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一刻,沒人再阻礙他,周潛拚了命向前奔跑,明明距離那麼遠,卻仍舊聽清了她的每一個吐息,每一聲呢喃——
“不能去……不、哥、不要來——它要殺了你……”
“不、不、不能來!”
這痛苦的掙紮傳到周潛的耳畔,使得他心痛如絞,然而無論如何拚儘全力,距離周寧永遠都差那麼些距離!
“寧寧!”
他大聲喊道!
“哥、不、不……”她張著嘴,眼皮瘋狂的顫動著,太陽穴處的青筋猙獰的滾動,頭上的蜘蛛異形蘭更顯可怖,他們在這一片寄生隊伍中,生物本能湧出了對於荒原更廣袤天地的渴望。
下一刻,周寧突然叫了出來:“不、不去、荒原!”
隨後是“哢嚓”一聲,蜘蛛異形蘭長長的氣根已經徹底絞斷了她的頸椎。而後,她乾癟的屍體在周潛麵前倒下,與無數個寄生屍體一樣,將要被堆疊起高高的路,通向自由的荒原。
“寧寧……”
周潛站在原地,身側是七手八腳按著他的戰友,然而他卻連掙紮都無力,隻眼睜睜的看著麵前原本安安靜靜的薔薇走廊突然伸出了無數道藤蔓!
就像他記憶裡那樣。
大地翻湧起來,地底遍布整個荒野的薔薇須根將深處的泥土拱動,一具一具拖回了那些毫無尊嚴的屍體,通通藏在了深深深深的泥土之下。
薔薇走廊麵前的荒野中一片寂靜,仿佛從未有人來過。而身側的人瞠目結舌站在那裡,再不敢向前邁出一步。
這一切都好像是一場夢。
……
而周潛睜開眼睛,麵前是一片被淚水潤濕的地麵。
是夢嗎?
但為何夢裡的一切那麼真實?好像真的是他錯過的曾經。錯過的周寧的執著和小小心願,還有她哪怕丟了命,也要守住周潛生的希望的執著……
人人都知道荒原危險,那裡有無數個變異生物前仆後繼,周潛身為防禦軍,每次行動都有人折損。這些周寧都知道。
在她眼裡,荒原一定是世界上最可怕的地方。
她的哥哥,隻要不去,就一定能好好活著……
是這樣嗎?寧寧。
天色早已完全漆黑,頭頂上是燦爛的銀河,蚊蟲在身邊嗡嗡叫著,而周潛緩緩從地上爬起,然而手撐在粗糙的地麵上,沙石硌儘掌中,他卻仍是掙紮著,痛苦地站不起來。
消失的夢境像是一個吞噬的漩渦,將他所有的氣力都吞噬殆儘。
他以為他早已能坦然接受這一切,能輕鬆的告訴彆人寧寧已經不在的事實。但現實卻讓他明白,周寧一直都在他心裡。
最後,他呆愣愣坐在地上,狠狠地、放肆地哭了出來。
風中傳來他難以抑製的嗚咽和悲慟,像是沉寂多年後終於從瘡疤裡湧出的熱血。
……
天亮的時候,懷榆起床準備收拾東西,推開房門,卻見不遠處的原野中已經有一人正揮動著鋤頭,勤勤懇懇仿似長工。
“周潛哥,”她打了個哈欠:“你來這麼早啊?”
話音落下又覺得不對,因為眼前這片泥土都還帶著新鮮的濕潤痕跡,分明是才挖出來的。
她跑過去仔細看了看,隨後驚訝道:“周潛哥!你不會乾了一夜吧?”
“嗯。”周潛抬起頭來,臉上是深深的疲憊,神色卻是前所未有的平和。
“昨天喝了茶之後做了夢,不想再睡了,乾脆來乾點活兒。”
哦,夢。
懷榆想起來棗子叔家屬的反應,有點擔心的問道:“那你的夢是好是壞呢?”
周潛沉默一瞬:“是好的。”
雖然那麼痛苦,但那真實的仿佛自己錯過的一切,都讓他更加知道,周寧到底有多在乎他。與其說是夢,更像是自己所有遺憾的延續。
夢裡的人不能死而複生,但活著的人卻會永遠記住她。比以前更加刻骨銘心。
甚至,在夢裡,在曾經的周寧最後的記憶裡,她是不是也知道,她的哥哥沒有放棄她!
不管是將她偷偷藏起來長達半年,還是努力維持著她的生命……他從沒放棄過她。
周潛看著懷榆:“所以,小榆,假如你想快點找回記憶,就也喝一杯粉色的茶水吧。”
“但是,賣還是不要輕易去賣了。”
懷榆看了看他的神色,大約猜到這個夢並不像棗子叔他們那樣幸福,於是點了點頭,不再說話。
但,自己的過往記憶跟小榆並沒有什麼關係,周潛也不希望看到她這樣小心翼翼的模樣,此刻對她笑道:“忙你的去吧。”
“對了,我乾了太久的活兒,早上的飯多煮一些。”
“哦哦哦!”在懷榆眼裡,能吃能喝那問題就不大。她瞬間放下心來,趕緊回去收拾早飯了。
吃完早飯,她還有彆的工作安排給周潛——
“周潛哥,以後你上午就不用跟我一起去交易市場了。我跟棗子叔約好了,那個送貨的大叔每天收到貨了就會來一趟。因為不確定什麼時候有貨,所以你每天早上九點的時候得去那裡看一眼。”
“另外,如果你恰好碰到他了,能不能再租一下他的三輪車,去旁邊的金元小區幫我買幾個壇子回來呀。我想多醃一些茄子,還有做一些其他菜乾,家裡那兩口小缸不夠用。”
懷榆一樁樁一件件把事情捋完,這才想起還有一件大事——
“對了!等一下你幫我把池塘裡的地籠提出來吧!”
“也不知道那隻逃跑的大黑魚有沒有鑽進去,那個地龍又能不能困住它?”
“大黑魚會吃小魚啊。再不撈起來,那一口池塘都隻能種蓮藕了,哦不對,蓮藕它也會吃光的。”
那不就成了一口廢棄池塘了嗎?多可惜呀!旁邊的稗樹還一直在淨化水裡的雜質呢。要不是因為前幾天那場汙染雨,現在池塘應該都是很清的狀態才對。
周潛點了點頭:“行,我會小心一點的。”
更新二,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