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把劍？”
陳毅詫異：“什麼樣的劍？”
陳瀅表情有些複雜，她搖搖頭道：“不知，隻知道是一把劍。”
她看向陳毅，目露詢問：“阿毅，我們要不要進去？”
陳毅看向蒼茫山神身後冰壁上的冰洞。
洞內漆黑，看不見裡麵的狀況。
隻能看到冰洞邊緣有刀劈劍砍的痕跡，像是人力開鑿出來的。
陳毅眉頭微皺，輕吸一口氣道：“我過去。”
“你和阿大哥在這裡等著。”
“不行！”陳瀅一口拒絕。
陳毅剛要開口，陳瀅彎下身子，直接沿著坑洞光滑的內壁滑了下去。
“你……”陳毅有些無奈。
一些小事上陳瀅或許會聽他的。
但像這種涉及危險的事，她絕對不會聽他的。
陳瀅順著光滑的坑洞內壁滑了下來。
她從地上爬起，抬頭對陳毅說道：“阿毅，你在那裡等著，我去看看。”
“說的什麼話。”
陳毅眉頭一皺，也學著陳瀅那般，滑到了坑洞內。
陳瀅見陳毅也滑了下來，俏臉上頓時浮現笑容。
見兩人都滑了下去，阿大心中有些感慨，他抬眸看向金雕，目光中滿是敬畏。
阿大對著金雕行了一個後輩禮，轉身從周圍尋找一番，發現了鐵鋤堂昨日留下的繩子。
繩子套在山頂一塊筍型的冰塊上，冰塊上有刀劈的痕跡，橫向刻著一圈剛好能夠容下繩子的凹痕。
阿大拋下繩子，見長度足夠，這才拉著繩索滑到底部。
三人全都滑到了坑底。
蒼茫山神目光火熱，情緒有些激動。
“唳唳！”
它一邊扇動翅膀，一邊尖鳴，催促陳瀅進洞幫它取東西。
陳瀅走在最前麵，向冰壁上的冰洞走去。
阿大從隨身包袱中翻出一個火折子，開蓋吹亮，對陳瀅說道：“小心裡麵不通氣。”
說完，他走到了兩人前麵，小心翼翼的向冰洞內前進。
陳瀅和陳毅明白阿大的意思，心中一陣感動。
事到如今，阿大根本不用跟著兩人一起下來。
但他還是下來了。
陳毅報之以恩，阿大還之以義。
江湖兒女，不外如是。
三人走進冰洞。
洞內很狹窄，隻能容下一人。
隨著前進，三人心中升起濃濃的震驚。
洞壁都是堅硬的萬年寒冰，可上麵卻遍布著整齊的刀劍痕跡。
難道這個洞穴是被人用刀劍砍出來的？
那得是多麼鋒利的刀劍，用劍之人的力氣又有多大？
越向前走，三人便越震驚。
阿大舉著火折子，在前麵探路，火折子的光線照在光滑的冰壁上，反射回來，照亮了整條冰洞。
他一邊走一邊數著步數。
“十一、十二、十三……”
阿大每一步都大約是三尺長。
三人走了這麼一會，就已經走進去四丈遠。
四丈！
什麼人能用刀劍從堅硬無比的萬年寒冰上鑿出一條四丈遠的路？
難道是武道宗師？
陳毅和陳瀅在心中猜測。
三人又前進了十餘步，眼前空間突然開闊起來。
阿大手中的火折子光線反射，照亮一大片空間。
他腳步一頓，瞪大了眼睛。
跟在後麵的陳瀅、陳毅也停下腳步，被眼前的景象震住。
隻見前方是一個數丈長寬，兩丈高的冰室，裡麵站著二十餘具屍體。
每具屍體表麵都覆蓋著一層冰，表情栩栩如生。
有的人張著嘴，仿佛在說什麼，有的人表情猙獰，眼神中滿是仇恨。
這些屍體仍保留著生前的神態，仿佛是在瞬間被凍僵的。
他們身上的衣服或紅或黃或綠，手中持著各式兵器。
刀、劍、棍、叉……
這些人站在空間中的不同位置，一齊麵向前方。
在這二十餘具屍體的前方，是一個盤坐在冰床上的年輕人。
年輕人麵容俊朗，溫和如玉。
他身穿華貴的黑紅色袍服，雙膝盤坐，表情無悲無喜。
膝蓋上放著一張古琴，年輕人修長白皙的雙手點在琴上。
“這……”
陳瀅吃驚，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不隻是陳瀅，陳毅、阿大也都怔住了。
