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大人。”方紫嵐淡聲打斷了尹泉章的話,“千金坊中,姓甄的姑娘不在少數,我隻是其中之一。”
尹泉章哂笑一聲,問道:“甄姑娘,你若非坊主,緣何能與方立輝談生意?”
“方公子人好,不像尹大人這般。”方紫嵐唇角上揚,尹泉章冷哼一聲,“甄姑娘,你當真要在我麵前逞口舌之快嗎?昨夜你傷了我手下師爺,這筆賬我還未跟你算。”
方紫嵐漫不經心地理了理衣袖,“不知尹大人要如何與我算這筆賬?”
“隻要你肯說實話,這筆賬便可一筆勾銷。”尹泉章一副好說話的模樣,方紫嵐輕笑出聲,“聽起來倒是劃算,不過尹大人所謂的實話,是什麼?”
尹泉章定定地看著方紫嵐,一字一句道:“你究竟是什麼人?”
“既然劉先生在此處,那麼想來尹大人已經知道了,何必多此一問?”方紫嵐好整以暇道:“有這個機會,不如問些彆的事。”
聞言劉先生的頭垂得更低,完全不敢看方紫嵐,她卻是滿不在乎,“還是說,尹大人要浪費這個機會,來確認我的身份?”
“如若能確認,便算不得浪費。”尹泉章神情淩厲了幾分,重複了一遍剛才的話,“你究竟是什麼人?”
“紫秀。”方紫嵐輕描淡寫地吐出了這兩個字,劉先生和尹泉章的家仆瞬間白了臉色,方立輝抿了抿唇,彆過了頭。
隻有尹泉章,仍是不為所動,“我憑什麼相信你?”
“尹大人,問題是你問的。”方紫嵐勾唇淺笑道:“我已給出了答案,信不信由你。”
“我不信。”尹泉章眼中露出了些許譏誚之色,“你若真是紫秀,沒必要冒用千金坊之名……”
“若我並非冒用呢?”方紫嵐麵上笑容更盛,尹泉章微不可察地變了神色,“不可能,江湖人皆知千金坊甄氏,乃當年藏劍山莊滅門之時僥幸逃出之人,與紫秀有滅門之仇,怎麼會……”
他話未說完,便猛地停住了,不敢置信道:“你……”
“看來尹大人猜到了。”方紫嵐把手支在桌案上,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敲著,“紫秀出手,從來都是滿門全滅,不留活口。千金坊甄氏存活於世,就是對紫秀的羞辱。”
登時尹泉章臉上青白不接,強撐著顏麵道:“你在我麵前信口開河,不怕我治你的罪嗎?”
“我說的是事實。”方紫嵐說著,視線落在了劉先生身上,“劉先生,你說是不是?”
劉先生突然被點到名,人有些發愣,下意識地點了點頭,卻又搖了搖頭,看得尹泉章怒從心起,把對方紫嵐的火氣都撒在了他身上,“劉先生,你若是不說實話,便與這位甄姑娘同為欺瞞州府之罪,我想你也不願餘生都在牢獄之中度過吧?”
然而不待劉先生開口,方紫嵐便譏誚道:“尹大人真是時時刻刻不忘給人治罪,隻不過如今你兩口一張,便想治我的罪,怕是不能夠。”
尹泉章神情一凜,見方紫嵐自顧自地說了下去,“我身上背的人命,沒有上萬也有成千,罪孽深重,不是你能治的。”
她說得雲淡風輕,尹泉章卻是聽得額上直冒冷汗,“你的意思是,千金坊之人都被你殺了?”
“那倒不至於。”方紫嵐露出了一抹殘忍的笑,“除了甄氏,其他大多數人我還是留了他們的性命,畢竟我需要他們幫我獲取消息,構建情報網。”
“裴大人近日身體不適,告假在府。”錢謙額上直冒冷汗,方紫嵐斜睨了他一眼,道:“為何是你來回我話,刑部尚書何在?”
“尚書大人去了吏部尋諸葛大人,便交由下官來主事。”錢謙的聲音帶了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方紫嵐盯著他道:“吳大人是從我掌管的府衙調來你們刑部的,如今橫死於此,我要個說法,不過分吧?”
“不過分。”錢謙飛快地應聲,方紫嵐微微頷首,“好,既然如此,三日之內,你們刑部若是不能給我說法,我便親去禦前要。”
“方大人,三日時間,是不是太緊了?”錢謙話音還未落,方紫嵐已掉頭走了,徒留他站在原地,垂頭喪氣。
錢謙身為刑部主司,自是知道此事非同小可。短短數月,京城已有好幾起人命案了,死的還都是權貴,偏偏京兆尹府什麼都查不出來,他們刑部更是噤若寒蟬。
誰曾想,並非隻要安分守己,凶手便不會登門了。眼下,凶手不僅找上了刑部這司法之地,更是在光天化日之下殺了一名刑部官員,此事一旦傳開……
錢謙不敢想下去,他與刑部尚書鄒鴻琪均屬獨孤一派,與太後同心。按理說,獨孤家縱橫西境,手下從無膽小之輩,可京城畢竟安逸,事到臨頭總是有幾分害怕。
更何況,一邊是越國公方紫嵐,一邊是珒國公裴珒卿的胞弟,哪邊都開罪不起。京兆尹府也靠不住,終究隻能是刑部來承擔。
錢謙長籲短歎了好一陣,適才方紫嵐的威壓他已經感受過了,若是三日之後不能給出讓她滿意的說法,怕是刑部都要被她拆了。
但珒國公裴珒卿那邊,若是公然去裴府提裴珀鳴問話,還能有命出來嗎?
錢謙思及此,看向旁邊京兆尹府的人,在對方的臉上看到了相同的恐懼。他愈發覺得頭疼,若是他們刑部與京兆尹府扯皮,彆說三日,就是三十日,都未必能有個說法。
然而錢謙不知道的是,在他與京兆尹府的人遲疑不定之際,提審裴珀鳴這件事,方紫嵐已經替他們做了。
方紫嵐輕輕巧巧地躍過了裴家的院牆,沒有驚動任何人。她摸索了不到一盞茶的時間,便找到了裴珀鳴所在。
屋內裴珀鳴來回踱步,似是十分不安。方紫嵐觀察了一下,確定屋內沒有其他人之後,直接推門而入。
裴珀鳴看見有人闖入,來不及呼喊就被捂住了嘴,近在咫尺的方紫嵐淡聲道:“裴大人,你這病好的可真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