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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夜
快到午時,日頭也逐漸變得熱辣起來。
被江曉提來的那五人,此刻正跪在營地大殿之中,旁邊還有陪審的刑部官員。
蕭然手裡握著長槍,他往旁邊的武器架一扔,‘砰’的一聲巨響,長槍歸位。
那些被酒色掏空身體的郎君,被嚇得身體一顫。
昨夜已經被江曉打的鼻青臉腫,還在刑部大牢待了一晚,本就神色憔悴,此刻被這般一嚇,其中一個直接嚇破了膽哭出了聲,大喊著饒命。
接著其他四人也紛紛磕頭討饒。
蕭然冷著臉,身上威嚴壓得跪地之人大氣都不敢出。
“你們從何處知曉宅子的位置的?”蕭然聲色沉沉。
那位哭聲極大的男子指向其中一位紫衣男子道:“是郝兄跟我們說的,昨夜酒壯人膽,又實在想念甜姑娘身姿...”
見蕭然臉色更冷,他聲音帶著顫抖,繼續道:“之後大家互相慫恿著,便...便是昏了頭了。”
蕭然走至那姓郝的人麵前,俯視著他,聲音嚴肅冰冷:“你又是從何得知的?”
“昨日...昨日草民進入花樓之時,聽到門前有一堆人討論,便湊近了聽...聽到了他們說甜姑娘在城北某處宅子...成了彆人外...外室...”
說著,他抬頭看了一眼像是活閻王的蕭然,一瞬明白了過來...
那群混蛋,竟不把她是誰的外室給說清楚!
蕭然現在風頭強盛,就算他這種不混官場之人也知道侯府將軍威名,他們真是太後頭上動土,找死啊...
“大人...將軍大人...昨夜我們真是喝多了,不清醒...若是知道甜姑娘是...是大人的...給草民們十個...不不,一百個膽子我們也不敢啊...”
“那群人又是誰?”蕭然步步緊逼。
“草民也不認得,但定是些成日混跡花樓市井的紈絝,他們獲得消息的途徑便更是廣泛了...草民...草民實在是不得而知了...”
姓郝的男子額頭冷汗直冒,其他人都低垂著頭默不作聲,都知曉了昨日荒唐到底惹到誰了。
“江曉,你帶著此人去花樓門口指認,昨日是誰在散播這些消息,給本將查出來。”
之後,蕭然看了旁邊刑部陪審的官員,對著他道:“其他人,就麻煩這位大人依律處置了,”
陪審官員恭敬回禮道:“將軍大人放心,京內發生此事,自當依律嚴懲。”
跪地的那些公子哥一個個都膽戰心驚的,但確認蕭然不會對他們動用私刑後,俱都鬆了口氣。
江曉和陪審官員等人離開後,陳可一臉慌張的進了來。
“將軍...範公子體弱...您看能讓他破個例,先歇息一會兒?”
“您也知曉,他是當朝丞相獨子...若真是在這營地裡出了事...下官那可真是負不起這個責任呀。”他神色焦急,就像範為金要死了一般。
“這才到什麼程度便要死要活?他父親若是不滿,便讓他回去,現在他在此地校練,就要有校練的樣子。”蕭然看也不看他,直接朝外而去。
沙地上操練的將士們頂著熱辣日頭還在跑圈,有好幾個支撐不住,同伴們攙扶著他們跑著。
蕭然神色柔和了些,他說不能停,便是吐了血也不能,軍令如山,便是這個意思。
戰場之上,刀劍無言,若不能激發自己最優的潛能,不能成為最強健的自己,那無疑就是給敵人送戰功。
見他們還算有毅力,他看了眼天色,對著還在跑圈的將士道:“你們可以去用飯休息了,下午演武場集合,我要看看你們的身手。”
“是!”將士們領了命,聽到可以休息,一瞬眼睛都放了光,很快沙地之上隻剩還紮著馬步的範為金。
他一身早就被汗水打濕,可腦子卻並不覺得昏沉,他想裝暈,可趙忠手裡的皮鞭時不時抽打沙地,那聲音震耳,嚇得他心臟直抽。
等他回去...定要娘親給他做主...
娘親一定會嚴懲這群狂徒、混蛋!
