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崎嶇的小道,寒風呼嘯,一串移動的身影在夜色下拉出長長的黑影,形狀各異。
要是被人看見,非得嚇死不可。
他們追著影子互相踩著玩,樂此不彼,歡聲笑語不斷,在寂靜的黑夜中尤為突出。
“這裡的房子好破啊。”
“不僅破,還小,裡麵什麼都沒有,有的房間隻有破木板床,有的人要睡地上,被子也是又破又薄。”
“好多老人,有些人在咳,有些人在掉眼淚,生病的咳睡不好,怎麼沒咳的也不睡覺?”
“那邊有好房子,他們怎麼不去那邊住?”
呱呱見多識廣,“這裡應該是農場,他們是下放人員,好房子是管事人員住的,好東西都輪不到他們使用。”
在場的除了謝臨吃過苦,醜醜餓過,其他崽子都是幸福的孩子,沒吃過什麼苦頭。
詩詩傻之前苦過,但是忘了。
“臭蛋,我們要去農場乾什麼?”
“不是去農場,是路過農場進城。”
謝臨也沒想到在海上玩鬨漂蕩一天一夜,上岸就是農場,見到有房子有人,以為是小村莊,有村就有路。
他把懷裡探頭探腦的小胖妞打了個轉,方向她看清周圍。
呱呱放開大屏幕,把方圓3公裡內的地圖都攝錄下來。
“咦,謝臭蛋,這附近真有村子,就在農場2公裡外,隔著一座石頭山。”
“咱們要進城,應該要翻過那座山。”
謝臨嗯了一聲,目光投進破落的小房子裡,發現大部分都是滄桑的老年人,身形單薄,瘦骨嶙嶙。
中年和青年、少年也有,同樣瘦得讓人不忍直視。
男女老少的眼裡都沒有光亮,隻有痛苦的絕望。
時局如此,孰是孰非,無法考究。
按呱呱說的,還有一年多一點黎明就會到來,希望好人能挺住,壞人直接下地獄。
太陽初升的美好世界,隻需照亮良人前行,無須惡魔歸來攪風攪雨。
“咦,臭蛋,那個人扛著一個會動的麻袋。”詩詩指著屏幕上的移動人影。
“麻袋裡有石頭,他衝著海邊去了,是不是要丟這個麻袋下海?”
呱呱放大屏幕,謝臨定眼看去,瞳孔驟縮。
是他!
他怎麼會在這裡?
當年,霍霆隻有22歲就已經是營長,完全是拿命去拚軍功,首長對他十分賞識。
原本他也將成為特戰小隊一員,選拔考核時他退出了,理由是他有牽掛的人,跟家長那種牽掛不一樣。
這話一出,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有心上人了,而且好事將近。
特戰小隊的任務比其他任務艱巨數倍,每次出任務前都需要寫遺書。
謝臨8人的遺書都不知寫了多少封,有些人懶得次次寫,乾脆一封用到底,紙張發黃破舊才換。
慶幸的是雖九死一生,終歸一次遺書都沒用上。
那年,霍霆休假回去探親,歸隊後就主動提出退伍。
首長不明緣由,派人去調查才得知,他的養父母被人舉報,一家三口都下放農場了。
霍家祖輩經商,資本的後代,霍父又是大學教授,兩樣都沾了,即使在浪潮卷上來之前把全部資產都捐了,還是逃不過厄運。
當時霍霆在出任務,霍家聯係不到他,擔心牽連他的前程,單方麵登報跟他斷親。
首長勸霍霆格局放寬一點,等他爬上高位,才有更大的能力去保護家人。
他沒聽,毅然決然退伍。
霍霆離開營區前,謝臨找過他,他給的理由是:
位置再高,家人吃的苦他體會不了,無法感受從雲端跌入深淵的絕望。
在部隊要出任務,一旦家人出事,他沒法第一時間趕到,就像這次的災難,他隻是離開三個月,回來天都塌了。
六歲時被養父母撿回去,養育他成才,他說不想他的天再塌一次。
當時謝臨還感歎一句:你命真好,有人撿,我就沒人撿。
所以記得非常清楚。
謝臨透過麻袋看清裡麵的人臉,是個麵容粗曠的男人,霍霆扛著一個男人想乾什麼?
一個人心中是否存著的正義,可以從他的眼睛看出來,特彆是單獨一個人的時候,麵部表情很好地說明了一切。
霍霆還是那個霍霆,即使離了部隊,依舊心有家國,違法之事他不可能會做。
聯想起前麵的農場,謝臨暗歎糟糕。
將一群臭寶收進空間,他迅速往大海方向移動。
在霍霆舉起那個麻袋時,一把扯住麻袋的邊角。
霍霆敏銳地感應到強大的氣勢,一隻手穩住麻袋,另一隻手朝腰間摸去。
謝臨乾脆一掌批暈麻袋裡嗚哇哇叫喚的人,在霍霆亮出刀前及時開口,“是我,謝臨。”
霍霆手一頓,顯然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舊時戰友,他不知該如何麵對,鬆開後腰的手,不太自然地站著。
兩人就這樣麵對著大海,一言不發,良久,謝臨打破沉默。
“有興趣說說為什麼嗎?”
霍霆沉默了一會,把麻袋扔到腳下。
“謝臨,幫我看一下這個狗東西,我回去看看我姐。”
謝臨:
他單手提起麻袋,跟在霍霆後麵。
據他所知,霍家人下放了,霍霆出現在這裡,顯然還沒平反。
一個男人,一個女人,他好像悟到了點真相。
很可能是這個狗東西想對霍霆的姐下手,被偷偷來看望家人的霍霆撞見,然後他怒火中燒,失了理智。
就是不知道他姐有沒有遭難,希望沒有。
“有什麼需要幫忙嗎,我妻子在附近。”
這個時候,女人應該更需要女人吧。
霍霆身形一僵,聰明人不用明著說,眼底閃過一抹心疼,眼眶發紅,聲音顫抖。
“謝謝,可能需要,她需要一身衣服。”
走了兩步,他又道:“我及時趕到了。”
想到他放在心尖上的女孩被那個禽獸堵著嘴綁住手按在身下,無助又絕望,他的心就揪著疼。
要不是怕嚇到她,他當場就把那人刀了。
扛著他出來後,原想一刀將人了決,後來一想,惡人即使要死,也要在死之前體會他施與彆人的絕望。
讓他清醒墜海,海水一寸寸侵襲他的口鼻,一點點吞噬他肺部的儲存量,感受在水下的窒息與無儘的黑暗。
及時二字,安了霍霆的心,也安了謝臨的心,若霍家姐姐真出事,霍霆也會出事。
活著已經很苦,老天就憐惜他們多一些吧。
他暗暗跟空間裡的人兒交流:“詩詩,你換一件舊點的衣服,再裝個小包裹,裡麵裝兩套暗色的舊衣衫,有個姐姐需要幫忙。”
想了想,他加一句,“讓醜醜和小師、囡囡都換上舊衣服,再裝點適合久餓的人能吃的東西。”
“哦哦,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