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二十一日。
蒼茫山脈。
高大巍峨的雪山之巔。
正午的陽光落下，照在覆蓋冰雪的山峰上，冰麵的山峰反射出日光，遠遠看去，如同一柄插在天地間的寶劍。
寒氣逼人中有一種彆樣的恢弘之感。
“嘩嘩……”
冰雪消融，融化的水流混合著雪與冰淩順著山峰淌落墜下。
山巔堅實的萬年寒冰冰麵上，三道身影手持拐杖，艱難的向著山巔進發。
“呼呼……”
陳瀅停下腳步，小臉通紅，不斷喘著粗氣，隨著她呼吸噴吐，一團接一團的白汽騰在空氣中。
陳瀅抬頭看向蒼茫山脈的雪山巔，雙手撐著一根拐杖，忍不住說道：“還有多遠啊？”
阿大臉被凍得發紅，他抬頭看了一眼山巔，心中計算了一下距離說道：“再走半個時辰，就差不多到了。”
“再走半個時辰？”陳瀅不禁瞪大眼睛，麵露苦笑。
她感覺自己不行了。
再走下去，真的要倒下了。
阿大回頭看向陳瀅和陳毅，欲言又止。
其實按他的計劃，現在的進度已經算是慢了。
上至山巔後還要尋找千年雪蓮，需要花費的時間短不了。
三人必須在太陽落山前下山。
不然拖到夜幕，山上寒冷的氣溫再加上昏暗的視野，極有可能出事。
陳瀅看向一旁的陳毅。
陳毅同樣臉色發紅，臉色略微發白。
看的出來，他也很累。
不過，陳毅在咬牙堅持。
再走半個時辰，就能抵達蒼茫山脈的山巔。
到時候就能找千年雪蓮了。
陳毅心中一直被這個信念支撐著。
陳瀅見陳毅抿著嘴唇，臉色蒼白，一言不發的向上攀登。
她也隻好咬緊牙關，繼續上山。
阿大見少年少女如此倔強。
他不禁輕歎一聲。
“我教你們一個呼吸法門，能夠緩解疲憊。”
阿大突然對陳毅和陳瀅說道。
“啊？”陳瀅聽到這話，怔了一下。
陳毅也看向阿大，猶豫道：“可以嗎？”
像這種法門，一般都很珍貴，不會輕易傳人。
阿大也有些猶豫，不過他還是點頭道：“可以。”
“你救了阿儀，如果沒有你，說不定阿儀會被鐵鋤堂的人害死。”
“這法門也說不上有多珍貴，是我年少時誤入蒼茫山脈，遇到的一個老者傳授的。”
“那老者當時也沒說我不能傳授給彆人，所以想來應該是可以的。”
“你們聽好。”阿大開始對陳毅和陳瀅講解呼吸法門。
呼吸法門很簡單。
隻用了十餘息，陳瀅和陳毅便學會了這個法門，兩人按照阿大所說用了起來。
沒過多久，陳瀅和陳毅便感覺身體中的疲憊消減了幾分。
“這……”
陳瀅睜大眼睛，有些震驚。
這也太神奇了吧！
陳毅微微皺眉。
他被薛銘傳了武道，會神醫穀的內功心法。
在陳毅看來，這呼吸法門雖然粗淺簡單，但其中原理好像比神醫穀的內功心法還要高明幾分。
這……
陳毅臉上露出一抹凝重之色。
這呼吸法門可能沒阿大說的那麼簡單。
陳毅停下腳步，恭敬的對阿大行了一個江湖禮。
“謝謝阿大哥。”
阿大見陳毅如此嚴肅，忍不住搖了搖頭：“小事小事。”
陳瀅感受到法門的益處，好奇問道：“阿大哥，你年少時遇到的那個老者，他長什麼樣子啊？”
阿大微愣，試著回憶了一下說道：“年頭太久遠，具體長什麼樣子我忘了。”
“不過，我記得他好像沒有手臂和腿，一個人坐在大青石上曬太陽。”
“我當時誤入到了蒼茫山脈深處，迷失了方向。”
“那個老人讓我給他倒點水喝，我就給他倒了點水喝。”
“老人說我和他也算有緣，傳了我這個呼吸法門，還指點了我離開蒼茫山脈的方向。”
阿大回憶起往事，眼中仍流露出感激之色。
當年如果沒有那個老人，他恐怕早就被困死在山林中了。
陳瀅聽完阿大所說，愣了一下。
沒有手臂和腿……
坐在大青石上？
她打了個寒顫，表情驚恐。
她隻是想想就覺得恐怖。
