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晨光熹微。
通往寶應縣的官道上。
一頭毛色發灰的驢子垂著腦袋,一步一步的在路上走著。
在它身旁,是一個破衣爛衫的少年。
少年麵容平平無奇,腰間掛著一根長約三尺的筆直樹棍。
一人一驢沿著官道向南進發。
“兒啊……”
菜刀慢悠悠的走著,嘴裡嘟囔兩句。
陳九歌聽後,淡笑道:“知道了,等進了寶應縣,就給你買酒喝。”
“兒啊兒啊……”
菜刀又叫了兩聲。
它的意思是要兩壇。
“好,兩壇就兩壇。”陳九歌點頭應下。
見陳九歌答應的這麼痛快,菜刀長長的驢臉上露出驚異。
它伸頭拱了陳九歌兩下,仿佛在安慰。
在菜刀看來,來的時候,陳九歌身旁跟著木清寒、阿生。
如今隻剩他一人,顯然是三人鬨了彆扭。
“兒啊兒啊……”
菜刀嘶叫,寬慰陳九歌。
陳九歌笑了,輕拍菜刀的脖子:“不是你想的那樣。”
“兒啊?”
菜刀目露疑惑。
陳九歌將大概事情經過說了一遍。
“兒啊!”
菜刀聽後,當場停下腳步,麵露怒色。
“兒啊兒啊……”
它叫喚兩聲,扭頭就要回去,氣得咬牙切齒。
木清寒竟然被人抓走了。
這可是在打它菜大俠的臉!
要知道,這女人可是它在破廟裡出手救下來的。
陳九歌見菜刀怒氣衝衝,啞然失笑,趕忙拉住它:“彆急。”
“兒啊?”
菜刀瞅了陳九歌一眼,它的意思是:木清寒是你的朋友,你怎麼一點都不擔心?
陳九歌拉住菜刀,微微眯眼,看向淮安府的方向,淡笑道:“已經有人去救她了。”
“兒啊?”
菜刀抬起頭,眼底流露出一抹疑惑。
“是那位喜歡用劍戳你屁股的姑娘。”
陳九歌解釋道。
菜刀瞪大眼睛,長長的驢耳耷拉下來,將耳朵捂住。
它環顧四周,一臉驚懼,生怕看到“那女人”。
見菜刀嚇成這樣,陳九歌忍不住笑出聲:“哈哈哈……”
“瞧你這樣子,她沒來,你彆害怕。”
菜刀小心翼翼瞅了一圈四周,沒看到神代清寧的身影。
它長長噓了一口氣,抬頭見陳九歌嘴角微勾,以為是在嘲笑自己。
“兒啊……”
菜刀惱羞成怒,一頭撞在陳九歌屁股上。
“哎呦。”
陳九歌驚呼一聲。
“兒啊兒啊……”
菜刀不滿的叫了兩聲。
“好了好了,我錯了。”陳九歌笑著拍了拍菜刀的身子。
菜刀斜瞥陳九歌一眼:“兒啊?”
“你是說……為什麼清寧會去救木清寒?”
陳九歌與菜刀共同生活一年之久,大概能猜出菜刀的意思。
菜刀人性化的點了點頭。
陳九歌臉上露出放鬆、得意的笑。
他微微眯眼,凝望蔚藍天空上緩緩升起的初陽。
陳九歌笑道:“因為木清寒是我的朋友,所以她一定會去救的。”
“兒啊?”
菜刀麵露茫然,沒聽明白陳九歌的意思。
它眨了眨眼睛,感覺陳九歌和神代清寧之間的關係,好像並不簡單。
“兒啊兒啊!”
菜刀抬頭,朝陳九歌叫了兩聲,想詢問兩人在它來之前,到底發生過什麼。
陳九歌聽懂了菜刀的意思。
他什麼都沒說,隻是望向蔚藍天空,嘴角微勾,露出一抹淡笑。
如果菜刀能夠看到陳九歌的雙眸,一定會發現。
在陳九歌淡笑的表情下,他雙眸中暗含一抹複雜。
……
淮安府外。
濃密的林中。
“鏘!”
一聲清脆的劍鳴回蕩在林中。
刺骨冰寒的劍光閃過,一道黑影被劍刃撞飛。
“篤!”
黑影沒入一棵兩人環抱的大樹,入木三分,尾端輕顫。
定睛一看,那是一柄長三寸三分的墨色飛刀。
林中空地上。
一輛馬車停在林木正中。
重樓站在禦座上,左手指尖夾著一枚墨色飛刀,右手指尖空空如也。
一襲黑裙,裙麵漆黑如夜色的神代清寧,手持細劍,眼眸冰冷的看著重樓。
重樓嘴唇微抿,眼底流露殺意。
第二次。
這是神代清寧第二次接下他的飛刀!
“你這是什麼劍法?”
重樓眉頭倒豎,一雙眼眸緊緊盯著神代清寧,眼中濃濃的忌憚與殺意交織。
神代清寧不語,麵無表情。
“唰!”一聲銳響。
她手中長劍一旋,舞了一個劍花,垂在身側。
神代清寧看向重樓,眼中滿是戰意。
重樓讀懂了對方的意思。
再戰!
“好!”
重樓臉色有些蒼白,卻大笑起來。
“我重家《飛刀術》冠絕天下,你以一品境界能接住我兩枚飛刀,日後傳到江湖上也足以自傲了!”
重樓左手收到身前,雙指並攏,墨色飛刀被他夾在指尖。
一縷冰冷的殺機從飛刀尖端散發出來。
他站在禦座上,神情無比認真,眼底充滿殺意。
常言道:再一再二不再三。
對方區區一個玉葉堂堂主,接下自己兩枚飛刀,對重樓來說,已經算是一種侮辱、屈辱。
這要是傳到江湖上:
重家引以為傲的《飛刀術》連玉葉堂的一個堂主都能接下,他重家還有什麼麵子可言。
江湖人的屈辱,隻能用血來洗刷。
冰冷的殺機籠罩神代清寧。
神代清寧孤身一人站在林中,右手持劍。
微風拂過,吹起了她的黑色裙擺。
見重樓認真,目露殺意,神代清寧緩緩閉上雙眸。
隨著眼眸緊閉。
四周一切聲音、事物、光線、溫度仿佛都從神代清寧的心中消失。
這一刻。
神代清寧仿佛又回到了兩年前。
她站在那座溫馨、充滿歡聲笑語的小院中。
那位坐在躺椅上,背對著她,曬著太陽。
溫暖的陽光照在人身上,平添幾分暖洋洋的慵懶之意。
“你要加入玉葉堂?”
“是……”
神代清寧穿著一身黑裙,有些拘束、緊張的站在院中,小聲應道。
她自從拜入秦一門下,習練劍術,這麼多年來,不知殺過多少人、滅過多少門。
她的心本應該已經如萬年寒石般冰冷,不會被任何情緒左右。
可是,站在這位武林神話麵前,她還是不由自主的緊張,坐立難安。
那位仿佛感受到了她的緊張,起身從躺椅上坐起,回身望向她,溫聲笑道:“不用緊張。”
感受到那位在看自己,神代清寧更緊張了。
在緊張中。
神代清寧忽然聽到一句略帶歉意的話語,一句衝垮了她內心所有防線的話語。
“你和小九的婚事……”
“是我倉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