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這位看似溫文爾雅的教書先生,心中卻壓根不信何薇薇這漏洞百出的鬼話。
他臉上露出一絲苦笑,對著何薇薇無奈地拱了拱手說道:“閣下,在下隻是一介窮酸教書先生,自問從未得罪過什麼江湖勢力。”
“實在不知是哪裡觸怒了尊貴的羅刹堂,竟要勞動閣下,來取我這教書匠的性命?”
何薇薇見對方完全沒有上當的意思,心頭不由得泛起一絲疑惑。
難道永夜商會的情報真的出了差錯?
不對,她轉念一想,永夜商會的情報應該沒問題,這書院之中,除了那些懵懂無知的孩童,便隻有眼前這位看似無害的教書先生了。
這個人,絕對與羅刹堂脫不了乾係!
哼,你不承認是吧!?
行,那我便逼你露出馬腳,逼你動手!
這個念頭在何薇薇腦海中一閃而過,眼神陡然變得淩厲起來。
下一刻,隻見何薇薇毫無征兆地猛然抬起右手,纖細的食指與中指並攏,對著前方的虛空,迅疾無比地猛然一戳!
咻!
一道凝練至極,帶著森然殺意的銳利氣勁,瞬間破空而出,如同離弦之箭般,直直地朝著那教書先生的眉心激射而去!
教書先生原本還算平靜的臉色,在感受到那股熟悉而致命的氣息時,驟然劇變!
閻見喜!
這絕對是羅刹堂核心心法閻見喜的氣息!
她……她竟然真的是羅刹堂的人!
電光火石之間,教書先生再不敢有絲毫怠慢,身形如同鬼魅一般,急忙施展出身法,險之又險地一個移形換影,堪堪避開了那致命的一指!
眼看何薇薇氣息流轉,似乎正準備再度發起攻擊,教書先生心中一緊,連忙急聲喝止道:“停下!快停下!”
何薇薇依言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歪著頭,有些疑惑地看著他問道:“乾嘛?”
教書先生看著她那副懵懂無知的模樣,心中又氣又無奈,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
他迅速伸手入懷,掏出了一麵古樸的玄鐵令牌,令牌之上刻著一個猙獰的羅刹鬼頭圖案。
教書先生將令牌舉至胸前,神色肅穆,沉聲喝道:“海內存知己!”
何薇薇見狀,也是微微一愣。
對暗號?
這是要跟我對暗號?
何薇薇眉頭緊鎖,臉上露出苦思冥想的表情,連忙擺了擺手說道:“等等,等等,讓我想想……”
看著何薇薇這沉思的模樣,教書先生隻覺得一陣心梗,險些一口老血沒當場噴出來!
不是!?
你連組織內部最基本的接頭口令都能忘!?
這他娘的到底是誰的部下!?
就在教書先生心中瘋狂吐槽之際,何薇薇似乎終於想到了什麼,眼睛一亮,猛地一拍手掌,脫口而出道:“天涯六比零!”
教書先生聽到這句驢唇不對馬嘴的暗號,整個人都懵了,呆立當場。
不是……暗號……暗號你都能對錯!?
何薇薇見教書先生半天沒反應,還以為自己說對了,又有些不確定地追問道:“對不對?是不是這個?不對我再想一個!”
教書先生猛地回過神來,眼中閃過一絲厲色,死死地盯著何薇薇,一字一頓地說道:“你!根本就不是羅刹堂的人!”
何薇薇聞言,頓時也急了,她不甘示弱地瞪大了眼睛,反駁道:“我怎麼不是了!我真是羅刹堂的!就是……就是我記性不太好而已!”
“但我實力超強的!你剛剛也看到了!”