深山老林裡，一個沒手沒腿的老人坐在大青石上討水喝。
這要是換成她，恐怕早就嚇得撒腿就跑了。
阿大竟然有膽子過去給老人喂水……
陳瀅看向阿大的目光一下子變得十分怪異。
阿大被陳瀅這樣看著，摸了摸鼻子。
他也明白陳瀅的想法，於是沒說什麼，繼續帶著兩人向山巔進發。
這次有了阿大的呼吸法門。
陳毅和陳瀅體力延續許多。
又走了半個時辰，三人終於抵達雪山之巔。
一到山巔，陳瀅就徹底支撐不住，跪在了地上。
呼吸法門雖然極大緩解了兩人的疲憊感，但登山數個時辰，兩人的體力已經耗光。
阿大見此隻好說道：“休息一會吧，我去看看周圍。”
說完，他起身眯著眼，看向周圍的山峰，尋找千年雪蓮的蹤跡。
陳毅找了一塊石頭，坐在上麵，緩緩調息。
他見陳瀅躺倒在地，累得不成樣子，心中頓時升起一股愧意。
是他要找千年雪蓮，陳瀅卻陪著他馬出餘杭，行船水路，一路抵達關外。
又同他一起登上蒼茫雪山。
這讓陳毅心中又感動又有些愧疚。
陳瀅躺在雪窩上，大口大口喘著氣，臉蛋紅撲撲的。
休息了片刻，陳瀅翻身站起，站在山巔，眺望遠方。
天空一片蔚藍，如同一麵鏡子。
白雲輕淡，從山體中穿過。
太陽懸在空中，散發溫暖的熱意。
舉目遠眺，群山巍峨，山峰上遍及皚皚白雪。
日光落在山峰上，那些山峰反射陽光，落入陳瀅眼中如同一把把未出鞘的寶劍。
放眼望去，周圍景物如同一幅雪山藏劍圖。
陳瀅見到如此美麗、壯觀的景象，忍不住笑起來。
她回頭看向坐在石頭上休息的陳毅，笑吟吟道：“阿毅，你看這山峰好壯觀、好美。”
陳毅抬眸。
少女一襲青色袍褂，頭上戴著一個小帽，背對陽光，滿麵笑意。
笑容乾淨澄澈，如同明鏡般的蔚藍天空。
陳毅不由得神情微怔。
幾息後，陳毅那略顯病態蒼白的臉上浮現一抹紅暈。
他點了點頭：“美。”
“很美。”
……
“千年雪蓮，這等傳說中的藥材，已經有數百年沒有出現在世人眼中了。”
阿大站在山巔，目光銳利如刀，掃過周圍的山峰，對兩人說道。
陳毅沉默不語，眉頭緊皺。
他同樣望向周圍的群山。
群山茫茫，望不可及。
數百年都沒有人再摘到千年雪蓮。
有沒有可能是因為上一次摘到千年雪蓮的人挖絕了雪蓮，不想留給後世人？
陳毅嘴唇微抿，臉色微白
“說不定我們就是數百年後再次摘到千年雪蓮的人。”
“不用擔心。”
陳瀅見陳毅情緒有些不佳，開口寬慰道：“咱們還有尋藥鼠呢。”
說著，陳瀅從懷中把尋藥鼠摸了出來。
尋藥鼠一出來，就被凍了個哆嗦。
麻雀小灰更是縮在陳瀅懷中，不想出來。
山巔實在是太冷了。
陳瀅擺弄尋藥鼠，將它握在手中，對它說道：“找一找周圍有沒有什麼名貴的藥材。”
尋藥鼠凍得直哆嗦，它聽了陳瀅的話，動了動鼻子，輕嗅空氣中有沒有藥香。
尋藥鼠經過特殊訓練，通人性，能夠聞到方圓一裡範圍內所有的珍稀藥材。
如果說陳毅要想找到千年雪蓮，隻能將希望寄托在尋藥鼠身上。
尋藥鼠不斷嗅動鼻子。
大概過了十幾息，尋藥鼠俯下身子，抬起屁股，鼻子對向北方。
它的意思是北方有珍貴的藥材。
陳瀅臉上浮現笑意：“這不就行了！”
“都開心點。”
陳瀅拍了拍陳毅的肩膀。
陳毅笑著搖了搖頭，沒說什麼。
阿大帶著兩人向北方前進。
此時日頭正盛，行走在山巔，總能聽到冰雪融化的聲音。
三人腳下穿著厚厚的鹿皮靴，渾身上下裹的很厚，一步一步的向著北方進發。
大約走了一刻鐘。
陳瀅忽然停下腳步，將手伸入懷中。
“吱吱……”
尋藥鼠如同發了瘋一般哆嗦個不停，一邊哆嗦一邊吱吱的叫著。
看它的樣子，仿佛有什麼讓它害怕的東西在附近。
見到這幕，陳瀅不由得心中一緊。
“這附近好像有什麼東西。”陳瀅壓低聲音說道。
