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瓔珞(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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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決定權推給徐婉,恰恰是徐叔看重徐婉。若是以前,大小姐要推薦人,老店大店不好安排,那些小店隨便安排一個職位,應付一下不懂事的大小姐,能不能做長久就不能保證了。

但是徐婉現在和王府定親,連徐老爺都會聽取大小姐的建議,所以徐叔對徐婉也比以前更加看重恭敬,徐婉推薦的人,自然也就更加上心。

徐婉倒不知道徐叔的想法,思忖道:‘黃有德人品沒有問題,但是鹽場生意大,徐叔可以先安排一個老賬房帶帶,黃有德作為副手協助,徐叔也可以對他的品性在考察考察。’

徐叔點點頭,對徐婉周到的安排表示讚同。

‘倒是開采鹽田,我還是第一次聽說’徐婉對自家生意熟悉:‘咱們徐家有茶葉、絲綢、香料,藥材、皮毛,這鹽場生意可是頭一著,父親怎麼想著做這生意?’

她記得夢裡徐家商船被劫,元氣大傷,來年為了重振家業,徐家搭上沈澈這個準女婿,做的是糧食生意,錢倒是掙了,不過大頭都被沈澈拿走。又因北方乾旱,世道混亂,徐家在這個時候摻和糧食生意,不免有發國難財之嫌,導致徐家名聲直線下降,已經承爵的漢王也對徐家不滿。

徐叔嗬嗬直笑,語氣裡帶了幾分恭維:‘都是大小姐高瞻遠矚,勸老爺靠上王府這條大船,老爺找了王府唐長吏探口風,不想王府正好有幾塊鹽田,荒廢多年,這不就直接讓徐家開采,對外說是徐家從王府手裡承包,對內實際是兩家合作,三七分成,王府拿七,徐家拿三。’

徐婉暗中合計了一番,笑道:‘有三成也不錯了,畢竟拿到鹽田徐家沒有花成本。’

‘可不是。’提起這個,徐叔臉上笑容更甚,‘世子體諒我們先前拿了那麼多銀子出來,怕我們一時周轉不開,說第一批開采不用招勞工,王府抽調兩三個總旗營的衛兵過來開采,等做上路了,在慢慢招勞工。’

徐婉接過話:‘如此徐家就幾乎是一點本錢不出,隻是幫著張羅張羅就能分得三成利潤,確實是筆穩賺不賠的買賣。’隻是略微有些擔心:‘徐家沒有做過鹽田開采,能否擔得起這份重任。’

‘自然不成問題。’徐叔有與榮焉的誇讚道:‘咱們老爺那是什麼人物,走南闖北,運籌帷幄,想當初,咱們徐家發家時,也沒做過絲綢香料,老祖宗開發航運,南來北往的返貨售賣,後麵連藥材皮毛這些也是做的順順當當。’

父親做生意的能力,徐婉是相信的,夢裡第一次做糧食生意,父親還不是做得有聲有色,何況現在還有漢王府做後盾。

徐婉徹底放下心來,徐家隻要不在這個冬季出航去北方,徐家的商船就不會被劫,大哥也不會被綁架,徐家的根基就還在。

她端莊柔和的望著徐叔,眼神中流露出真摯的關懷與慎重:“生意上的事情,我確實幫不上父親的忙,父親在外奔波,離不開像徐叔你這樣的得力助手。特彆是在父親的生活起居方麵,還請徐叔幫我們照顧好父親,提醒父親按時吃飯,不要熬夜。”

徐婉的話語如春風般溫暖,深深地觸動了徐叔的心,大小姐是真的懂事孝順,老爺確實經常為了生意上的事忽略身體,有了大小姐這話,以後他也有借口勸老爺了。老爺疼愛大小姐,一聽是大小姐囑咐,一定會按時吃飯休息的。

漢城的冬季寒冷而乾燥,出門在外行走,寒風吹在臉上,如刀割般生疼,特彆是像徐婉這種膚嫩如脂的小姑娘,在冬季基本是不出大門的,徐婉每天早上給母親請安後,再去大嫂屋裡坐坐,大嫂快要生了,大哥這段時間經常回來陪她,看著恩愛的大哥大嫂情意綿綿的樣子,徐婉打心裡替他們高興。

回到雅瀾居一般就練練字、作作畫,或是刺刺繡,慈明大師讓她抄寫的佛經,她一個字也沒動。沈珺說他隻是拿走了她原本的箋文,更換的新箋文應該是昭明典座的手筆,原來沈珺和昭明典座是朋友,至於昭明典座為什麼會這麼做,沈珺說他也不清楚。

徐婉懶得管那箋文的內容,她嚴重懷疑,是昭明典座故意整她,三本佛經,她得抄一年,所以乾脆不抄了。

這天布政司都事家的太太郎氏到徐家串門,郎氏是蘇麗娟的母親,兩家毗鄰而居,蘇麗娟未出閣以前,徐婉經常去蘇家,跟著蘇姐姐學刺繡,蘇太太做得一手可口的豌豆黃,徐婉最喜歡吃了,每一次蘇太太還給她包一份帶回家,後麵蘇姐姐出嫁後,徐婉去得就少了。碧荷來請她去花廳陪蘇伯母說話,徐婉還詫異,這麼冷的天,蘇伯母居然有空來串門?

