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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5章 卿本佳人(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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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在行幣製就是了!”

少府劉屈氂聲氣如流,頗有天下罵名我一人擔之的韻味,

不得不說,

再改幣製,複刻一遍白鹿幣的法子,是極好的斂財之策,

帝王之術自可用臣子去做,等到輿論傾軋時,再將辦事的臣子處死,讓其一人承擔所有責任,君王殺逆臣,還能撈到一波好名聲,最後是錢也有,名也有,

那臣子們難道就不知所謂的“奸臣”背後站著的是誰?不會不知,隻是裝作不知。

劉屈氂口中所言,是再換個玩法,

此前劉徹玩得白鹿幣,是要諸侯國上貢時,不再上貢彆的,隻許進獻白鹿幣,白鹿幣這東西,此前聽都沒聽說過,最後還要從劉徹手裡買,劉徹想印多少,就能印多少,

其他諸侯和官員,再從劉徹手上買,劉徹自可隨意開價,

此番,也是換湯不換藥,

霍光腹中登時就定出一策!

以後發給官員的,不再用糧食,而是用新幣,

此法更是凶猛!

首先,新幣定然不是在全天下範圍流通的,隻在官員中間流通,說簡單,沒人認這個新幣的經濟效用,

那問題來了,

官員們以新幣為俸祿,上哪花呢?

簡單,

我再專門設一個用來兌換新幣的機構行不行?

流程就是,官員從皇帝那領了新幣,再去皇帝設立的機構,用新幣兌換糧食或是錢財,

此法是在發俸祿的流程中,加了一道,可不要小看這一道,此法一行,皇帝就可隨意擺布官員,

霍光是下意識去想,

凝神暗道,

“陛下斷不會行此法,與陛下王道之風差之甚遠,劉屈氂此番是表了忠心。”

劉據閃了劉屈氂一眼,

“胡說什麼呢?莫不是病了?”

“是微臣失言。”

“失人心則失天下,將上林苑施予百姓,若再收回,則失百姓之心;以他郡代上林苑,則失地方之心;再行幣製充盈少府,更是糊塗, 官員為天下之基,自撼地基,失官員這心,天下難道都要用劉家人去治嗎?

劉氏宗親,治得過來嗎?”

劉據批駁之聲轉重,震得丞相霍光、少府劉屈氂、京兆尹劉買三人,紛紛低下頭,自慚形愧,

劉據之音兀自在宮內回蕩,一浪一浪拍回,震著幾人的心神,叫他們反省了一刻後,又柔聲道,

“少府之職是不好做,此前,是朕對你關注太少,知你受了不少委屈。”

“臣為陛下做事,不委屈!”

劉屈氂挺大個人,鼻子一酸,竟還有些哭腔,好似陛下不說還好,一說反倒勾出什麼,劉屈氂胸中的委屈沒來由就湧上來了,

“唉,少府困難至此,是朕之不察,朕以你為少府,將宗親交予你,自是最信任你們二人。”劉據說著,還不忘讚許的看了京兆尹劉買一眼,劉買承受天恩,大為感動,與有榮焉。

“你二人為朕推舉了不少宗親,朕用得順手,劉氏之基便在這群年輕人身上,以你二人疏之,則天下無滯才。”

劉據一番懷柔之語,莫說是劉屈氂胸中委屈了,就連些許褶皺,都撫平得光滑不已,

天下間的任何事,都是人去做得,故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把人事問題捋順了,任何事都會一馬平川,

況且,說實話,文、景再加上劉徹父子,一共四朝江山,四代人真是把皇室宗親折騰得不輕,如今怎麼懷柔都不為過,

“臣定會想出辦法,為陛下分憂。”

劉屈氂哽聲不輟,卻有決意,非讓少府充盈不可,陛下皇陵尚未啟,我們這些為人臣的如何能吃下飯,睡得著的?

“此事再議,朕也有些乏了,擇日再議。”

劉據麵露倦色,三位重臣再拜,退出掖月殿,殿內無人後,劉據想了想,起身負手走到堪輿圖前,

皺眉凝望許久

行出皇宮,少府劉屈氂和京兆尹劉買,同為宗親,結伴在前,霍光則稍落後些,

“少府留步。”

霍光輕喚一聲,劉屈氂站住,劉買也跟著站住,回頭看去,霍光快步上前,

“霍丞相。”

“少府,可借一步說話?”