可現在他沒辦法,隻得乖乖紮著馬步,等著蕭然的審查。
“手臂不直,雙腿無力。”蕭然糾正著他的姿勢,聲音聽不出情緒,但威嚴之感撲麵而來。
範為金哆嗦著伸直手,雙腿的酸麻讓他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噩夢。
蕭然比他高比他壯,站在他身前,雖不想承認,但自己簡直像個雞仔。
剛剛他眼神求助陳可,看來也沒有起什麼作用,怕不是這個煞神更夾帶私人情緒,對他更嚴厲吧...
越是這般,他臉色便越是難看。
身體也顫抖的像篩糠般,簡直搖搖欲墜。
蕭然看著他這副模樣,眉頭不自覺皺了起來。
陳可以為蕭然要發作,趕緊衝到他麵前道:“將軍大人,這個時間也到晌午了,不若等用完午食再繼續吧?年輕人也補充補充體力不是?”
“剛剛我同將士們說的話,你可聽到了?”蕭然問道。
“聽...聽到了。”範為金聲音都是顫抖的。
蕭然看了陳可一眼:“你帶著他去用飯吧。”
說罷,他和趙忠便一同離了開。
等看不見那煞神背影,範為金一屁股坐倒在地,看著陳可道:“你...你快給我娘寫信,不行了,小爺我真的不行了...”
陳可歎著氣,將他扶起:“是是,我一會兒便去通知郡主大人,您先歇會兒,吃點東西。”
“還吃個蛋啊,小爺一點胃口都沒了...”
“您不吃,下午可真的會要了命。”陳可艱難說道。
他曾聽說蕭然在邊關練將,那些體弱的能直接嘔出膽水,魔鬼訓練,叫天不應叫地不靈的。
聽著陳可這般說話,他一顆心都懸在嗓子上。
他兩股都還是戰戰,升起種生不如死的悲壯感來。
可最後也隻得垂著頭,回了營地去吃飯。
想起剛剛遠遠看到的那一堆人影,範為金問道是怎麼回事。
陳可同他一起吃著飯,想了想道:“好像是喝多了闖了一個姑娘的門,將軍大人在審問他們。”
“姑娘?”範為金一聽姑娘便來勁,追問道:“什麼姑娘?”
“好像是姓田,還和蕭將軍有點什麼關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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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還是甜?”範為金刷的一下站起了身,問道:“甜鈺?是不是叫甜鈺?”
陳可不確定,隻說道:“似乎挺有名的女子,具體姓名沒有聽清。”
挺有名的女子,姓甜,還被喝多的宵小闖門,這...這肯定是垂涎甜鈺美色之人啊。
可是她在花樓之中,怎麼會被人闖門?
這些狂徒都如此狂妄大膽了麼?
不行不行,他要去安慰一番...媽的,他要出去啊...
範為金像隻熱鍋上的螞蟻,在房裡來回打轉。
最後找了紙筆,他手臂還在發顫,可也堅持著書信了一封。
他頗為鄭重地交給了陳可,對著他道:“一定要親自交到甜鈺手上!”
說著,將甜鈺花樓的位置給了他。
陳可心中無不感慨,給親娘的書信自己不寫,給花樓姑娘的信件一字一句斟酌糾結,可真不愧是京都第一紈絝啊。
“你現在便去,快去!”
“我還在當值...”
“那就說你身體不適!現在就去,快去快回!”
陳可無奈,將信揣入懷中,硬著頭皮去告了假。
而被範為金惦記著的甜鈺,此刻卻正用鍋鏟撥弄著灶房裡的湯水。
“丫丫就是手巧,什麼都會做。”甜鈺不吝表揚,有些笨手笨腳地將湯水倒入碗中。
“隻要小姐想要的,丫丫都會去學!”說完,她擺好最後一個碗,拿過甜鈺手中的湯勺:“丫丫來吧,小姐一邊歇著就是。”
甜鈺便乖乖站在一旁,看她熟練的將湯水倒入各個碗中。
稚嫩的小臉上透著認真,甜鈺想著她說過小時候還要搬著凳子,站在上麵才能在灶房中乾活。
這般懂事的孩子,就因為她是個女子。
甜鈺心中莫名生了絲酸楚,可那些高人一等的男人不也是女子生下的麼?
丫丫裝好了湯水,問道:“我讓阿婆叫那些將士過來麼?”