花廳裡,蘇太太和張氏相談甚歡,徐婉走進花廳,向蘇太太行禮,蘇太太親切的扶起徐婉,笑道:‘婉兒出落得越發精致了,乍一看還以為是天上的仙女下凡呢!’

徐婉順勢挽著蘇太太,‘蘇伯母是喜歡婉兒才會這麼說,婉兒還覺得蘇伯母同那瑤池聖地的西王母娘娘一樣慈祥神威呢!’

蘇太太聞言笑得合不攏嘴:‘看看這小嘴,真是人美嘴甜心善的小仙女,徐太太,你有福了,女兒如此淑慧孝順。’

女兒行事大方得體,張氏有與榮焉,但還是笑著謙虛道:‘蘇太太快彆誇她了,她就一張嘴哄人高興,那裡比得上麗娟那丫頭,出閣前就不說了,端莊秀麗,現在成了親,更是穩重賢淑了,還是蘇太太有福氣。’

聽得這話,蘇太太的笑容卻有一絲勉強,徐婉心裡咯噔一下,忙問道蘇太太:‘蘇伯母怎麼了,可是有什麼不開心的事。’

蘇太太眼眶瞬間泛紅:‘是你蘇姐姐,她現在處境艱難,我這個做母親的是看著在眼裡,急在心裡啊。’蘇太太聲音哽咽,卻還強忍著不讓眼淚流出來。

原來自從蘇麗娟的夫君溫大爺納了表妹貴妾後,就一心一意和貴妾恩愛,不在踏入正房一步,蘇麗娟驕傲自愛,做不出做小伏低哄夫君那一套,久而久之,夫妻兩關係越發冷淡。上個月貴妾診出喜脈,更是輝煌得意,完全不把蘇麗娟這個正房放在眼裡,前幾日蘇太太去看外孫女,午膳時間,廚房居然沒能安排出膳食,大丫鬟去廚房一問,竟是貴妾一會兒要喝乳鴿牛乳湯,一會要吃燕窩燉雪蛤,廚房忙得沒有多餘的灶台給正房準備膳食。

蘇太太氣得當場找去廚房理論,沒想到那貴妾倒是來的快,一麵賭咒發誓她不知情,一麵哭著給蘇太太道歉,又說去正房蘇麗娟麵前請罪受罰,情緒波動下,竟然動了胎氣。最後的最後自然是罪也沒請、罰也沒受,溫大爺還責怪蘇麗娟小題大做,縱容母親挑事,有意刁難那貴妾,若不是溫老太太攔著,溫大爺休妻的話恐怕都說出來了。

蘇太太強忍的眼淚最終還是落下,她顧不得擦乾眼淚,緊緊拉著徐婉的手:‘我在家轉輾反側,心焦氣鬱,實在是沒有辦法了,才來麻煩婉兒,伯母求求你,婉兒你一向與你蘇姐姐親厚,你去勸勸你蘇姐姐,讓她低個頭,服個軟,隻要能籠絡住溫大爺的心,那表妹貴妾就壓不到你蘇姐姐頭上。’

徐婉聽完一股火氣直衝天靈蓋,難怪蘇姐姐日子艱難,丈夫靠不住,娘家母親還拎不清,這事是低個頭服個軟就能安生的嗎?她一個親家嶽母跑人家廚房去鬨,身份呢?矜貴呢?

徐婉恨不得撬開蘇伯母的腦袋,看看她腦子裡想的是什麼?

徐婉看了母親一眼,母親張著嘴一臉錯愕,顯然張氏也沒想到蘇太太行事這麼沒有章法,不是說後宅如官場,官場鬥爭似無硝煙的戰場麼?郎氏作為布政司都事的太太,這麼單純?

母子倆心有靈犀的將蘇太太鄙視了一番,隨後張氏掩飾性的低咳了一聲勸道:‘蘇太太彆傷心了,婉兒和麗娟情同姐妹,若是麗娟需要,婉兒走一趟也無妨,就是不知婉兒的開導有沒有用。’

‘有用的,有用的。’蘇太太似找到了主心骨,感激涕零的說道:‘麗娟之前坐月子期間心情一直不好,還是婉兒與麗娟談心疏導,麗娟心情這才好轉起來,婉兒去了勸麗娟一定聽得進去。’其實她還有一點沒說,婉兒與徐家定了親,又得世子妃青睞,漢王未來的兒媳婦與麗娟交好,溫老爺家看在這一點上,也會衡量衡量。

