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新關,位於杭州府和錢塘的交通要道上,下遊就是有名的富春江。
往來於江南做生意的船隻,必然要經過這裡,是杭州府重要的稅收和通衢之地。
數道碼頭圍河而建,凡是過往此處船隻,無論商船亦或是漁船,都必須繳稅。
朝廷稅收定的並不高,尤其是商業稅。
在幾代官員的‘共同努力’下,商業稅十分微薄,甚至有些寒酸。
但過往漁民,往往卻要繳納更重的稅賦。
十抽三,都是低的。
許圭一行人,這一路上來十分不太平。
僅僅離開錢塘的三十裡路,他們就遭到了五次刺殺!
要不是早有準備,還有李源在暗中保護,恐怕早遭遇不測。
甚至在一次刺殺中,尚本叔無意間發現,這次來刺殺的人,居然還有倭寇。
許圭立即驚覺,這水是越來越深了。
葛天眼見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這樣下去,就算不死也得脫層皮。
而這夥人千方百計也不想讓自己離開錢塘,說明其他地方有更重要的東西。
許圭立即決定,改向東行去。
再次躲過刺殺,趁著李源將刺客引走,幾人迅速扮裝,化成乞丐,悄悄改變方向,直奔北新關。
許圭越來越篤定,北新關,一定有他想要的東西。
雖然還不知道是什麼。
“公子,前麵就是關口,隻要進去就沒事了。”
“嗯”,許圭點點頭,再次檢視一遍自己的著裝,
確認一看就是個乞兒,拄著木棍,裝作有氣無力的向北新關走去。
果然,守門的門兵一看幾人,立即嫌棄的擺擺手,讓他們趕緊滾蛋。
許圭暗自慶幸,趕緊快行幾步,離開門兵的視線範圍。
可就在他準備打聽背柴巷怎麼走的時候,身後卻傳來嘈雜聲。
是漁民的哀求聲,伴隨著兵丁的喝罵和嘲諷。
“官爺,您就行行好,讓小的進去吧,家裡老娘病重,還等著賣魚的錢買藥啊。”
“少廢話”,督監懶洋洋的打開魚簍瞅了一眼:“老規矩,留下一半就放你進關。”
“不成啊官爺,留下一半小的還怎麼活啊!”
“你這刁民!”
啪!
那督監二話不說就是一個大嘴巴子:
“你知不知道陛下登基,大明正是用錢的時候?
你這刁民不願繳稅,誤了國家大事你擔得起責嗎!”
“本官忠君愛國,乃是奉了朝廷的旨意,在此為大明征稅,不得不為!”
漁民帶著哭腔:“官爺,小的就是個漁民,啥也不懂,可陛下難道就靠著咱這點破魚治國?”
“你他娘的說什麼?”
督監大怒:“來人,此人膽敢辱君,給本官打!”
一群兵丁二話不說,衝著漁民就是一頓拳打腳踢。
而那督監,則命人將漁民的魚全部扣下,洋洋得意的睨視著他:
“今日念你不懂事,姑且饒你一命。”
“但你這魚,本官就代朝廷扣下,當做對你口無遮攔的懲罰。”
“來人,給本官把人叉出去!”
“大人,不能,不能啊,小人老母尚在病”
那督監哪理會漁民說什麼,嫌棄的擺了擺手,對著身邊的兵丁嗤笑:
“本官也是為了朝廷,為了陛下,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你們也看見了,本官饒他一命,已經很仁慈了。”
身邊的兵丁嘻嘻哈哈的打趣:“對對對,大人仁慈,哈哈哈哈!”
北新關前的漁民似乎早已見怪不怪,麵無表情,麻木看著眼前一切。
一個個猶如待宰的羔羊一般,挪動著沉重的步伐,按規矩交足了稅銀,才被放進關內。
原本理智的許圭,此刻早被氣得紅了雙眼,雙拳緊握,青筋繃起。
要不是葛天死死攔住他,恐怕早衝到那都監身前。
“你們聽見沒,這雜碎剛剛說了什麼!”
饒是許圭一向有禮,此刻也忍不住爆了粗口:
“你們聽聽,這狗雜碎說的多好啊?為了大明江山,為了陛下,他不得不去搶老百姓的魚!”
(猜猜致敬誰?)
“公子,公子,稍安勿躁!”
葛天將他死死攔住:“公子,小不忍則亂大謀啊!”
“現在咱們最緊要的,是去背柴巷找到那件東西!”
許圭雖然漸漸冷靜下來,但猶自氣憤不已:“等找到了東西,我就蹲在這裡!”
“我要好好看看,這狗雜碎一天到底能‘幫皇上’弄來多少百姓的銀子!”
“到時候,我要一筆筆,一件件,一樁樁的跟他算算清楚!”
葛天苦笑:“這些都是小雜魚,公子你來這裡,可是要抓大魚的!”
“隻有老爺的這件差事辦好了,才是這些百姓和漁民的福氣啊!”
許圭冷靜下來,沉著臉帶著兩人,消失在北新關前。
幾人剛走不遠,關門口又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那都監看到來人,驚的屁股頓時離開的凳子,諂笑著迎了過去。
“陳師爺,您怎麼出來了?有什麼事托人說一聲,下官去辦就是了。”
陳師爺不答,冷著臉看著關前兵丁收過關稅,臉色越來越難看。
“我怎麼說的?讓你們這幾日小心一點,小心一點,怎麼還大張旗鼓的搞這些!”
都監一愣:“可咱們平日不就是這麼辦事的嗎?”
“現在是平日嗎?”
陳師爺恨鐵不成鋼的怒視著他:“我來的時候怎麼說的?朝廷的禦史已經下來了,現在很可能就在你這北新關內!”
“你為了這點破銀子,還敢這麼胡搞亂搞,當真就不怕死嗎!”
都監忍不住小聲嘀咕:“我那點銀子還不都孝敬了你們?”
“你說什麼?”
“沒什麼,沒什麼。”
陳師爺懶得和他計較:“今日有什麼異常沒有?”
“沒有,正常的很。”
陳師爺點點頭:“小心一點,這些日子的過關稅,按照朝廷規定的收取。”
“誒,誒,明白,”
陳師爺轉身就走,可還沒幾步就碰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那人走過來和他嘀咕幾句,陳師爺頓時臉色大變!
他回過頭:“關門,這幾日北新關閉關!”
都監一愣:“啥?”
陳師爺的臉色卻變得猶如黑炭。
他看向來人:“你所言確實真?那禦史當真已經進了關?”
“絕對無假。”
“好!”
陳師爺橫著臉:“他來此處,不就是想看看每日關前流水如何嗎?那老夫就讓他一兩銀子都看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