阿婆叫韋繡花,是個頭發有些花白的中年婦人,她是宅子裡的管事,丫鬟小廝都由她負責,第一次見麵便讓甜鈺和丫丫叫她阿婆,這次換了宅子,她們也都跟著過了來。
“去吧,讓他們休息一下。”
很快,將士們便集合在了庭院中,本以為是甜姑娘有什麼吩咐,卻見庭院的石桌上滿是碗盞,裡頭盛著香甜湯水。
阿婆眉眼彎彎,很是慈祥,對著將士道:“姑娘感謝你們保護,特地做了甜湯,大家休息一會兒,嘗嘗姑娘手藝。”
領頭的將士連稱不敢,甜鈺靠近他,輕瞅了他一眼,將士連忙低垂下頭,耳根泛紅。
“你叫什麼?”甜鈺又朝他走了幾步,身姿翩然,像是墜入凡間的神女。
“屬下靳雲山。”他更是低垂下頭。
“雲山小兄弟,不必如此拘禮,叫弟兄們都歇歇,我還想問問你們,將軍大人在邊關英姿呢。”說罷,她招呼著小廝丫鬟給他們端湯。
湯水早就晾涼,雖烈陽已過,但空氣中的悶熱還是令將士們汗水直流,將士們看向靳雲山,後者見甜鈺一臉期待地看著自己,鬼使神差的點了頭。
將士們歡呼出聲,也不再客氣,端過小廝手中碗盞,有的直接去桌上拿了。
大家本就是行伍出身,並不講究。
甜鈺倒是喜歡他們這般,她親自遞給靳雲山,問道:“肅北風景如何?”
甜鈺記憶最深的地方是那個縣城一角,母親拉著她擺攤,身上臉上沾著麵粉,招呼著來往客人。
再之後便是一路尋親飄搖,直到成了花樓待訓的姑娘。
她不知道大夏國土地風貌,邊塞異事,可她卻心有向往,待一切結束,她一定要去好好看一看的。
希望,她能活到那時吧...
耳邊傳來靳雲山的聲音,不似蕭然那般有力偉岸,他還帶著少年郎獨有的音色。
“肅北有廣袤的草原,天很藍,也很高,牛馬成群,策馬馳騁的話,能感受狂風呼嘯而過,非常自由。”
他陷入回憶。
“肅北的人民也非常淳樸,而且勇敢,他們守衛家園的決心,不比我們這些人差。”
靳雲山說罷,突然覺得自己好生無趣,可他不知該如何描述那些壯麗秀美的風景,若不親眼目睹,真是無法體會那種遼原廣闊。
甜鈺似乎沉浸在他所描述的場景中,一雙眸子晶亮,靳雲山隻覺心跳突突,趕緊喝著湯水,平複心神。
“講講你們將軍吧,他平日裡是如何的?”甜鈺聲音輕柔。
靳雲山趕緊恭敬道:“將軍日理萬機,屬下能見到他的時刻並不多。將軍戰場上就是神,英勇超凡,勇猛無敵,而且他排兵布陣之法總能克製敵人,那些人被嚇得屁滾尿流,聽到將軍名字就腿軟...”
發覺自己言語粗俗,他下意識噤聲看向甜鈺。
甜鈺笑意盈盈,絲毫不覺粗鄙,還好奇道:“說他最喜給彆人上刑,可是真的?”
靳雲山似得了鼓勵般,繼續道:“才不是,將軍大人很得百姓喜歡的,他審的都是罪犯奸細還有那些想要侵蝕我們國土的虎狼。大人對著他們狠厲,他們也是罪有應得!”
見他眼神堅毅,談起蕭然一副崇敬的模樣,甜鈺倒有些好奇他們見過蕭然沉迷美色的樣子沒有。
“那他在肅北可有什麼相好的?”甜鈺眨巴著眼睛,嬌嬌柔柔,悄聲問道。
靳雲山不動聲色朝旁邊挪了幾步,臉色泛紅:“屬下未曾見到過...”
“你未見到過,但確實存在此人,是麼?”甜鈺輕挑柳眉,好奇道。
靳雲山看向弟兄們,可他們除了偷偷瞄過這邊,誰都不敢過來。
“屬下真的未曾聽說過,不過...不過此前倒是傳的將軍不喜...不喜女子...”
甜鈺笑出聲來,想起蕭然那晚生疏模樣,倒還真有可能此前是個素的。
這聲音悅耳動聽,眾人都被這銀鈴嬌軟之聲吸引。
此時,一道聲音沉沉響起,帶著不悅:“你們在此作甚。”
甜鈺側轉過頭,竟是一臉不滿的蕭然,正定定看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