徐婉幫著蘇太太擦乾眼淚,表示下午就給溫府送帖子,心裡卻決定不會聽從蘇太太的意思勸蘇姐姐,一味地做低伏小並不是明智之舉。

夢裡蘇太太可沒來請過她去勸蘇姐姐,而今日來找她,不過是因為法華寺的佛會上得了漢王妃青睞,既然有漢王府這張大旗可扯,她自然要扯來替蘇姐姐擦擦灰。

第二天徐婉一大早就前往溫府,蘇麗娟昨日收到徐婉的帖子,一早便在二門等著,徐婉下了馬車,被蘇麗娟派來的陪房婆子郎媽媽殷勤的領著去蘇麗娟的院子。

郎媽媽本是蘇太太的奶娘,以前徐婉去蘇府,郎媽媽也常伺候徐婉和蘇麗娟兩姐妹茶水點心,一個是官家小姐,一個是富商女兒,卻不想現如今官家小姐失了丈夫寵愛,富商女兒卻即將嫁入王府。

郎媽媽偷偷打量徐婉,今日徐婉披了一件淺黃色披風,領口和邊緣皆鑲有雪白狐狸毛,手裡攏著一副同色狐狸毛暖袖,配上一副點翠蠶絲頭麵,徐婉下車時,她還看見她的手腕上戴著一個碧色的翡翠手鐲,通透得沒有一絲雜質,與她裡麵那身玫紅色十樣錦妝花襦裙袖口間的白梅花紋相映襯,整個人看起來高貴典雅又不失端莊。

世事無常啊,郎媽媽心裡感歎,隻希望婉兒小姐能規勸得了大奶奶吧!

走到二門處,看著等在門口的蘇麗娟,徐婉驚訝得直心疼,‘蘇姐姐,怎麼瘦了這麼多?’

比起幾個月前,蘇麗娟不但身形清瘦,眼角眉梢那化不開的哀愁險些讓徐婉不敢相認,這還是那個雅致秀麗的蘇姐姐麼?

蘇麗娟淒然一笑:‘我沒事,婉兒妹妹一路過來受寒了,快跟姐姐進屋。’

徐婉伸手拉住蘇麗娟撫在門框上的手:‘怎麼手這麼冰涼,沒有準備暖爐麼?’話畢,徐婉看向伺候在蘇麗娟身後的婢女彩珠,彩珠眼眶一紅,委屈的說道:‘府裡銀絲炭用完了,花炭要緊著大姐兒用,白炭有濃煙不好用,所以奶奶就沒用暖爐。’

蘇麗娟有些責怪大丫鬟的多嘴,又不好當著徐婉責備,隻得忙解釋:‘你彆聽她的,我有暖袖的,隻是剛才出來得急,忘帶了。’

徐婉知道蘇麗娟沒有說謊,暖袖肯定是有的,可一般在府裡走動,都是暖爐用著方便暖和,

一個從五品都轉運鹽運使副吏府裡的正房奶奶,居然連燒暖爐的銀絲炭都沒有,也難怪蘇伯母會忍不住鬨起來。

徐婉心中有些後悔,如果當日她不支持蘇姐姐冷待溫大爺,會不會如今蘇姐姐的日子也不會如此艱難?

可一想到一年後蘇姐姐失了嫡子,甚至差點一屍兩命,然後比起現在更加艱難度日,她又覺得蘇姐姐確實不應該原諒溫大爺。

徐婉忙把自己的暖袖給蘇麗娟帶上,‘蘇姐姐也太不愛惜自己了,這麼冷的天就不該出來接妹妹,要是因為妹妹累得蘇姐姐受了寒,妹妹就真是難辭其咎了。’

蘇麗娟推脫不要,怕徐婉冷著,可又拗不過徐婉,最後想著兩人在這裡耽擱更容易受冷,索性依從徐婉套了暖袖,帶著人回院子裡。

兩人穿過花園廊橋,回到蘇麗娟的院子,正房裡燒著花炭,屋裡還算暖和,如月和如煙幫徐婉把披風取下來,彩珠幫著掛在一旁。

郎媽媽才發現,徐婉脖子上還戴著一個瓔珞項圈。圈身是黃金嵌翡翠,左右兩邊是米粒大小的三串珍珠流蘇,三串底部各墜著一大一小兩顆紅珊瑚,中間用豆大的三顆東珠分彆穿著三塊桃核大小的和田玉。和田玉雕成桃花形狀,花蕊嵌著指母大的紅寶石。

珠光寶氣,差點閃了郎媽媽的眼。

蘇麗娟拉著徐婉左右打量:‘這是妹妹十歲生辰時,徐伯父送給妹妹的瓔珞項圈,妹妹寶貝得很,平常不戴的,今日與你這身襦裙搭配,倒是相得益彰。妹妹這身襦裙款式也新穎,十八幅的百褶裙,繡工精細,顏色靚麗,襯得婉兒妹妹越發出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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