任誰見到這一幕，都會說不出話來。
寬敞的冰洞內，擺放著各種冰製的桌椅、床鋪。
中間站著二十餘具被完全凍僵的屍體。
屍體人人手持兵器，對準床上的年輕人。
“他……他是什麼人？”
陳瀅說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不知。”陳毅盯著盤坐在冰床上的年輕人，低語道：“多半是有名的武林前輩。”
阿大雖然不懂武功，但也能看出個大概。
他猜測道：“這冰室可能是年輕人的居所，他被仇家找上門來，以一敵二十餘，後來不知因為什麼原因，全部凍死在了冰室內……”
雖然三人沒親眼見過當年的景象，但從站位、屍體的表情上來看，大概能猜出當年發生了什麼事。
陳瀅率先反應過來，她目光掃過洞內二十餘人手中的兵器。
用劍的人很多，放眼望去足有十餘人。
這下，陳瀅表情有些苦惱。
“裡麵用劍的人有十幾個，咱們要把所有劍都帶出去嗎？”
她站在冰室內，不知是心理原因還是什麼原因，總覺得寒風刺骨，直從腳底板往頭頂竄。
而且陳瀅總覺得好像有人在看著她，她身上的汗毛都立起來了。
陳毅凝眉，思索道：“山神沒說劍長什麼樣嗎？”
“沒有。”陳瀅老老實實的回答道。
“那我們隻能把所有劍都弄下來，拿出去給山神看了。”陳毅沉聲道。
“可是……這些都是屍體啊……”陳瀅看著這些栩栩如生的屍體，心裡有些發毛。
“那也沒辦法。”
陳毅走上前去，湊到一個身穿黃色衣服的中年屍體旁，觀察他手中的劍。
湊近觀察後，陳毅發現這些屍體凍得很僵，手緊握著劍，很難弄下來。
除非用火烤，把屍體持劍的手腕部分解凍，這樣說不定能把劍弄下來。
陳毅環顧冰室，臉色有些不好看。
身處雪山上，從哪弄得來木柴？
陳毅低頭看向屍體的腳下。
屍體的腳和冰麵相連，無法推動。
阿大手裡拿著火折子，湊了過來，試著用手裡的火折子融化屍體上的冰層。
烤了一會，冰層融化，滴下幾滴水。
阿大說道：“融化是有辦法融化。”
“但是需要火把。”
陳毅眉頭緊鎖。
陳瀅看著這一具具栩栩如生的屍體，小臉蒼白，這些屍體仿佛下一刻就會活過來，撲向她。
她聽到阿大的話，對兩人說道：“我讓山神找些木柴，我先出去了。”
說完，陳瀅臉色發白的順著冰洞走了出去。
冰室內隻剩陳毅和阿大兩人在打量這些屍體。
陳毅和阿大湊在中年屍體旁，各自眼中閃爍靈光，思索應該怎麼辦。
看了兩眼，陳毅目光掃過冰洞內的其餘屍體。
他有了發現，詫異道：“這些人好像是屬於同一個門派的。”
阿大聽到這話，也看向屍體。
他點頭道：“他們的衣服款式相同，隻是顏色不同。”
“紅色、青色、藍色、黃色、白色。”
陳毅腦中靈光一閃，低語道：“他們衣服的顏色代表了五行。”
“他們是和五行有關的門派，不知什麼原因圍剿年輕人，反而死在了冰洞內。”
阿大雖然是個采藥人，但也聽過一些藥理學說，其中涉及到五行。
他也看出這一點，喃喃道：“當年可能發生過什麼。”
“不過……”
“山神要一把劍。”
“它怎麼知道裡麵有劍？”
“難道它進來過？”
阿大眼中流露出震驚之色：“山神已經在蒼茫山脈待了數百年。”
“這麼說的話……”
“這些人少說也死了數百年了。”
陳毅沒說話，他嘴唇輕抿，快步在屍體群中行走。
陳毅挨個查看屍體手中的長劍。
這些劍被冰凍住，透過薄薄的冰層，依舊能看出劍的鋒利。
這些人手中的劍放到江湖上，也算是利器。
但是看了一圈下來，陳毅並不覺得這些劍有什麼珍貴的地方。
說到底，也不過是利器。
很普通。
山神為什麼要一把劍？
陳毅有些想不通。
阿大也有些想不通。
兩人在冰室內走來走去，一方麵思考該如何解凍，另一方麵則是在探索挖掘有用的信息。
