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船上故人(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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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初五。

揚州府,寶應城外。

一條貫穿南北的寬大河道盤踞在寶應城碼頭旁。

數段木橋從岸邊延伸向江麵,遠遠望去,如同交錯的犬牙。

衣著迥異,年歲不一的行人沿著木橋登上停靠在岸邊的小船。

被河水濕氣浸透的木橋在被人踩踏時,總會發出“噠噠”的輕微聲響。

人群中。

“兒啊兒啊……”

一頭毛色灰亮,驢臉狹長的驢子低頭叫著。

它歪著腦袋,用頭輕蹭身旁的主人。

眼眸中不時閃過的人性亮光,意味著對方的不凡。

寬闊的木橋上。

四周等待登船的行人聽到驢叫,不禁扭頭看去,目露驚訝。

碼頭上為什麼會出現驢子?

一襲青衫,頭戴笠帽,輕紗掩去麵容的陳九歌伸手,輕拍菜刀的頭。

他另一隻手伸入懷中,掏出一份藥粉,塞入菜刀嘴裡。

“兒……兒啊……”

菜刀叫了兩聲,驢臉抽搐,吞下又苦又澀的藥粉。

這藥粉,是陳九歌從某個地方尋來的。

藥粉的作用是防止“暈船”,效果很簡單,但製作它的人,身份卻大得駭人。

菜刀服下藥粉,晃了晃腦袋,感覺好多了。

原本陳九歌是不想讓菜刀走水路的。

但江南一帶,水道蜿蜒,隨處可見。

若是走旱路,不知要走到什麼時候去。

沒辦法,他隻好求助自己的某位兄長。

不到兩天的功夫,對方就寫了一記藥方過來。

陳九歌配好藥,磨製成粉,給菜刀服下。

昨天用過一次“暈船粉”後,菜刀頭不暈了,腿也不軟了。

現在坐船,甚至敢湊到江麵上去,朝河裡的魚兒吹氣。

服下暈船粉,菜刀咧嘴,露出一排微黃的牙齒。

它雙眼閃亮,覺得自己現在又是一個江上好漢了。

木清寒和阿生跟在陳九歌身後。

兩人同樣戴著笠帽,輕紗遮麵。

木清寒蹤跡泄露,劍宮的人絕對不會善罷甘休。

雖說三人一驢的特征過於明顯,但有“蕭紅塵”的名號,也能頂一段時間。

陳九歌牽著菜刀,在寬闊的木橋上轉了一圈。

找到一個同意菜刀上船的船夫。

不過,陳九歌要付兩人份的船費。

付過船費後,三人一驢,搖搖晃晃的登上船。

此時剛過清晨,江麵上還殘留著淡淡的白霧,坐在河邊,身子有些微涼。

陳九歌三人被安排在了船尾的位置,隻有這樣菜刀才不會影響彆人。

畢竟不是所有人都想和一頭驢坐同一艘船。

好在船夠大,哪怕坐上二十餘人,依舊有空位。

船老大坐在船頭,雙腿盤膝,手裡拿著一根煙鍋。

他微眯雙眸,望著人來人往的木橋,深吸一口氣,然後又吐出一道長長的白煙。

時間不長。

大概過去兩刻鐘。

船上坐下二十餘人。

這些人衣著乾淨整潔。

有的雖然說不上富貴,但至少能看出他們生活並不貧苦。

顯然,船老大安排人上船的時候,做過篩選。

注意到這一細節,陳九歌眼眸微眯。

他給木清寒使了一個眼色。

木清寒眸光一掃,明白了陳九歌的意思。

她眉頭皺起,麵露殺意。

碼頭這邊的船價統一,船老大完全沒必要做這種篩選。

他連驢都拉了,還怕拉窮人?

事出反常必有妖。

這怕不是遇到劫船的了。

陳九歌和木清寒對視一眼,兩人便已經傳遞完消息。

阿生對此渾然不知。

鬥笠下,他麵帶笑容,原本瘦削的臉頰都圓潤不少。

跟著陳九歌生活的這幾日,阿生一天三頓飯,每頓都能吃飽。

偶爾還能吃到陳九歌親自動手下廚做的飯。

那味道……

嘗一口人的魂魄都能從軀殼中飄出來。

阿生感覺自己好像很久沒過的這麼富足了。

現在每一天都很開心。

想到這裡。

他記起自己上船前,在寶應縣城裡買的早點。

“九哥,木姑娘。”

阿生喊了一聲,將自己背後的小竹筐放下,一陣翻找,找出一個三層食盒。

離開蘇州後,阿生效仿陳九歌也弄了一個竹筐,用來背東西。

食盒打開。

一股香氣混合著氤氳的白氣,從盒中散發出來。

阿生將三個食盒拆開,平放在船上。

三個食盒裡裝著不同的揚州早點。

第一個食盒盛有通體芙蓉色,被切成菱形的千層油糕,糕麵布著紅綠色絲,層層糖油相間,擺在盒中,散發熱氣。

第二個食盒擺著一盒燒麥,皮薄似紙,餡心碧綠,色如翡翠,糖油盈口。

淡淡的香味散發出來,嗅之甜潤清香,讓人唇齒生津。

最後一個食盒裡裝著巴掌大小的燒餅,通體金黃,一麵撒有芝麻。

離遠些看,一個個如同蟹殼般紅潤。

三種揚州點心的香味飄出。

“咕嚕……”

“咕嚕……”

一時間,岸邊、船上不少人咽起唾沫。

這三樣點心價格不菲,尋常百姓很少去買。

木清寒身為木家嫡女,木家從古武世家向商賈世家轉變。

她行走江湖,身上銀兩頗豐。

這些點心,就是阿生用木清寒借他的錢買的。

“九哥,木姑娘,這是我早起去點心鋪買的頭一鍋點心。”

“快嘗嘗,聞著香得很!”

阿生看著食盒中的點心,暗咽口水,口齒生津。

陳九歌見阿生一副餓壞的模樣,不禁搖頭苦笑。

堂堂天下第一刀客,竟然混到這種地步。

這也太慘了。

他和木清寒伸手從食盒中各自拿起一隻。

木清寒半掀輕紗,剛要品嘗,忽然看到她身旁不遠處,坐著一對母子。

母親容貌年輕,看上去二十餘歲,一身錦衣,頭發用玉簪高高紮起,麵露愁容,盯著江麵不知在想些什麼。

她懷中抱著一個三四歲左右的孩童。

孩童眨巴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瞅著木清寒手中的翡翠燒麥,咽了咽口水。

木清寒見狀,猶豫了一下,將手中的翡翠燒麥遞過去。

孩童張著小手,接住燒麥,小聲說了句謝謝。

抱著孩子的婦人聽到孩子說話,回過神。

她見自己孩子手裡拿著一枚翡翠燒麥,趕忙朝木清寒投去一個帶有歉意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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