京兆尹劉買識相,

“少府,丞相,那我就先退了。”

“劉尹,您若不嫌,請你同留,光有要事相商。”

二劉對望一眼,大體猜出霍光要說得是何事,劉屈氂道,

“丞相殫精為國,方才直言,儘顯忠臣之誌,屈氂願與丞相言誌。”

“買亦與君同!”

“請二位移步。”

霍光帶著二劉又換了個地方,三人坐定,再說方才在掖月殿叫停一事,

“若外廷為陛下之心腹,內廷則為陛下之手足,心腹鬱氣則手足滯,手足不行則心腹澀,非心體合一,陛下之心則舒。”

霍光開局定調,內外之間,要團結,

劉屈氂直言,

“霍相但有高見,我必鼎力從之。”

霍光歎道:“陛下所言,我現在思之,都不禁羞愧,民之心不可失,官之心不可失,地方之心亦不可失,此仁愛之心臣等不可壞之。”

“是啊。”

二劉齊應。

可,心中更犯難了,

若按不尋常的法子,充實少府,辦法簡直不要太多,反之,若要按規矩辦事,則有兩個不行,

這也不行,

那也不行。

陛下之意不難看出,要體麵,不僅要掙錢,還要站著把錢掙了。

“難,難啊。”

應過後,京兆尹劉買最先歎氣。

霍光笑問,

“若不難有何辦法?”

京兆尹劉買一怔,見霍光確實是在詢問自己的意思,一抖朝服,眉飛色舞道,

“若不難,法子可就太多了!二君方才在掖月殿所行之法,還是太過麻煩,商貿可截留一稅,除此外,亦可利屯田之法,屯田稅為軍務,不經大司農署,軍務轉至少府,還不是大將軍一句話的事,

這些都不行的話,在算緡告緡外,再征一筆也好,總之,法子要比困難多得多。”

劉買給自己說得都興奮了,說著說著,轉念一想,還要按製辦好此事,瞬間就蔫了,所言皆是空想,都做不得數,

“你這些法子,都是掙快錢,”劉屈氂淡淡道,“再尋到錢、鹽、鐵分稅,以供皇室之才,就太難了。”

“嗬,現在連掙快錢都弄不來嘍。”

皇室資用,時時用,日日用,月月用,支出是穩定的,就算什麼都不做,一天也要支出那些錢,縱有熱錢入賬,也隻是解一時之急,

治本之法,是要尋到長期穩定的供應源,亦如曾經的山澤收入、部分的鹽鐵錢稅,或是上林苑,這種才叫穩定收入。

“唉!”

說著,京兆尹劉買眼睛一亮,“三輔之於長安是京畿之地,於洛陽再造三輔不就是了!霍丞,遷都以來,洛陽之三輔何以遲遲不動?”

霍光回道:“你為京兆尹,應比我更清楚,牽扯更廣,難行事啊。”

經霍光一點撥,劉買恍然,

三輔是京畿,人家是供應京城的,而非供應皇室,也確實有大族要供應皇室,人也不是白白供應,不然多大家大業才能頂住如此開銷,皇室要給予他們看守皇陵的資格,這樣大族才能掏出錢,此為生態平衡的利益交換,

長安周圍皇陵錯落極多,而洛陽則無漢家皇帝陵寢,隻劉據一脈,那還沒建的,至於劉徹的茂陵,早早就在長安邊上選好了風水寶地建成了,

劉買啞然,此刻,連難字都說不出了,

“取食邑呢?”

少府劉屈氂開口詢問。

“哦?細細道來!”劉買眼睛一亮,催道。

劉屈氂沉穩開口,

“陛下不為官員新賜食邑,空出來的食邑,可留作皇室用度取用,擇出一批,下屬少府,如此可行?”

劉屈氂目光略過中間的劉買,直看向霍光詢問,

(劉買:你禮貌嗎?)

霍光在心中計算過後,說道:“皇宮、後宮、官奴,用度甚大,儘取其邑,恐怕要數百,擇取其邑,則要數千。”

聞言,劉屈氂知道不行了,

儘取其邑,就是一邑所產,全部歸於皇室,如此取用,供平皇室用度,尚且要數百邑,要知道,賜予平常功臣的食邑也不過一二,前朝長公主平陽,也僅有平陽一邑,

數百就太過火了。

擇取就是我不全都要,隻要比例抽取,這般平攤的話,幾百個食邑可就不夠了,要上千個,這數量一出,劉屈氂一點辦得想法都沒了,

是禍患天下的餿主意!