教書先生看著她那理直氣壯的樣子,一時間竟是有些無言以對。
確實,這小姑娘方才那一手閻見喜的指法,施展得隨心所欲,銳氣十足,威力不俗,足見其在這門心法上的天賦確實非同一般。
更何況,閻見喜乃是羅刹堂不傳之秘,心法口訣絕無外泄的可能,這更是鐵證。
教書先生心中疑慮稍減,但依舊充滿了困惑,他遲疑了片刻,仔細打量了何薇薇幾眼,最終還是壓下了心中的諸多疑問,沉聲說道:“隨我來!”
何薇薇哦了一聲,心中暗喜,知道自己這就算是蒙混過關了,連忙邁步跟了上去。
兩人一前一後,穿過書院的院落,來到一間僻靜的廂房之中。
教書先生關上房門,轉身看向何薇薇,皺著眉頭問道:“是誰派你來的?”
“三年前,堂中便已下達禁令,所有人一律潛伏,不許擅自外出行動,更嚴禁越級聯絡!”
“你為何會出現在這裡?”
何薇薇撓了撓頭,繼續裝傻充愣道:“我不知道啊!我都說了,我記性不好!”
教書先生聞言,眼睛又是一瞪,語氣加重了幾分:“那你總該記得你的上級是誰吧?”
何薇薇眨了眨那雙無辜的大眼睛,攤了攤手,一臉茫然地說道:“我……我也想不起來了。”
“我就隻記得,我是羅刹堂的人,好像以前受過傷,很多事情都記不清了。”
教書先生聽到這話,再結合她先前那番顛三倒四的表現,以及那蹩腳的暗號,心中頓時咯噔一下,暗道一聲果然如此!
反正他現在百分之百可以排除何薇薇是朝廷派來了,至少朝廷應該不敢用這種鳳雛。
心法就是身份的最好證明,雖然其他的細節全都對不上。
那麼,唯一的解釋,就是這小姑娘,極有可能是三年前梧州據點被大慶朝廷圍剿之後,僥幸逃出來的幸存者。
而且看她這明顯不太聰明的樣子,十有八九是在當初那場慘烈的廝殺中,腦袋受到了重創,導致記憶混亂,甚至變得有些癡傻了。
想到這裡,教書先生心中不由得升起一絲同情,語氣也緩和了許多,追問道:“就隻有你一個人逃出來了嗎?可還有其他同伴?”
何薇薇下意識地點了點頭,嗯了一聲。
教書先生見狀,無奈地歎了口氣,又問道:“那你現在可有安身落腳之處?”
見何薇薇搖了搖頭,教書先生沉吟片刻,便做出了決定:“既如此,那你便暫時先在我這裡住下吧。”
“往後對外,你就說是我的遠房侄女,跟著我姓殷,以後你就叫我殷叔叔。”
“平日裡切記,沒有我的允許,萬萬不可隨意離開書院,更不要在外人麵前顯露閻見喜,老老實實地待著,以免被朝廷的鷹犬察覺,引來禍端。”
何薇薇沒想到,自己竟然如此輕易地就打入了羅刹堂的內部據點,心中頓時一陣狂喜,連忙乖巧地點了點頭,應道:“好的,殷叔叔,我都聽您的!”
於是,何薇薇便以殷先生遠房侄女的身份,暫時在秦山書院住了下來。
當然,殷先生也不可能白養著她,總得給她安排點事情做。
殷先生想了想,問道:“你可會些什麼?”
何薇薇聞言,立刻挺起胸膛,自豪地說道:“我!我刀工可好了!切菜賊快!”
殷先生一聽,便點了點頭說道:“行吧,那你以後就負責書院的夥食,去當個廚娘吧!”
何薇薇立刻拍著胸脯保證道:“好嘞!沒問題!包在我身上!”
