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將軍,你要說什麼?說吧。”
楊仆張口結舌,說不出話,
“伍司馬,給楊將軍弄些水。”
“楊將軍,潤潤嗓吧。”
楊仆道謝都忘了,口乾舌燥,接過來咕咚咕咚喝下去,喝一半還漏了一半,
楊仆的軍旅生涯直屬於劉徹,唯一一次出征,頂頭上司是路博德,路博德這人悶得很,楊仆在路博德手下做事,也算輕鬆,
可現在,他感受到從四麵八方的壓力,壓得他喘不過氣!
楊仆沙啞道,
“衛將軍,不是我有話說,是路將軍有話說。”
“哦?”衛青看向路車兒,“你有話說?”
路車兒狠瞪了楊仆一眼,嘴裡不知道嘟囔啥呢,
訕笑看向衛青,
“末將有話說。”
“你說吧。”
衛青呷了口茶水,
“末將思來想去,合軍好啊,規整過後,全聽衛將軍調度,隻是末將想著,若沒有陛下口諭,私自合軍會惹得陛下不快”
好像生怕衛青誤會,又忙解釋道,
“末將沒有不想合軍的意思,末將舉雙手雙腳支持!”
“嗯。”衛青掏出陛下手諭,“伍司馬,去拿給他們看看。”
軍司馬伍被將陛下手諭給眾人示下,
路車兒離得最近,看得最清,
緩緩睜大眼睛,
禦筆寫得明明白白,要衛青去收取兵符和合軍,原來收兵符、合軍兩事都是陛下授意的!
路車兒一時不敢相信,視線向下移動,
傳國玉璽章印如假包換!
倒抽幾口氣,
合著陛下原命就是收兵符、合軍,或者說陛下 的命令就是一道
合軍!
合軍自然要收兵符啊!
可衛青把合軍這一件事拆成兩個說,還暗示他們說,合軍並非君命高衝死得太冤了!
路車兒眼中再無絲毫桀驁,
苦笑道,
“衛將軍,我服了,以後您指東我絕不敢打西,任您調度。”
楊仆、燕倉、阿拉木臉上同時現出恭敬,
楊仆暗道,
“今日見衛將軍手段果然不凡,聽聞陛下受勞臥病,看這手諭龍飛鳳舞,字字力透紙背,哪裡是病人所書?
此手諭應早就交給衛將軍了,衛將軍竟然能如此沉得住氣,一直藏到現在。”
由不得楊仆不服。
況且,
楊仆明白了一件事,他們完全不是衛將軍同檔次的,甚至不配稱為對手,
衛將軍想怎麼擺弄、就怎麼擺弄他們,可他們卻拿衛將軍一點辦法都沒有,
單論功勞,大漢無人出其右,端得上是大漢擎天白玉柱,光是功勞都地位穩固,
而最可怕的是,衛青身份的底色,並非大將軍
衛青是大外戚!
前朝未有衛青如此功高的大外戚!
又極受陛下信任。
打,打不過,
惹,惹不起,
楊仆徹底泄氣了。
衛青掃過四人,
“諸營混在一起,再令分六路,營名長從,今日整營過後,隨本將軍進駐南郡!”
“是!!!”
劉據寢宮外,
“先生。”
不知為何,太子進見到太子太傅霍光,鼻子一酸,
霍光讚許看了太子進一眼,
“做得不錯。”
一句話給劉進注入了力量,
這話是父皇對我說的也是先生對我說的!
“治國不易,你要從中多看多學。”
“是,先生先生這有”
“陛下知道了,陛下叫你回去吧,就先不見你了。”
霍光接過衛青所為的文書,
太子進朝深宮看了一眼,
“先生,那我去拜見大父了。”
“去吧。”
“是。”
霍光行禮,目送太子離開,回身入宮,穿過層層簾幕,恭敬道,
“陛下。”
劉據積勞成疾,休養了幾日,臉上有了些許血色,但還是心中操心太子更多,沒恢複更透,
讀過太子所書,劉據臉上現出笑意,
“這孩子文筆倒是有進步,好。
大舅整合軍隊,進駐南郡,也算鉗住南北了。”
霍光歎服道:“觀大將軍用兵,有如神助,駐軍南郡,一有戰事,水陸齊發,瞬息可至。
不過,大將軍這一駐,宵小之輩,有什麼想法都打消了。”
劉據點點頭。
南郡位於江北地區。
為何衛青駐此地厲害,按住此地,無異於抓住了陣眼。
天下諸郡太多,但真要爭霸天下,其實控製住幾個關鍵地區就可以,玩過三國群英傳的都知道,地圖上有幾處城池的戰略意義,遠比其他城池要大得多!
這種地點,稱之為鎖鑰之地,用古話叫做“衢地”,意為要衝,誰占據了這裡,誰就占據了主動權。
三國時期衢地的爭奪尤其明顯,
如魏國的襄陽、合肥,吳國的濡虛口、江北,蜀國的漢中,這幾處地點都是決定天下走勢的關鍵地點,
天時不如地利,
魏蜀吳三國,就是相互難以攻克這些地點,於是形成了三足鼎立的局麵。
漢人逃往南方的政權,江北則是關鍵,江北不丟,北方就沒法吃掉南方,衛青此舉便是按住了江北區域。
說來,
古代衢地的爭奪,俱是堅壁清野,在關鍵地點設防,如魏國防禦吳國,合肥周圍全部肅清,認你搶奪燒殺,隻要你吃不下合肥,吳國就能規避江東,
群雄爭霸時,對邊境交戰地帶的戰略也多是如此,多在關鍵地點設防,由點成線,這是損耗最少、又最行之有效的防禦戰略。
但,總有異類,
沒錯,劉徹就是最大的異類。
劉徹防禦匈奴的戰略是麵麵俱到,陰山一線全線設防,這種消耗遠比衢地設防要大得多,可劉徹就這麼乾了,
最重要的是,這要是個仁主這麼乾也就算了,劉徹都不把老百姓當回事,反倒是他做了,
劉據曾經也想過這個問題,
得出的結論是,人都是矛盾的。
也有可能,劉徹把子民都看做私產,匈奴肆意劫掠,是不給他麵子的舉動,劉徹最看重麵子,忍不了一點。
劉據繼續道,
“大舅擎住南北,我們還有陰山一線的兵馬,誰有起兵之意,可頃刻撲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