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紫嵐沉默不語,在見到衛翼之前,她以為衛昴是為了避免與其衝突,省去不必要的麻煩。可見到衛翼之後,她覺得自己想錯了。
衛翼這樣的,便是有十個百個衛昴也不會放在眼中,根本不需要以兵符為理由,讓她特意走一趟。也就是說,衛昴隻是不想她去京郊大營,這才找事讓她做而已。
京郊大營究竟發生了什麼?上官敏還在其中……
“方紫嵐……”阿宛的聲音扯回了她的思緒,她斂了神色,道:“罷了,我們先回府,看看鄭琰回來了沒有。”
“鄭將軍?”阿宛好奇道:“他去了何處?”
“我讓鄭琰去京郊大營打探情況了。”方紫嵐抬手輕擰眉心,“也不知道他探得如何了。”
阿宛猶豫道:“那我們不去京郊大營了?”
“暫時不去。”方紫嵐掂量著手裡的兵符,阿宛也沒有再多說什麼。
兩人回府後,發現鄭琰仍未回府,聽到消息的方紫嵐神情凝重了些許,“不等了,我親自去京郊大營走一趟。”
“嵐姐稍安勿躁,若是……”莫涵剛要勸阻,就被她打斷了,“兵符在我手中,衛昴大人也在京郊大營,不會有事。”
莫涵遲疑了片刻,似是下定決心一般,道:“那我陪你同去。”
“用不著。”方紫嵐搖了搖頭,“京郊大營我去了多少回,哪一回不是看著凶險?可實際上也沒什麼,我每次都全身而退了。”
莫涵眼中閃過一抹擔憂,方紫嵐又安慰了他兩句,“我一個人行事便宜,即便出事跑得也快些……”
“嵐姐。”莫涵重重地喊了她一聲,她當即正色道:“是,不會出事。更何況鄭琰也去了,我有幫手,放心吧。”
“可……”莫涵張了張口,兀自轉了話音,“嵐姐,你當真信得過鄭琰?萬一……”
方紫嵐麵上沒什麼表情,“若真有那種萬一,躲是躲不過去的。與其在猜忌懷疑中挨到將來,不如現在就去一探究竟。”
莫涵知道她心意已決,也不再多言,隻是鄭重其事道:“府上有我,嵐姐儘管放心去,萬事小心。”
“好。”方紫嵐拍了拍他的肩膀,轉身牽馬離了府,直奔京郊大營而去。
京郊大營中,被關在帳中的上官敏聽著外麵絡繹不絕的慘叫聲和求饒聲,隻覺得整個人都已經麻木了。
三日之前,衛昴帶人殺進了京郊大營。那時他還不知道是衛昴,隻當是又有副將結夥帶人闖了進來,畢竟短短數日內,這種事已經發生了好幾次。
早在他跟衛常泰的人離府之時,便知道衛常泰是想用他和師父談條件,他自願被押在此處,隻是想看看衛常泰知道多少,那梅枝……
上官敏思及此,不由自主地歎了一口氣,誰知道衛常泰派人日日盤問他,明顯是什麼都不知道。當時他就後悔了,可惜太晚了,京郊大營戒備森嚴,完全沒有逃跑的機會。
不過京郊大營中的幾位副將各有心思,他被關進來的第二天,就有一位副將來旁敲側擊地問過他,他回得直白,於是第二天就聽外麵吵嚷說,有兩位副將不聽指揮,留在了京城中。
此事傳開,營中自然鬨騰了好幾日,隻是衛常泰顯然不是有鐵血手腕的強勢之人,連殺雞儆猴都沒有,象征性地罰了些人,等人心安定些,便固守不出了。
上官敏一直沒想明白,雖然他被押之後,隻見過衛常泰一麵,但也多少能看出來他不是什麼野心勃勃的狠角色。這樣的人竟然謀反,圖什麼呢?
還有衛常泰龜縮在京郊大營中,像是在等什麼人。可等的是誰呢?若說是等他師父方紫嵐,感覺也不合理。
以他對師父的了解,她定不會助衛常泰謀反,但衛常泰手中的梅枝圖樣……
上官敏不敢再想下去,然而腦海中有個念頭還是忍不住爬了出來——師父會受人脅迫……
外麵又是一聲哀嚎,生生打壓了上官敏的念頭。他緊咬牙關,心道這一聲聲就像是有人在砸他腦袋似的,僅是聽都覺著疼得厲害。
衛昴大人真是太狠了。
上官敏身上的雞皮疙瘩,從聽到衛昴聲音的那刻起就沒下去過。原本他以為師父屠城屠村已經夠狠了,可她好歹是給人一個痛快,不像衛昴……
“啊!”又是一聲慘叫,但卻極短,像是很快就咽了氣。
上官敏愣了愣,這是人受不住了,還是衛昴大人沒興致了?他還未想明白,就聽一陣馬蹄聲落定,隨之響起的是他無比熟悉的聲音——“衛大人這是在做什麼?”
是師父!師父來了!上官敏的激動無以複加,他終於能從這個人間地獄中出去了!
帳外方紫嵐一手拽著馬韁繩,一手執兵符,卻絲毫沒有要從馬上下來的意思。
衛昴抱臂站在離她三十丈開外的地方,連眼皮都不曾抬一下,“方大人拿了兵符,便想在京郊大營指手畫腳了嗎?”
他的話冰冷刺耳,混著滿地的血腥氣,讓方紫嵐不由地屏住了呼吸,收了兵符,拽著馬韁繩的手下意識地收緊,卻還是微微發抖。
這便是衛昴不願她來京郊大營的真正原因嗎?
方紫嵐看著滿地的殘肢碎體,定定地重複了一遍之前的話,“衛大人這是在做什麼?”
衛昴依舊沒有回答她,寒聲道:“方大人,你的人我會送還府上,然你不該來此。”
“衛昴!”方紫嵐聲音尖銳,厲聲道:“大京有律法,你為何私自動用酷刑?”
衛昴放下了手臂,理了理衣袖,不疾不徐道:“那又如何?”
他的眼中仍是一片虛無,卻被血色映襯得泛紅,顯得愈發妖異。
“方大人不懂我的規矩,我可以原諒,但絕沒有下一次。”衛昴說著,掃了一眼被方紫嵐射殺,倒在血泊中的人。
方紫嵐隨著他的目光,也看了過去。說是人,若非她趕來的時候聽到聲音,怎會相信眼前這團囫圇個的東西,竟是個血肉模糊的人?
剝皮抽筋,剔骨抽髓。衛昴竟在軍中動用這等酷刑,令人發指。
眼見方紫嵐立在原地,衛昴輕輕拍了拍手,“請方大人離開。”他話音剛落,原本行刑的人便立刻向方紫嵐走了過去。
方紫嵐緊緊盯著靠近的人,他全身包裹黑甲,隻露出一雙眼睛,並不像是一般的兵士。
那人身上的甲胄似是極重,每走一步就濺起一朵血花,宛如從地獄走出的幽靈鬼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