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新婚夜離開,一連數日未歸。
窗外,月光如練,夜風輕拂,帶起一陣陣竹葉摩挲的細碎聲響,似在低語,又似嘲笑。
“她”的眸光愛憐的注視昏昏沉沉睡著她,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忽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破了夜的寧靜,“她”猛地回神。
丫鬟匆匆而入,神色慌張:“四小姐,不好了!姑爺他…他帶回來了一個姑娘,往書房去了。”
“她”聞言,手中的青絲幾乎要被無意識中扯斷,深吸一口氣,一抹冷笑不經意地掛上了嘴角。
“她”怒火攻心,快速往書房飄去“哼,薑瑜民,你敢如此,等我回去看我怎麼收拾你?”
丫鬟春桃跑到床前跪了下來,拉著昏睡中的她蒼白瘦弱的素手,眼淚掉個不停。
這丫頭是她後來再去古玩市場的時候收留的孤女,對她倒是一片忠心。
“她”歎息一身,飄飄蕩蕩的離開。
從虛掩的門縫飄進,一股淡淡的墨香與書卷氣撲麵而來。
入目處,黑暗中,依偎在一起身影,分為刺眼,“她”的心裡隱隱做痛。
“她”忿恨的望著那依然依偎在一起的身影,轉身離開,心裡為她不值。
渾源城內,燈火闌珊,一家古色古香的酒樓內人聲鼎沸,酒香與笑聲交織成一片。
“她”看著他被一群好友簇擁在中央,桌上擺滿了各式珍饈美酒,映照著他們或醉或醺的臉龐。
酒過三巡,話題不知怎地繞到了他的新婚之夜上,一時間,原本熱鬨的氛圍多了幾分微妙。
“瑜民兄,聽說你新婚之夜,那可是全城矚目啊,怎的……哈哈,彆是酒喝多了,走錯了洞房吧?”
一人半開玩笑地調侃道,引來周圍一陣哄笑。
他的臉色在燭光下忽明忽暗,手中的酒杯微微顫抖。
他強作鎮定,嘴角勾起一抹苦笑,試圖用笑聲掩飾心中的波瀾。
“哪裡的話,不過是有些急事需處理,這才……”
話未說完,他猛地灌下一大口酒,烈酒入喉,卻似火燒心般難以平息內心的紛擾。
突然,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在酒樓外戛然而止,緊接著,一名仆從匆匆闖入,直奔他而來。
“少爺!少夫人,她,她……”仆從喘息未定,聲音卻因急切而顫抖,引得周圍人紛紛側目。
他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手中的酒杯無意識地滑落,清脆的碎裂聲在喧鬨的酒樓中顯得格外刺耳。
他猛地站起身,衣袂翻飛,眼中閃過一抹前所未有的慌亂與不安,奪門而出。
周圍的好友見狀,紛紛收斂了笑容,一臉愕然地看著他的背影,仿佛預感到即將有風暴席卷而來。
陽光透過輕紗窗簾,斑駁地灑在她與丫鬟春桃身上,她身著淡雅的藕荷色長裙,坐在梳妝台前,春桃正細心地為她梳理著烏黑的長發。
鏡中的她,眉眼間多了幾分平日難見的溫婉,輕啟朱唇:“春桃,你可知渾源城哪家鋪子裡的物件最為彆致,適合作為男子的生辰之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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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臘月,天氣越發寒冷,渾源城的街頭,人聲鼎沸,各式攤販的叫賣聲與購置年貨者的談笑聲,交織成一幅生動的市井畫卷。
