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清楚了。”蕭璿兒微微頷首,“薛老大人舉家離京後,薛大人托人走了王家的路子,重回了京城官場。去年除夕禮部出了紕漏之後,前禮部尚書被革職查辦,王全睿大人任了禮部尚書,薛大人就是在那個時候到了禮部。”
“既然走的是王家的路子……”方紫嵐略一沉吟道:“那按理說,薛昊宇和王全睿大人的關係應該還行。攀附於人,至少要忠誠一點吧?”
“按理說應是如此。”蕭璿兒轉了話音道:“不過王大人和薛大人曾看上了同一位女子。”
方紫嵐挑了挑眉,“哦?”
“禮部之中有一位司務,字寫得極好,故而負責書寫一應文書。”蕭璿兒娓娓道來,“薛老大人曾對這位司務有知遇之恩,這位司務知恩圖報,想要把自家女兒嫁給薛大人。”
方紫嵐隨口接了一句,“然而王大人也看上了這位司務的女兒?”
“是。”蕭璿兒點了點頭,“王大人本想娶這位司務的女兒為妾,後來聽說了此事,便成人之美,並未求親。”
“照你這麼說,王大人也並未苛待薛昊宇。”方紫嵐若有所思道:“可薛昊宇卻不好好在禮部做事,偏要使些不入流的手段,妄圖取王大人而代之。這說得通嗎?”
“人心難測。”蕭璿兒的神色晦暗不明,“更何況旁人看到的多是表麵之好。”
方紫嵐看了過去,“難道另有隱情嗎?”
“算不得隱情。”蕭璿兒淡聲道:“隻是還有兩件事,說來給方大人作參考。其一,薛老大人在京之時,雖為官持正無可挑剔,但待人嚴格多有苛責。其二,目前禮部之中,隻有兩位寒門出身的大人,一位是薛大人,另一位便是這位司務。”
方紫嵐細細聽過她的話,心中有了幾分計較,“若要追究起來,依王大人的說辭,薛大人首當其衝定是逃不了,而文書白紙黑字出自那司務之手,自然也免不了受牽連。”
蕭璿兒抿了抿唇,“禮部年前的那批新吏,至今仍未到任。”
聞言方紫嵐不由地皺了眉頭,正欲說些什麼,就見管家匆匆而來,“方大人,王大人又折回來了,說是關於年終祭典位次的那兩份文書,他忘記討要了。”
方紫嵐眉頭皺得更緊,“他要那兩份文書做什麼?”
“王大人說,那兩份文書是物證,他要一並交到刑部。”管家小心翼翼道:“他還說,怕來回叨擾方大人,特意讓我來傳個話。”
“王大人真是有心了。”方紫嵐神色沉了沉,“你去告訴王大人,就說此事既然要報至刑部,便免不了要鬨到禦前。那兩份文書我會夾在奏報裡,呈到陛下麵前。就不勞他費心了。”
管家應了一聲是,轉身離開了。
方紫嵐抬手輕擰眉心,低聲道:“此事薛昊宇不無辜,但王大人也未必清白。關鍵就在於,那司務聽的到底是誰的話。”
“一邊是上司,一邊是女婿。”蕭璿兒猶豫了片刻,“那文書……”
“除非能再找出另一份出錯的文書。”方紫嵐輕歎一口氣,“不然我很難相信是無心之失。”
蕭璿兒沉默不語,方紫嵐麵有倦色,“罷了,既然王大人要把此事報至刑部,那就還得處置一段時間。先靜觀其變吧。”
然而讓方紫嵐始料未及的是,王全睿當日從她府上離開後,便直接去了刑部。
刑部動作很快,當晚就把薛昊宇和那司務提了過去。第二日,便傳出了那司務不待提審,便自儘於牢中的消息。
方紫嵐聽到消息的時候,驚得站立不穩。那司務死了,此事便是個死案,薛昊宇說什麼都翻不了身了。是王全睿……
“方大人!”蕭璿兒趕忙上前一步扶住了她,卻被她下意識地推開了,“快幫我準備紙筆,我要向陛下上書。”
“好。”蕭璿兒快步走了出去,和端藥進來的叢蓉撞了個滿懷,她連聲道歉,叢蓉忙擺手道無妨,讓她先離開了。
方紫嵐看了一眼滿地狼藉,道:“叢姑娘,你找人進來收拾了吧。”
“不用,我來就行。”叢蓉說著啊了一聲,“我得先和阿宛姑娘說一聲。”她說罷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方紫嵐無奈地搖了搖頭,等蕭璿兒把紙筆拿過來後,她凝神想了許久,最終寫了一封替薛昊宇求情的折子。
苦主求情,李晟軒怎麼著也要賣她個麵子,至少薛昊宇的命是能保住了。
“方大人為何要保薛大人?”蕭璿兒話音剛落,就見叢蓉走進來收拾碎了一地的藥碗。
方紫嵐長舒一口氣,“薛昊宇是上位的寒門子弟,這個節骨眼上若是負罪死了,怕是正和了朝中某些世家大族的意。你拿上我的令牌,立刻把這折子遞進宮去。”
“好。”蕭璿兒應了下來,又聽方紫嵐道:“你去找上官敏,就說是我說的,讓他陪我出去一趟。”
方紫嵐帶上官敏去了刑部的牢房,見被關押的薛昊宇。
上官敏見到薛昊宇的時候有些恍惚,之前侃侃而談的人,轉眼便成了階下囚。
薛昊宇看到他們的時候眼中閃過一絲訝然,“方大人,你為何……”
“為何會來嗎?”方紫嵐毫不客氣地打斷了他的話,“我想知道實情。”
“以方大人之能,難道還猜不出?”薛昊宇苦笑道:“我敗了。”
方紫嵐冷哼一聲,“儘使些不入流的手段,怎會不敗?”
薛昊宇神情一滯,方紫嵐幽幽道:“薛大人,我提醒過你,你如何待人,旁人便如何待你。你以為你當真能瞞過王大人來做這一切嗎?”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薛昊宇的臉上多了一絲陰狠神色,“王全睿他放任我做這一切。整整一年,直到現在才出手,還搭上了齊司務的命……”
方紫嵐側頭輕聲道:“你走王家的路子進了禮部,為何不踏踏實實地做事?你本有機會……”
“什麼機會?”薛昊宇憤聲打斷了她的話,“有王全睿那種人在,我永遠也不會有出頭之日。還有禮部那幫人,有多少都曾受過我伯父恩惠,可就因我伯父一時對他們嚴苛了些,便合起夥來欺壓我……”
“那齊司務呢?”方紫嵐定定地看著他,“你慫恿他幫你,可卻連他的命都保不住。”
“你不知道王全睿有多狠!他故意讓雪兒嫁給我,然後任由齊司務與我同謀……”薛昊宇咬牙切齒道:“昨夜他來了。他和齊司務說,選錯了一回便要賠上女兒的性命,若是再選錯一回,便要賠上全家的性命……”
他說著聲音發抖,“就在這間牢房的隔壁,我聽得清清楚楚。王全睿,他生生逼死了齊司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