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究竟在說什麼?”
見其他幾人看向自己的眼神肉眼可見的變得不善,男子心中不由忐忑起來,顫聲道:“凡人、賭注、公平原則……這些都是什麼意思?”
男子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端坐於沙發上一動不動的賭鬼,隻看了一眼便忙將視線收回,眼中滿是畏懼之色:“難道說……如果在這場遊戲中落敗的話,就會將自己的生命輸給這隻魔鬼?”
玫琳的眉角抽搐了一下,臉上一抹古怪之色。
居然還在裝傻充愣……
難道他們的話說得還不夠明白嗎?此人的身份已經被揭穿了,無論他是升格者還是授格者都應該已經明白了現在的狀況吧?
還是說他以為我們其實沒看出他的破綻,剛才說的話隻是在詐他?
……如果是的話,這演技未免也太好了些。
玫琳端詳著坐在自己右手旁的這名男子,其臉上的表情半是疑惑半是恐懼,略顯畏縮的眼神裡還隱藏著一抹微小的希望,希望他們能否定他的猜測,告訴他這場與魔鬼的遊戲並不會賭上自己的性命……
他的嘴唇微微發抖,因為下意識咬住下唇的緣故略有些泛白,從臉上五官的表情到眼神裡蘊含的複雜意味再到四肢下意識的肢體語言,此人身上的一切反應都是如此自然,看不出半點表演的痕跡,哪怕是影帝坐在這裡也未必能發揮出如此神乎奇技毫無違和感的的演技。
——但事實就擺在這裡,如果這名男子真如他表現出的那樣是一名什麼都不知道的無辜凡人的話,那麼為什麼,為什麼他會擁有1枚銅錢以上的支付能力?
寧哲雙手抱胸,眼神有些玩味。
說實話即使是擁有‘太易’的自己,在竊取了他人身份、記憶與自我認知的情況下,也很難如此完美地扮演出完全不屬於自己的神情和態度。而眼前這個人的所有反應都是如此真實,看不出半點不和諧的痕跡,以至於他可能就是真的,真到寧哲都有些懷疑自己的判斷。
寧哲想了想,從懷裡摸出一隻枯黃色的、用小麥莖稈紮成的,隻有巴掌大小的小草人,輕輕放在桌上。
“這樣的賭注夠了麼?”他向賭鬼問道。
眾人不約而同的注視下,賭鬼點了點頭,伸出一隻手將草人勾到了自己麵前。
賭鬼認可了這份賭注。
“果然。”寧哲微微點頭。
這隻草人是原屬於範·戴克的授格道具,寧哲竊取範·戴克的身份、接下蘭仕文的間諜任務的同時便得到了此人生前隨身攜帶的所有授格道具,這隻草人便是其中之一。
草人沒有什麼花裡胡哨的名字,就叫草人而已,也有的授格者喜歡稱其為‘替身草人’,用自己的鮮血將自己的名字寫上去,便可使自己與這隻草人冥冥之中產生聯係。
締結血契之後,人受到的所有肉體傷害便都會自動轉移到這隻草人身上,讓替身代為承受——但契約是雙向的,替身草人受到的傷害也會反向轉移到與其締結血契的授格者身上,直到有一方徹底死亡,契約才會結束。
與草人締結契約,在獲得一個替自己承受傷害的替身的同時也會多出一個把柄,一旦草人保管不當落到他人手中,後果不堪設想。
因此範·戴克生前並沒有在它身上寫下自己的名字,反正血契什麼時候結都行,他便隻是將草人隨身帶著以備不時之需。
那時的侯爵大人並沒有想到,蘭仕文不會給他臨時找替身的機會。
“替身草人……”貝當眼神閃爍,他和玫琳都認出了這件東西的身份。
替身草人的源頭鬼掌握在‘芙利姆密斯雷特’家族手中,與戴克家的招魂娃娃不同,這件授格道具是有少量在外流通的,很多授格者都認識,不認識的也多少聽過它的傳言。
“賭鬼接受了‘替身草人’作為本局遊戲的賭注。”
玫琳深深看了一眼身旁那仍是一臉茫然的男子,心中戒備更甚:“根據賭鬼的公平原則,每名玩家放上賭桌的賭注價值都是相等的,也就是說,這個男人身上攜帶著至少一件與‘替身草人’價值相等或更高的授格道具!”
甚至猜得更極端一點,他身上或許可能有一隻真正的鬼。
寧哲則是默不作聲地瞥了一眼貝當和玫琳,這兩人果然有備而來,“看來他們身上都攜帶著不止一件授格道具。”
貝當和玫琳兩人身上具體攜帶著哪些授格道具暫時還無法確定,寧哲也沒功夫確定,他回到歌劇院隻是為了從賭鬼手裡拿回蛇神的黃曆而已,其他都屬於插曲。
“我指定下一個投幣的人,是你。”
寧哲伸手指向桌對麵的男人,上一個投幣完成的人可以指定下一個由誰接著投幣,這是遊戲規則,哪怕他輸了也一樣。
“為什麼要這樣針對我!”男子咬牙切齒,紅著眼眶辯解道:“我不懂你們究竟在猜忌什麼,但是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絕對不是你們想的那樣子,我直到剛才都還不認識你們!我隻是……”
賭鬼抬起一隻布滿屍斑的慘白手掌,打斷了他的申訴,還欲爭辯的男子頓時偃旗息鼓,憋屈地從桌上拿起一枚銅錢,小心翼翼捏到酒杯上方。
寧哲饒有興致地端詳著男子毫無破綻的精湛演技,心想這家夥到底怎麼做到的。
他沒在這個問題上糾結太久,利用著成為‘輸家’後的短暫自由,寧哲離開沙發,走到看台邊拉下簾子,讓緞麵的布簾擋在自己與眾人之間——隻要自己沒離開賭場也就是這間房間的範圍,賭鬼就不會多管閒事。
借著簾子的遮掩,寧哲倚在護欄旁摸出筆記本,一邊思考著當前的狀況,一邊將本子翻開,習慣性地看看夏語冰有沒有給自己留言。
“嗯?”
看到紙上新出現的內容,寧哲的眼神變得凝重起來。
細細閱讀之後,不多時,一抹醉人的笑意輕輕浮現在馮玉漱成熟美豔的臉頰之上,如一株紅梅搖曳風中抖落枝頭新雪,美不勝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