“她”跟著她與丫鬟春桃裹著厚厚的棉袍,艱難的穿梭於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不時駐足於琳琅滿目的店鋪前,最終,她們停在了一家古樸雅致的古玩店前。
店內燈光昏黃而溫馨,各式古董、玉器錯落有致地擺放在木架上,散發著歲月沉澱的韻味。
她輕步踏入,目光瞬間被一件置於展櫃正中的寶物吸引——那是一隻通體晶瑩剔透的玉壺,壺身雕刻著繁複精美的雲紋,壺嘴細長彎曲,壺把則巧妙地塑成一隻展翅欲飛的鳳凰,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就能振翅高飛。
陽光透過窗欞,恰好落在玉壺之上,折射出柔和而耀眼的光芒,讓人一眼難忘。
她凝視著那玉壺,輕啟朱唇,對身旁的春桃道:“便是它了,替我包起來吧。”
言罷,她緩緩伸出手,指尖輕輕觸碰玉壺冰涼的表麵。
春桃應聲,細心地將玉壺包裹在柔軟的綢緞之中,動作間透露著對小姐心思的細膩體察。
她接過包裹,轉身離開古玩店,陽光已斜掛天邊,將主仆兩人的影子拉得長長的,交織在一起。
臘月初八,薑大公子終於歸家了。
屋內,炭火劈啪作響,驅散了冬日的嚴寒。
桌上,一隻精致的瓷瓶裡插著幾枝初綻的臘梅,香氣淡雅,與空氣中彌漫的甜糯糕點香交織在一起,營造出一種溫馨而甜蜜的氛圍。
她親自挑選了幾樣他喜愛的點心,擺放在盤中,心中默默盤算著如何在晚上他進房的那一刻,給他一個驚喜。
“她”陪著她站在院中,望著那株被白雪覆蓋卻依舊堅韌綻放的梅花樹,心中湧動著複雜的情感。
雪花紛紛揚揚,偶爾幾片輕盈地落在她的發梢和肩頭,她卻渾然未覺。
“她”想起她婆婆的囑咐,今日一定要記得圓房,早日為薑家開枝散葉,提醒她現在的角色與責任。
夜幕降臨,她身著一襲淡雅的繡花長裙,裙擺輕拂過地麵,發出細微的沙沙聲。
她站在銅鏡前,最後一次整理著發髻上的珠翠,每一動作都顯得格外莊重而緩慢。鏡中的她,眉宇間既有少女的羞澀,又添了幾分作為妻子的堅韌。
燭光搖曳,將她的身影拉得長長的,投在牆上,與窗外斑駁的月影交織在一起,營造出一種夢幻而神秘的氛圍。
她深吸一口氣,仿佛要將所有的緊張與不安都吸入心底,再緩緩吐出。
她輕啟朱唇,低聲自語:“今日,我定要看清楚他手腕上的印記。”
月光透過窗欞,灑在走進房內的他的臉上,映照出他複雜難辨的神色。
他緩緩上前幾步,目光深邃地與她對視,那雙漂亮的丹鳳眼,在燭光與月光的交織下,平添了幾分迷離與柔情。
他心中五味雜陳,伸出手,輕輕撫過她的發梢,指尖傳來的觸感如同觸碰到最細膩的瓷器,讓他不禁心中一顫。
“四兒,”他低聲喚道,聲音溫柔得仿佛能融化冰雪,“你眼中的光芒,如此明亮,卻又似乎藏著遠方的風景。我雖非你心中之人,但既已許下婚約,我薑瑜民必會儘我所能,護你周全,給你應有的幸福。”
他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酸楚,卻又不由自主地伸出手,輕輕托起她的下巴,迫使她與自己對視。
那一刻,兩人的呼吸幾乎交融,他能感受到她眼中的慌亂與掙紮,還有那一抹深藏的愛意,似乎並不完全屬於他。
猛然間,他掙脫了她那雙輕柔的手,那雙手還未來得及解開他衣襟上的最後一顆扣子,便驟然失去了溫度。
他踉蹌後退幾步,眼神複雜,既有決絕也有未解的柔情,望向她時,仿佛穿越了千山萬水,又似回到了接親那日。
她身著華服,頭戴璀璨的鳳冠,宛如畫中走出的仙子,那一刻的驚豔與心動,至今仍讓他難以忘懷。
但她的眼中,總似乎隔著一層霧,那霧後藏著的是另一個人的影子,讓他無法觸及。
她怔怔地望著他決絕離去的背影,卻笑了,輕撫自己的右手腕處,她剛才看的清清楚楚,在他的手腕處真的有一個紅色的桃花印記,是她八年來魂牽夢繞的印記。
