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紫嵐藏在袖中的手緊握成拳,“便是求死,也不行嗎?”
“不行。”蕭璿兒沉聲道:“若是求死,便是不守規矩,易惹閒言碎語不說,家中其他人都會受牽連,有姊妹者更甚,出嫁者或得一紙休書,未嫁者此生不得為正妻,隻能做妾。”
聽到此話,白繡娘哭得更狠了,“我妹妹……她還未嫁人,這輩子不能因我毀了啊……”
“白姑娘,我既把你帶了回來,便會負責到底。”方紫嵐認真道:“你放心,我……”
“不可。”莫涵的聲音自門外傳來,打斷了方紫嵐的話。他與阿宛走了進來,朝白繡娘欠身一禮道:“白姑娘安好,你們方才所言我雖隻聽個大概,但心中多少也有了數。”
“莫涵,連你也要反對我嗎?”方紫嵐不由地皺了眉,莫涵轉頭看向她,“嵐姐,此事沒有你想的那麼簡單。”
方紫嵐沉默不語,莫涵繼續道:“若是這位白姑娘的家人一紙訴狀把你告到京兆尹府,你至少要擔一個私藏孤寡的罪名,不僅有害官聲,怕是禦史台也不會輕易放過你,屆時……”
他沒有說下去,方紫嵐下意識地問道:“你說擔罪名?”
“是。”莫涵點了點頭,“嵐姐,大京律法對孤寡甚為苛刻,如同白姑娘這般逃家的,少說是流放。助其逃跑或是私藏隱瞞的,都有連坐之罪。”
“真是一點活路都不給嗎?”叢蓉忍不住呢喃了一句,莫涵聽在耳中,補充道:“誠如蕭姑娘所說,求死便是不守規矩,牽連姊妹累及家族,蒙受汙名不說,按律還有一筆極大數額的罰金,普通人家承受不起。”
方紫嵐神情冷峻,“依你這麼說,白姑娘的家人便是把我告上公堂,拚個魚死網破,也要把她要回去?”
莫涵抿了抿唇,好一會兒才道:“嵐姐,大京之中,此事你便是不占理,任誰都幫不了你。”
“我也不需旁人幫我。”方紫嵐彆過頭,莫涵走到她身前,“嵐姐,律法乃國之根基,縱然有錯漏,修正也要數代心力,而非一時之功。你一人,要如何與之抗衡?”
“莫涵,你知道我的性子,此事我既然知道了,那就絕不會撒手不管。”方紫嵐眼眸堅定,“至少,要試一試。”
“嵐姐,你可想過後果?”莫涵語氣急了些,“你如今身居高位,試一試也沒什麼,然而白姑娘試不起。眼下她尚有活路,若是……”
他說著看了一眼白繡娘,湊到方紫嵐耳邊低聲道:“若你試錯了,就真把她送上絕路了!”
方紫嵐的神色晦暗不明,“我……”
她甫一開口,就見管家匆匆衝了進來,“方大人,我聽說府上來了一個寡婦,這可使不得啊!”
“怎麼使不得?”方紫嵐聲音發寒,嚇得管家哆嗦道:“這可是……敗壞聲名的禍事,方大人還是速速把她趕出去為好。”
“我的府上,我想怎樣就怎樣。”方紫嵐不怒自威道:“什麼時候輪到你來教我做事了?”
“我不敢……”管家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儼然一副忠仆的模樣,“隻是事關重大,請方大人務必把她趕出去。如若不然……”
“如若不然,你待如何?”方紫嵐冷聲打斷了管家的話,他咬了咬嘴唇,下定決心一般道:“那我隻好辭了府上管家之職……”
“好,你現在就去賬房結工錢吧。”方紫嵐堵住了管家後麵的話,他愣了愣,雙目圓睜道:“方大人,你要遣退我?”
“這不是你希望的嗎?”方紫嵐挑了挑眉,“我向來喜歡成人之美,你不願意在我府上做,我也不勉強你。”
“我……”管家的臉上寫滿不可思議,“我可是玉成王殿下聘來的管家,方大人你……”
“你想拿玉成王殿下來要挾我?”方紫嵐毫不客氣地截了他的話頭,看向鄭琰道:“鄭琰,既然管家說他是玉成王殿下的人,那煩請你去一趟玉成王府,把殿下請過來,我們好好分說分說。”
“方大人,我不是這個意思……”管家連忙擺手道:“你聽我解釋……”
“我不想聽。”方紫嵐板著臉孔,道:“府上還有誰對我收留白姑娘不滿的,現在就可以離開。有在背後議論的,也可以走了。”
她說罷吩咐蕭璿兒道:“蕭姑娘,辛苦你暫代管家一職,把人都處理了吧。”
蕭璿兒應了一聲,心道難怪從她入府開始,方紫嵐就讓她幫忙物色管家、小廝和丫鬟,挑中了好些人,卻始終不曾招進府來。
原來她早就動了處理這些耳目的心思,不過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時機。現下這個時機剛好,隻是……
她壓下紛亂思緒,起身領了管家去賬房。
管家原本還想掙紮一番,但鄭琰根本不給他機會,提著他出了廳堂。
方紫嵐定了定神,對曹洪道:“老曹,你既與白姑娘相識,那想來她的家人你也認識了?”
“認識。”曹洪點頭如搗蒜,“老大,你需要我做什麼?”
方紫嵐有些猶豫,這等把人當貨物一樣買賣的事,她實在難以啟齒。但事已至此,若是能用錢解決便是最好不過。
於是她硬著頭皮道:“你去找白姑娘的家人,就說無論他們想把她賣給誰,我都願出更高的價錢把她買下來。若是他們同意,務必請他們帶著白姑娘的戶籍來府上。”
“好。”曹洪一口應下,然而他剛站起身就被莫涵叫住了,“且慢。”
“莫公子?”曹洪摸了摸後腦勺,一頭霧水。
莫涵定定地看著方紫嵐,“嵐姐,你非要保白姑娘不可?”
“非要不可。”方紫嵐沒有遲疑,莫涵深吸一口氣,“既然如此,那我們靜觀其變。”
曹洪疑惑道:“莫公子,你這是什麼意思?”
“越國公府到底是高門大戶,一般人招惹不起。”莫涵解釋道:“即便有律法撐腰,白姑娘的家人也難免有所顧忌。可若是我們先行報了價,不就相當於告訴他們,我們不願此事鬨大,願意破財免災了嗎?”
他頓了一頓,道:“如若白姑娘的家人隻是貪財,起了敲竹杠的心倒還好,至多不過多費些銀錢,我想嵐姐你也不會在乎。可若是被有心之人利用,拿他們當槍使,把嵐姐你釘死,可就萬事休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