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方紫嵐轉頭看向祁聿銘,衣袍血汙滿麵灰塵也難掩他清亮的眼神,“陸唐大人挨了板子本就傷重難行,加之傷心過度,就歿在了流放途中。”
方紫嵐愣了一瞬,隨即搖了搖頭道:“罷了,既然人都死了,那就沒什麼好說的了。你走吧,不要讓我再看見你。”
“沒什麼好說的了?”他麵色不善,冷笑出聲道:“陸唐大人一世清譽,最終卻為人所構陷,不明不白地死在了流放途中。我若是不能替他報仇,如何對得起他予我的恩情?”
“清白?”方紫嵐好笑地看著麵前的人,“你所謂的清白,就是仗著高門大戶的權勢,草菅人命嗎?”
“你這是血口噴人!”他氣血翻湧,惱怒中吐了一口鮮血,整個人重心不穩單膝跪在了地上。
方紫嵐收了劍,沉聲道:“不論何種理由,你都不應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全押在一個人身上。我見你功夫不錯,故而放過你,你可不要不知好歹。”
他輕蔑地冷哼一聲,“我看你是心虛害了陸唐大人的性命,這才放過我的吧?”
“心虛?”方紫嵐饒有興致地低頭笑了笑,視線落在他的身上,“你聽過咎由自取這個詞嗎?”
“你什麼意思?”他怔怔地盯著方紫嵐,她臉上笑意更盛,“我給過你機會了,可你偏不要。與你家陸唐大人一樣,不是咎由自取是什麼?”
方紫嵐說罷手起劍落,一道銀光閃過,麵前的人了無生息地倒在了地上,漫溢的鮮血染紅了身下的雪地,在月光的映照下是說不出的淒清冷豔。
“方紫嵐!”阿宛快步跑到了她麵前,扶住她的手臂,急切道:“你怎麼樣?”
“還好,撐得住。”她安撫似的拍了拍阿宛的手背,緩步走到了祁聿銘、上官敏和曹副將的麵前,“你們怎麼樣?”
“老大,我沒事。”曹副將掙紮著站起身,抖了抖落在衣服上的塵土,“都是小傷,沒什麼大不了的。”
“有我在,下次不要逞強。”方紫嵐說著拍了拍曹副將的肩膀,“你這一身本事,是用來征戰疆場的。拿來和殺手搏命,不值當。”
她說完轉向祁聿銘和上官敏,“你們也一樣,下次見到這種人,能躲就躲,不要正麵交鋒。”
“方大人教訓的是。”祁聿銘靠著門框站直身體,微微一笑道:“不過方才我若是不替方大人撐這一時半刻,隻怕方大人也未必能走的出這個屋子。”
“祁大人此言不錯。”方紫嵐坦然地點了點頭,“我欠你一個人情。說吧,想要我怎麼還你?”
“既然方大人如此說,那我卻之不恭。”祁聿銘拂了拂衣袖,恭恭敬敬的一禮,“我想向方大人討要一個人,還望方大人允準。”
方紫嵐定定地看著祁聿銘,忽的笑了,“若是今夜沒有刺客,祁大人打算用什麼條件和我要人?”
“無需任何條件。”祁聿銘臉上仍掛著淡淡的笑,“我要的人本就讓方大人為難,不如由我帶走,也了了方大人一樁心事。”
“讓我為難的人?”方紫嵐若有所思地垂下眼眸,神色漸漸凝重,“你要的人,是上官伶蘭?”
“正是。”祁聿銘點了點頭道:“上官伶蘭的祖母父親都與我祁家有些關係,稱一句故人不為過。故人之女,我自是不能坐視不理的。”
“人都說北境勢力盤根錯節,今日一見果然此言非虛。”方紫嵐鬆了神色,“既然上官伶蘭是祁大人的故人之女,那祁大人儘管領走便是。我答應了她姨母霍三娘,要好生照顧她,如今交給祁大人,也不算辜負。”
祁聿銘得方紫嵐允準,抱拳行了一禮,朗聲道:“祁聿銘定當竭儘全力。”
“你此番來我府上,就為了管我要人?”方紫嵐眯了眯眼,臉上浮現了幾分倦色,“軍營那邊可還好?”
“一切都好。”祁聿銘說著以袖半掩麵,低低地咳嗽了幾聲,“李副將讓我給方大人帶句話,說軍中無事,要方大人安心休養。”
“好。你傷得不輕,有什麼事明日再說吧。”方紫嵐邊說邊示意阿宛給三人看看傷,阿宛礙於她的麵子也不好多說什麼,隻得上前去查看了三人的傷勢。
阿宛麻利地給三人包紮了傷口,又去廚房煎了內服的藥給三人送去,眼看著三人喝了藥,她便放下心來,兜兜轉轉一直忙活到大半夜才得了閒。
而方紫嵐那邊指揮著幾個護院送走了刺客屍體,清理了院中血跡,全都收拾妥當了以後,正好見著回來走到廊下的阿宛,邊走邊一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見狀方紫嵐趕忙從屋裡拿了披風給阿宛披上,“北境入冬早,你可彆著涼了。”
“現在想起來關心我了。”阿宛無奈地歎了一口氣,“你還說彆人逞強,我看你才是最逞強的那一個。你知不知道剛才我有多害怕?”
“阿宛信不過我?”方紫嵐的語氣中滿是調笑之意,讓阿宛不由地搖了搖頭,“你臭顯擺什麼呀。方才要不是最後一劍震住了那個刺客,沒命的可就是你了。”
“阿宛覺得那一劍如何?”方紫嵐也不著惱,笑眯眯地看向阿宛,隻見她把身子往披風裡縮了縮,悶聲道:“好是真的好,多一分致命少一分無足輕重,不愧是天下第一。”
方紫嵐蹲下身,眉眼中儘是笑意,“我們阿宛這麼直率地誇我,倒是難得。你這是怎麼了?”
“沒什麼,就是覺得以前小瞧了你。”阿宛彆過頭,不敢直視她的眼睛,“以前聽師父說你身上蠱毒如何厲害,便一直以為你是靠那蠱毒才能獨占天下第一。如今親眼瞧見了才知道,這蠱毒若是放到彆人身上,彆人也未必能是天下第一。”
“阿宛?”方紫嵐不確定地喊了一聲她的名字。
她轉過頭看著方紫嵐,麵上神色複雜,“隻靠恢複的氣力,不用一絲一毫內力就能做到如此地步,這可不是一日之功。能夠練到這種境地,確實了不起啊。”
她說到後麵一句時,臉上神色淡了下去,最終被釋然取代,眼中閃過一絲欽佩的豔羨。
方紫嵐想要開口說些什麼,就聽到阿宛的聲音再次響起,“這是今年北境的第一場雪吧,果然和京城不一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