劉屈氂不禁搓腿,

沒招了!

但,劉屈氂又總覺得哪不對勁,陛下說得話,儘是說要持正心,卻沒提如何解決此事,可按照對陛下的了解,曆來旁人沒主意了,總是陛下另辟蹊徑想出一條,

難不成陛下早有計議了?

想到這,劉屈氂心中輕鬆不少,畢竟,有陛下托底,自己負擔也就沒那麼大了,

“不行!怎能有如此想?陛下若有計議尚可,若沒有呢?陛下將少府托付於我,臣當分君憂,我不想著如何破局,卻總想著依靠陛下,這是為臣之道嗎?!”

劉屈氂甩出雜念,少府就是他的事,無論如何,自己要想出辦法了,

“不然就彆管熱錢、涼錢,先能弄到錢就好,有了錢,奏議陛下修皇陵時,我說話也能有底氣。”

也彆說什麼正經的來錢道了!

難度太高!

不如先弄到錢,比什麼都強!

“此為正論!”

劉買拍案道。

就連霍光都不禁點頭,

陛下皇陵實在拖得太久,是應早日動工了,再不可拖延了。

霍光道:“不若如此,明日朝會,便奏議此事,看看群臣如何,我們再邊走邊看!”

“好!”

二劉齊點頭。

衛府

平陽公主雷厲風行,得了陛下的字後,立刻尋來專業團隊,將字鐫刻在學宮正門,不到半日功夫,燙金大字便熬在了學宮錦門前,

一男子清和典雅,撫美髯,立於學宮前,

“殿下,您看可還滿意?”

“不錯!”

平陽公主大手一揮,錢就賞出去,負責刻字的工匠,興高采烈的領賞,大金主催得急是急,可人家是真給錢啊!

花錢的人開心,乾活的人也開心,

平陽公主揮金如土,真就與窘迫的劉據比起來,高下立判,賞過工匠,平陽公主轉身來到美髯男子身邊,問道,

“如何?”

美髯男子正是有識才之能的許平,真如平陽公主說的,一封信,直接就把他傳到了洛陽,許平恭敬望向平陽,見平陽一副“快誇誇我家孩子”的表情,不禁啞然失笑,

“陛下之才,自不用說,而陛下之心,如日月同天。”

平陽麵帶不滿,

“我聽你品評時人,辭藻華麗,怎到了熊兒這,你反倒說得單薄?”

“許某何德何能,敢品評陛下。”

許平微笑,笑得如沐春風,其人不苟言笑時,帶著生人勿近的氣質,可一笑起來,便讓人心生近意,

仰頭望字,

“殿下,平閒雲野鶴,不喜功名利祿,品評時彥,也非有為國輪才之意,就如伯樂好相好馬,我隻當此事是遊樂閒情,

此番入京,僅是乘您舊恩,為大將軍選好賢俊數十,恐怕我便重回鄉野了。”

平陽公主聞言,遺憾道,

“以你之才,何以荒廢?”

許平眼不離劉據所題字,淡道,

“殿下,人各有誌,吾愛吳中菰菜羹、鱸魚膾,貴得適意,何以羈宦數千裡以要名也。”

“罷了,那你為仲卿簡拔出賢能後,你便去罷,”平陽公主鬱悶,忍不住罵道,“你真是爛泥扶不上牆,要吃什麼菰菜羹、鱸魚膾,我找人給你做就是,不知能不能填上你嘴?!”

許平臉上再無高人之意,被罵得劈頭蓋臉,對平陽的威力,顯然極怕,

心裡嘀咕道,

“殿下如母虎,本以為天下間無人能伏虎降龍,看來,還得是大將軍啊,有伏虎之能,恐怕,大將軍也過得不好受。”

許平不知平陽在衛青麵前有多小女人,反正他是想象不出來,

“殿下,方才所言,是我之前所想,現在”許平望向陛下所書,

家事國事天下事,

事事關心,

麵帶笑意,如璞玉渾金,

“現在,不知為何,觀陛下之語,平願以此身報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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