殷先生滿意地點了點頭,揮了揮手,示意何薇薇可以先下去了。
等何薇薇離開房間之後,殷先生臉上的溫和之色瞬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凝重。
他走到書桌旁,從抽屜裡取出了一個巴掌大小,用細密竹篾編織而成的小竹籠。
竹籠之中,趴著一隻通體漆黑,隻有拇指大小,模樣有些奇特的小蟲子。
殷先生將竹籠握在手中,隨之開始按照某種特定的頻率和規律,輕輕地搖晃起來。
搖了好半晌,那隻原本安靜趴伏著的小蟲子,終於開始有了反應,發出了一陣陣滴滴滴的細微叫聲。
那些叫聲時而急促,時而舒緩,時而連續鳴叫,時而短暫停頓,充滿了某種特殊的韻律。
殷先生立刻屏息凝神,側耳傾聽,同時拿起桌上的毛筆,迅速在一張白紙上,將這些蟲鳴的規律和節奏,用特殊的符號記錄了下來。
待到蟲鳴停止,殷先生放下竹籠,拿起記錄著符號的紙張,又從書架暗格中取出一本看似普通的經書。
他翻開經書,將紙上的符號,與經書上記載的內容,一一仔細比對起來。
很快,一行小字便被他從經書中解讀了出來。
【待孩兒核實一番,三日後給義父答複】
殷先生看完之後,隨手拿起火折子,將記錄著符號的紙張點燃,看著它在火苗中逐漸化為灰燼。
嫋嫋的青煙,從燃燒的紙張上升騰而起,在房間內緩緩彌漫。
殷先生望著那繚繞的煙霧,陷入了沉思,心中感慨萬千,沒想到時隔三年,竟然還能找到梧州據點的幸存者。
隻是,這煙……怎麼感覺越來越大了?
燒一張小紙條,至於冒這麼大的煙嗎?
而且這煙味,似乎也不太對勁啊!
殷先生心中忽然升起一絲不祥的預感,猛地抬頭向窗外看去。
結果這一看,頓時把他嚇了一跳。
臥槽!外麵怎麼火光衝天的!?
殷先生臉色大變,再也顧不上多想,趕緊一個箭步衝出房門!
隻見不遠處的夥房方向,此刻已是濃煙滾滾,火光熊熊,整個屋頂都快要燒著了!
殷先生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心急如焚,連忙施展移形換影便趕到了夥房近前。
濃煙烈火之中,隻見何薇薇正灰頭土臉地提著一個空水桶,從裡麵踉踉蹌蹌地衝了出來,一見到殷先生,連忙揮舞著手臂大喊道:“殷叔叔!殷叔叔!快來救火啊!夥房著火啦!”
手忙腳亂了好半晌,夥房的大火總算是被撲滅了。
看著那一片狼藉,幾乎被燒成框架的夥房,殷先生瞪大了眼睛,隻覺得一陣頭暈目眩,氣急敗壞地指著何薇薇說道:“我讓你去做飯!你怎麼把夥房給點著了!?”
“你不是說你刀工了得嗎!?”
何薇薇一臉無辜地說道:“對啊!我隻會刀工啊!切菜砍柴什麼的,我都會!”
“但是燒火做飯……我不會啊!”
“那個土灶,我以前都沒見過,根本就不會用啊!”
殷先生隻感覺心頭一緊,一口氣差點沒喘上來,強忍著怒火,咬著牙問道:“那……那火是怎麼著的!?”
“我鑽木取火啊!”
“我鑽了好半天,好不容易才把火星子給鑽出來了,我看那火星有點小,就想吹口氣讓它旺一點。”
“結果……結果我一口氣吹過去吹猛了,就把火星子給吹到旁邊的乾草垛裡麵去了……”
“哪來的乾草垛!?”
“我拿來的啊!助燃的!”
“……”
殷先生聽到這話,差點沒當場氣暈過去:“不是有火折子嗎!?你不會用火折子點火啊!?”
何薇薇眨了眨眼睛,撓了撓頭,一臉茫然地問道:“火折子?啥玩意兒?我沒見過啊!”
“……”
殷先生捂著胸口,氣得渾身發抖,指著何薇薇,用儘全身力氣怒吼道:“從今往後!你不準再靠近夥房半步!!”
《朱灝:看看,我說什麼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