不了一頓皮肉之苦了。小姐,咱們要不趕緊跑吧,什麼能比命重要呢?”

丫丫神色帶著慌亂,她腦子笨,想不出什麼彆的法子。

甜鈺此刻也微蹙著眉,墨水順著兼毫滴落,將一頁工整娟秀的字跡給汙染了。

甜鈺放下了筆,對著丫丫道:“此事,亦是我欠考慮了,高門貴胄之間要想交惡,種種顧及甚多,這種情況下,自然是首先處理我這種身份低賤之人。”

丫丫聽甜鈺這般說話,更是害怕擔憂起來,小姐現在唯一的靠山便是將軍,若他也撒了手,小姐豈不是麵對的局麵更是凶險了。

丫丫這般想著,也這般問出了口。

“蕭然此人,賞罰分明、公正不阿,打探到的那些傳言都說他對著敵寇凶惡殘暴,但沒人說過他對著自己人也是這般。而且從他種種事跡可以看出,他是個喜歡鏟奸除惡、幫扶幼小之人。”

甜鈺思索著,繼續道:“包括將林小月留在身邊,一個身份低微的孤女,他卻也從未嫌棄,甚至讓她在軍中履職,發揮自己的價值,這樣的人物,會因為其他人的教唆或是評判,而推出一個女子受罪麼?”

丫丫也點了點頭,道:“將軍雖然看起來凶,到真未聽過他欺負弱小之事...之前他剛剛回京,說是有個小孩被人潮擠得迷了路,哇哇大哭,他直接將那孩子抱上了馬,讓孩子父母去蕭府門口領。”

丫丫心頭放鬆了幾分,突然對著甜鈺道:“小姐,您真是了解將軍極多呢!”

甜鈺神色有一絲不自然,道:“他是我千挑萬選出來的,自然要好生了解他。”

“行了,我繼續了,不抄完他還不見我,若真是對我淡了,放了手,這後頭才真是不好說了。”

甜鈺繼續認真抄寫著,丫丫也不敢再打攪她,拿過一旁的針線,縫製起了香囊。

甜鈺心中其實也並非全無擔憂。

這平淡無波的表麵下,又有誰知曉什麼時候會翻天覆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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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然剛剛到府前,便看到了禦前伺候的何故,何公公。

他幼時進宮見姨媽,何公公便對他照顧有加,此次回京,也是何公公告知需要注意那些禦前禮儀之事。

他趕緊下馬,對著公公行了一禮,道:“何公公,您怎麼來了,進去說話吧。”

說著,便示意趙忠領著何公公手下去停轎。

何公公擺了擺手,道:“蕭將軍,不必麻煩了,灑家也剛剛到,想著你這下值回府差不多也就這個時辰,看來啊,還剛剛好。”

何公公笑意盈盈道:“將軍年少有為,前途不可限量,此番灑家來,是要通知一聲,禮部已準備妥了,近日旨意就要下來,蕭府眾人都需到齊,不容有失。”

蕭然點頭,有禮道:“一定舉府候旨。”

何公公滿意地笑了笑,繼續道“聖上還說,您得空也去宮裡同皇子們聊聊,讓皇子們也學學將軍的謀略武藝。”

“臣領旨。”

蕭然目送何公公坐著轎攆離開後,才重新進了府門。

他轉頭對著趙忠道:“此事我親自跑一趟,你去挑些人手,明日出發,將祖父還有莊子上的叔叔嫂嫂一並接回來,營校場那邊便讓江曉去代我幾日。”

趙忠領命。

蕭然繼續往府中走去,腦子裡卻想著甜鈺今日到底有沒有好生在背那些書。

他內心像是有蟲子爬過,勾得他好奇,引著他的神思去悠然院,可他此次也算是鐵了心要甜鈺受些教訓,便徑直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不料半路,卻被李管家攔了下來,對著他恭敬道:“將軍,夫人有請。”

蕭然微蹙了蹙眉,大概也知曉是為何事了。

他轉身朝著蘇泠然的院子走去,好在他也不急著回屋,每日結束後他都在營校場換洗了,他雖是武將,但也並不喜一身黏膩臟汙。

除非是在戰場,彆無選擇。

蘇泠然依舊靜跪於佛室之中,一隻手中緩緩轉著佛珠,另一隻手有節奏地敲擊著木魚,一副寧靜淡然的姿態。

她的神色早已恢複淡漠,就像白日生的那些情緒,皆是虛妄一般。

“母親。”蕭然推門而入,聲音沉沉。

木魚敲擊之聲戛然而止,蘇泠然緩緩睜開雙眼,淡淡道:“坐吧。”