陳毅站在身穿黑紅袍服的年輕人身前。
年輕人死的很安詳，身體也被凍僵，不過他麵容俊朗，看上去如同一個溫潤如玉的君子。
年輕人雙膝盤坐，古琴橫在上麵，手指虛點琴弦。
因為不知過去多少年了，古琴上的弦已經全部繃斷。
陳毅注意到古琴側麵刻著一個字：“陸。”
陸？
這個年輕人姓陸？
還是琴的名字是陸？
陳毅暗暗記下這個細節。
就在這時。
冰洞外傳來陳瀅的喊聲，打斷了陳毅的思考。
“我回來了！”
陳瀅一路小跑，跑了進來，手裡拿著數根粗壯的樹枝，樹枝頂部纏著幾條布，布上塗抹著一層黃白色的油脂。
見到這幕，陳毅和阿大都有些驚訝。
詢問後得知，陳瀅告訴山神要做火把融化冰層。
山神便展翅飛離，不一會就抓了一頭剛死沒多久的熊回來。
它丟下熊，又抓了一棵樹和幾尺布回來。
陳瀅不知道山神是從哪弄的，但這並不影響她製成火把。
見陳瀅回來。
陳毅和阿大用火折子點燃火把，開始融化屍體。
陳瀅待在旁邊等著拿劍。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
冰洞內的劍都被融化下來。
三人抱著十餘把劍，出了冰洞。
一出冰洞。
“唳！”
山神便發出一道高亢的尖鳴。
陳瀅將劍在它的巢上鋪開。
山神一眼就看見了其中一把長劍。
“呼！”的一聲。
金雕翅膀扇動，掀起一股大風。
陳瀅三人下意識後退。
金雕激動的用堅喙叼起那柄劍，翅膀一振，疾飛向蒼穹。
連巢中的蛋都不管了。
三人看得目瞪口呆。
“唳唳！”
丈高的金雕翱翔在空中，穿金裂石般的尖鳴中透露著喜悅。
陳毅低頭看向鋪開的劍，挨個與冰洞內的屍體對應。
一息後。
他抬起頭，眼中露出一抹驚訝。
“這劍……”
“這劍怎麼了？”陳瀅小臉俏紅，也很激動，扭頭問道。
陳毅凝眉，看了一眼翱翔在空中的蒼茫山神。
“這劍的主人是一個十幾歲的少年。”
聽到這話。
陳瀅和阿大同時一愣。
兩人沉默下來。
忽然。
陳瀅扭身跑回冰洞：“我有點事，你們等我一會。”
阿大看了一眼陳毅。
陳毅搖了搖頭：“讓她做吧。”
阿大點了點頭，笑道：“小瀅很善良。”
“是的。”陳毅嘴角微翹，心情也很不錯。
一盞茶後。
冰洞內傳出拖拽的聲音。
陳瀅探出身子，懷裡抱著一具冰凍的屍體。
她小臉微紅，一邊喘氣一邊使勁往外拖這具屍體。
陳毅和阿大看去。
正是那拿劍的少年。
少年身穿青色袍服，麵容很稚嫩，看上去約莫十五六歲。
他雖然被冰凍住，但神態清晰，冷眉橫目，一臉正氣。
看到這少年，仿佛就看到了這世間年輕俠客的縮影。
“你們看什麼嘛！”
“過來幫我一把。”
“男人的心思就是不夠細。”
陳瀅見陳毅和阿大在旁邊看戲，忍不住埋怨道。
陳毅和阿大對視一眼，不禁笑了起來。
阿大難得的說了一句玩笑話：“這句話阿儀也經常說，說我心思不夠細膩。”
陳毅打趣道：“這世上的男人，或許都是粗心的吧。”
兩人對視一眼，忍不住大笑起來。
笑完，兩人趕忙過去幫陳瀅把少年的凍屍從洞內拖了出來，立在地上。
天空中翱翔，發泄喜悅的蒼茫山神仿佛看到了什麼。
它從空中墜落，飛回坑洞。
金雕落在巢穴不遠處，它怔怔的看著站在地麵上，右手虛抬的少年。
一時間，有些恍惚。
下一瞬。
這位蒼茫山脈的山神，眼中流露人性化的傷感情緒。
大顆大顆的眼淚從它眼中淌落。
“唳！”
金雕輕鳴一聲，緩步走到少年冰屍前，低下頭，十分輕柔的用頭蹭了蹭少年的屍體。
見到這幕。
陳瀅、陳毅、阿大心中都升起了一抹彆樣的情緒。
仿佛一個久遠的故事在他們眼前展現。
那是一個滿身正義感的少年和一隻金雕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