阿大和陳毅目光掃過四周，眼中帶著警惕。
忽然。
阿大眉頭一皺，快步向前走了幾步，從雪地中撿起一個乾癟的水囊。
“有人來過。”阿大低語道：“是鐵鋤堂的水囊。”
他忽然想到什麼，臉色一沉。
“壞了，山神的巢穴恐怕就在附近！”
此話一出。
陳瀅和陳毅對視一眼，表情都嚴肅了許多。
就在這時，天空中傳出一道高亢的鳴叫聲。
“呼……”
一道黑影突然從北方飛出，騰空而起。
陳瀅手中的尋藥鼠嚇得直接鑽回了陳瀅懷中。
“遭了……”
三人暗道不妙。
蒼茫山神昨天剛丟了蛋。
今天三人就上山爬到它巢穴附近。
若是這大鳥還沒消氣，恐怕會遷怒三人。
就在幾人這麼想的時候。
“唳！”
“唳！”
高亢、仿佛能夠貫穿天地的鳴聲回蕩在山巔上。
“呼……”的一道猛烈大風刮過，掀起雪山上的雪層。
夾雜著細碎冰淩的雪衝天而起，刮到了三人臉上，冰涼之餘又有些微痛。
黑影落在三人身前不遠處。
這下三人把山神看了一個一清二楚。
蒼茫山神足有丈高，渾身羽毛呈暗金色，看上去無比堅硬，宛若黃銅澆築。
它睜著那雙冰冷的眼眸，落在三人身上。
一雙銳利無比的利爪輕易便抓進冰層裡，堅硬的寒冰在它的鐵爪下仿佛是豆腐。
阿大、陳毅、陳瀅三人都不動了，緊盯著金雕。
對方也目光冰冷的看著三人。
一股無形的壓迫感籠罩下來。
陳瀅輕呼一口氣，硬著頭皮說道：“山神大人，我們是采藥人，想采千年雪蓮。”
“昨天是我們攔下的那群偷蛋惡徒，您還記得嗎？”
陳瀅對金雕說道。
她雙眼緊盯著金雕，內心緊張無比。
四年前，陳瀅忽然能聽懂鳥類說的話，而且鳥類也能聽懂她的話。
一開始陳瀅以為自己是得了什麼病。
後麵發現自己身體上沒有任何變化，這才放心。
現在，三人無意間闖進蒼茫山神的領地。
陳瀅隻好同蒼茫山神交流。
“唳！”
蒼茫山神鳴叫一聲，想起了三人。
不過它的目光依舊冰冷，眼底滿是戒備。
陳瀅則是展顏一笑。
“既然您還記得就好。”
“我們隻是來采藥的，采完我們就走。”
“不會打擾到您的。”
聽到這番話，蒼茫山神目光落到陳瀅身上。
“唳！”
又是一聲貫穿金石的鳴叫。
陳瀅依舊麵帶笑意：“對，我能聽懂您說話。”
此話一出。
阿大和陳毅同時一驚，看向陳瀅的目光中多了抹震驚。
蒼茫山神眼中也有些驚異。
緊接著，它眼中的驚異變成了火熱。
“呼……”
蒼茫山神衝天而起，在空中盤旋一圈。
“唳！”
“唳！”
兩道高亢的鳴叫聲傳出。
金雕振翅，飛向北方。
陳瀅愣了一下，表情頓時有些怪異。
阿大咽了口唾沫，看向陳瀅的目光中多了抹敬畏。
“山神它……它說什麼？”
陳瀅表情有些怪異道：“它讓我們幫它一個忙，就讓我們在它的領地采藥。”
“什麼忙？”陳毅皺眉問道。
“不知道，它讓我們去它的巢穴。”陳瀅搖了搖頭。
三人對視一眼。
陳毅深吸一口氣：“我幫它。”
說著，陳毅手裡拿著拐杖，直奔金雕消失的方位。
陳瀅沒有猶豫便跟了上去。
阿大略有猶豫，不過他深吸了口氣，也跟在兩人身後。
三人向北走了片刻，一個露天的大坑呈現在他們麵前，坑洞朝天，仿佛是雪山的眼睛。
蒼茫山神就臥在坑洞內，身下是各種動物的皮毛。
它見到陳瀅，眼中閃過一抹火熱。
“唳！”
金雕輕鳴一聲，回頭看向自己身後。
三人順著金雕的目光看去，隻見它身後有一個隻能容一人通過的洞穴。
洞穴覆蓋冰雪，裡麵漆黑一片，看不真切。
陳瀅輕咬嘴唇說道：“山神讓我們進去幫它拿一樣東西。”
“東西？”陳毅凝眉：“什麼東西。”
“一把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