蕭然站立在原地未動,直接道:“母親有話,直說便是。”

蘇泠然側眸看了他一眼,眼中無悲無喜,就像眼前這個人不是自己的兒子那般,疏遠而冷漠。

她緩緩起身,向他走近,語重心長道:

“你長大了,有自己的主意,這是好事。但你也莫要忘了,你父親在世時,對你說的那些囑托。”

“孩兒從未忘記過父親教誨,保家衛國,重振門楣,孩兒都在竭儘全力。”蕭然不卑不亢。

“這些年,你在肅北吃了不少苦,好不容易將敵寇肅清,正是回京光耀門楣之時,可莫要被亂花迷眼,馬失前蹄。”蘇泠然依舊淡淡說著話,可字句之間無不透著警示。

蕭然說不出心口是何之感,他理解母親失了父親,失了兩個哥哥,不願在他身上再付諸情感,可近十年戎馬,他一直憋著一口氣,想要證明自己的那口氣。

他希望自己的成就能稍稍得一絲母親的矚目。

可似乎不論他做出什麼功績,在她看來,似乎都是理所應該,本該如此。

而此次,他第一次因自己想要,而這麼去做了,卻到頭在她嘴巴裡,成了‘亂花迷眼,馬失前蹄’。

“那母親,想要如何呢?”蕭然聲音更是沉了幾分。

“之前我不知她的身份,亦不知你同丞相府家的公子因她而鬨的不快,現在既已知了,便要將這隱患給滅了。”

“她出生風月,想來不是個嘴巴嚴的,你若是心軟,便將她送過來,此事,你不用再管了。”蘇泠然說出口的話依舊沒有什麼情緒,將人打殺的話,尤若鴻毛輕盈。

蕭然幾乎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語,想要冷笑出聲。

“母親多年修行,莫不是修得邪魔外道?”

“然兒?”蘇泠然神色中帶著不可思議,這麼些年,他第一次用這種語氣同他說話。

蕭然背轉過身,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氣,緩緩道:“甜鈺的事,孩兒自有打算,她是我的人,生死,也是我說了算。”

他跨出門前,最後道了一句:

“母親安心休養,我既已回,府中各事,皆交由孩兒決斷便是了。”

蘇泠然有些愣神地看著他的背影,眼中隱約閃過一絲複雜情緒。

可很快,她又恢複成了波瀾不驚的模樣,就像無論蕭然作甚,都改變不了她自己的想法決斷一般。

蕭然出了母親的院子,神色很是黯淡,他想過範家公子不可能就這般了事,可沒想到,這禍事沒落在自己身上,反而是甜鈺成了眾矢之的。

他覺得有些可笑,此事本也是他怒火之下動的手,關甜鈺什麼事呢?

不過,她的確太過勾人,丞相家的公子挖空心思,都找到自己府上來了...

甜鈺此前定是不太安分的,背背女德女戒,就當讓她修養身心了。

他這般想著,便絕了自己去悠然院的念頭,想著讓她自己再反思反思。

可剛剛進屋就得了靳雲山的彙報,先是說了今日丞相夫人上門一事,再是李管家去悠然院拿人被拒之事。

“做的不錯,今後府中各事,都以我的吩咐為準。”

“是!屬下領命。”

靳雲山剛走,阿婆便帶來了甜鈺抄寫的文章過來。

蕭然倒是有些驚訝,沒想到她竟這般迅速。

阿婆進了屋,趕緊行了禮,接著將一遝厚厚的紙頁呈上,恭敬道:“這是姑娘抄寫的《女德》《女戒》,她說自己已經能熟練背誦了,望將軍能前去考查。”

見蕭然將其接過,神色也並未不妥,阿婆繼續道:“姑娘為了這個已經一天一夜都未合眼了,今日午食沒吃,晚食也還沒用。”

蕭然翻著紙張的手指一頓,心臟不知被什麼輕扯了一番,有些不適。

他隨意翻過幾頁,便也沒心思繼續,合攏紙頁,微不可查歎了口氣,徑直朝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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