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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更天,京城之中已經恢複平靜,三大營兵馬,都已經撤出。
除了西城的大火還在燃燒之外,彆的地方好似並沒有發生什麼事。
朱威手裡拿著的聖旨,越看心越涼。
萬曆讓朱威為監斬官,天亮之後,處置夜裡抓的那些人。
這些人中,有勳貴,有清流,有商賈,有重臣,有錦衣衛,有內監,有武官。
這些人,身份不同,官職不同,唯一相同的地方,就是這些人都是某一個黨派的中堅力量,年齡在二十到四十之間,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
朱威沒法拒絕,因為內監傳旨之後告訴朱威,朱鎮已經入宮,朱芷也被安排入京。
這是赤裸裸的威脅,可是朱威完全沒有辦法反抗。
孛兒斤說這是朱威能活下去要走的最後一步,可是這一步走出去之後,朱威就自絕於朝堂了,這也是陽謀。
………
“陛下…貴妃娘娘請見!”
“讓她回宮。”
“陛下,馮首輔請見…”
“讓他滾!”
“陛下,榮國公求見。”
“今日,誰都不見,讓他們都去午門看著,等朱威殺完了,再讓他們過來。”
“是…”
“父皇…”
萬曆沒等朱常洛說完,一茶杯就朝著朱常洛砸了過去:“閉嘴,彆人求情朕不管,但是無論如何,你不行,你要變得狠心,變的冷血,天家無情,你要懂這些道理!”
“陛下…”
“又是誰…”
“陛下,朱鎮已經入宮。”
萬曆一滯,瞥了一眼跪坐在一旁的秦霄,揮了揮手:“讓他進來。”
朱鎮雖然今年才十五,但是已經生的氣宇軒昂,修長的身形隻穿著普通道袍,卻也有種溫潤如玉的氣質。
“草民朱鎮,見過陛下。”
這是萬曆第一次見朱鎮,也是朱鎮第一次見萬曆。
萬曆原本對朱鎮不感興趣,不過朱鎮小小年紀,在這時候卻是鎮定自若。
“這就是你的學生?”
秦霄起身走到朱鎮身前,將朱鎮擋在身後:“回稟陛下,正是。”
萬曆手指敲著桌子,咚咚的聲音,好似與心跳重合,明明沒有說話,也沒有彆的動作,卻還是讓人感覺到一絲心悸。
“你父母死了,你知道嗎?”
“草民已經接到兄長信件。”
“你兄長說要丁憂三年,並且要辭官,也想讓你回寧夏,你怎麼想?”
朱鎮抬頭,不過眼睛還是看著地麵:“陛下,為父母丁憂,乃人之常理,大明以孝治天下,所以學生自然是想回寧夏的。”
“那如果,朕不允許呢?”
朱鎮好似早都知道萬曆的心思,並不意外,而是朗聲說道:“自古忠孝不兩全,陛下要學生留下,學生自然不敢抗旨。”
“嗬…好,那就留下吧,原來賜給你們朱家的房子,你還接著住,過幾日朱芷也要回京,你們兩兄妹,要多學些規矩,先下去吧,等你兄長將事情辦完,朕會讓你們見一麵的。”
“是…”
等到朱鎮出了乾清宮,萬曆才對著秦霄道:“你看看,一個未入仕的學生都知道的事情,偏偏有些人不知道。”
秦霄自然明白萬曆說的是誰,也是歎了一口氣:“陛下,當時張居正若不這般,就沒有萬曆新政了。”
“哼,借口,那他貪汙受賄,科舉舞弊,賣官販爵,都是不得已而為之的了?”
“陛下,張居正那時候不那樣做,他的學生和黨羽,可都不放心啊。陛下,這些,你都是明了的。”
萬曆歎了一口氣,盯著朱常洛看了好一會,這才揮手道:“行了,朕乏了,太子…”
“父皇,兒臣在。”
“太晚了,你與秦霄,就住下吧,有什麼事,明日再說。”
“是…”
朱常洛是被小太監扶著出門的,到了門外被冷風一吹,背上的汗濕遇冷,讓他瞬間清醒了。
秦霄就跟在朱常洛身後:“殿下,走一走?”
“秦先生,本宮有些累了…”
朱常洛沒有說完,秦霄就給了朱常洛一個眼神,自顧自的前麵帶路,朱常洛無法,隻能跟著了。
走到一個拐角處,秦霄打發走附近的宮人,對著朱常洛說道:“殿下,陛下用心良苦,還希望你能明白。”
朱常洛有些懵,他不知道萬曆的意思,也不知道秦霄的意思,不過多年的謹小慎微,還是讓他裝做懂了的樣子。
秦霄這樣的老狐狸,怎麼能不知道朱常洛心中所想?
歎了一口氣說道:“昨夜陛下抓了很多人,有很多都是給殿下留的人,殿下…可懂了?”
“什麼?”
秦霄有些無奈,索性將話直說了。
“這些人都是手握重權的,陛下是真的要殺他們嗎?不是的,陛下此舉,是在給你留班底,前陣子陛下整治京官,已經肅清很多人了,為什麼還要來這麼一出?為什麼不一起收拾了他們?陛下這是讓你去救人,讓你去收攏人心。”
朱常洛咽了一口口水,指著自己,說話都有些顫抖:“讓我…收人心?秦先生,這不可能啊!”
秦霄搖搖頭:“沒什麼不可能的,殿下先去休息一會兒吧,等那朱威殺了幾個該死的人之後,就該殿下出場了。”
說完之後,秦霄轉身離去,隻留著朱常洛在那裡陷入深深地懷疑之中。
直到周琦過來讓朱常洛準備,朱常洛這才知道,秦霄說的是真的。
萬曆一夜沒睡,這會兒也是睡不著,他不知道朱常洛到底能不能扶起這大明,可能太晚了一些,但是…也不算晚。
“來人,擬旨…太子忠厚,命其監國,擢戶部尚書秦霄,定國公徐厲良,成國公朱承,首輔馮偉傑,兵部尚書徐光啟等人輔政。一乾國事,可不通乾清宮,全由太子定奪。”
………
毛紀大早上已經到了鴻臚寺,站在朱威身邊,麵無表情,等到雞鳴聲響起,這才對著朱威道:“朱大人,時間到了。”
朱威起身,帶上烏紗帽,又在銅鏡之前,好好整理了大紅官袍,這身官袍,想必沒多少機會可以穿了。
“毛大哥,你…”
朱威想要說什麼,可是最終忍住了,歎了一口氣:“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