淚水在眼眶中打轉,卻遲遲未落,她的嘴角緩緩勾起一抹溫柔的笑意,心中湧動著前所未有的堅定與溫暖。
“原來,你就是他”
她的目光緊緊追隨著他漸行漸遠的背影,直至那抹身影徹底融入夜色之中,她的心卻仿佛被一股暖流溫柔地包裹。
她緩緩轉身,目光落在桌麵上那盞精致的玉壺上,月光透過窗欞,恰好照亮壺身上雕刻的細小桃花,每一瓣都仿佛蘊含著春天的氣息,與她手臂上的桃花印記遙相呼應。
記憶如潮水般湧來,八年前他如同救星般出現在她的麵前,那一抹溫柔的笑意,至今仍是她心中最溫暖的角落。
大年三十,遠處傳來歡快的鑼鼓和鞭炮聲,他坐在書房的案前,窗外月色如洗,照不進他心中的陰霾。
案上,她贈予的玉壺在燭光下泛著溫潤的光澤,那細膩的雕工,每一朵桃花都似在訴說著不為人知的過往,卻在此刻顯得格外諷刺。
他的目光在玉壺上停留片刻,終是移開,落在自己緊握成拳的手上,青筋暴起,透露出主人內心的掙紮與憤怒。
回想起舒鳴婚宴上那句“八年,替身”,字字如刀,割裂了他所有的自欺欺人。
原來,他這二十四年來的潔身自好,無數次拒絕那些仰慕他的名門千金,到頭來,竟隻是一場為他人做嫁衣的笑話。
他手中的酒壺終於見底,他猛地一擲,空壺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清脆地撞擊在牆上,碎裂成幾片,酒液四濺,如同他此刻破碎的心。
“也罷……一場聯姻而已,何來的真心”他喃喃自語,聲音低沉而沙啞,仿佛是對自己最後的勸慰。
猛地一仰頭,將剩下的酒意儘數吞入腹中,試圖用最後的麻木來掩蓋心中的痛楚。
隨即,脫力般倒下,身子陷入柔軟的被褥之中,雙眼緊閉,眉頭緊鎖,似是在與內心深處的情感做最後的抗爭。
窗外,一陣夜風拂過,帶來幾縷桃花的淡香,悄悄地鑽入半開的窗欞,與室內的酒氣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種難以言喻的氛圍。
桌上,那盞被遺忘的燭台上,燭火搖曳,映得四壁光影斑駁,宛如時間的碎片,在靜謐中緩緩流淌。
他的手無意識地搭在床邊,手指間似乎還殘留著那絲冰涼觸感,
那是她玉壺上的涼意,也是她難以言說的秘密。
他的眉頭在夢中輕輕蹙起,仿佛是在抗拒著什麼,又或是努力想要抓住些什麼,但那一切都在他沉重的呼吸中漸漸消失。
元宵節,薑家大院內洋溢著節日的溫馨與忙碌。
春桃在一旁忙碌地穿梭,手中捧著各式精致的瓷盤,卻難掩眉宇間的愁緒。
她身著一襲淡雅的繡花長裙,穿梭於布置得精致絕倫的庭院中,每經過一處,便輕聲細語地指導著下人調整細節,那份從容與淡然,仿佛外界的風言風語都與她無關。
春桃緊隨其後,手中緊握著一張寫滿待辦事項的紙條,眉頭緊鎖,不時偷偷望向她那平靜無波的臉龐,心中五味雜陳。
她忍不住低聲嘀咕:“四小姐,您真的不介意嗎?那些流言蜚語,還有姑爺他……”
話未說完,便見她輕輕抬手,製止了她繼續說下去。
春寒料峭,三月的清晨,薄霧輕繞在古城的屋簷上,給即將啟程的旅途添上了一抹朦朧的詩意。
他與她並肩立於碼頭,身旁是整裝待發的船隻,帆影點點,與遠處朦朧的山色交相輝映。
她身著一襲淺綠織錦長裙,外罩薄紗,隨風輕揚,宛如初春裡最早綻放的花朵,既清新又不失溫婉。
她輕輕捋過耳邊垂落的發絲,目光溫柔而堅定,望向即將踏上的水路,心中既有對祖父的深切掛念,也有對未知旅程的淡淡期待。
他則是一身乾練的藍色長衫,腰間掛著佩劍與藥囊,顯得英姿勃發又不失沉穩。
他側首望向身旁的她,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柔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