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著棺材,沉默的跟在陰陽先生身後。
一路上,我都在打量他。
這人似乎對我毫無防備,雙手背在身後,不時東張西望,跟來踏青似的。
我又把注意力放在棺材上麵。
因為女屍的緣故,哪怕她極力克製,這棺材也一直散發著微弱的陰氣和屍氣。
可現在,在黃符的鎮壓下,我感覺不到半點陰氣和屍氣。
我看向黃符,下意識的想要揭下來看一看,陰陽先生卻頭也不回的說:“這裡麵的東西凶得很,你可彆亂動。”
我想了想,沒有輕舉妄動。
一路翻山越嶺,走了好久,我們終於來到死人井的位置。
我伸手將棺材放下,忍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著氣。
按理來說,以我現在的能耐,抬一口棺材,不該累成這樣。可這棺材不對勁,簡直重若千鈞。
我知道,這是陰陽先生做的手腳,他就是想消耗我的力氣。這中間打得什麼算盤,不用腦子都想得出來。
他這是打算對我動手!
此時,陰陽先生正圍著死人井的井口打轉。
他口中念念有詞,不時伸長了脖子朝井裡看,嘴裡還念念有詞。
豎起耳朵,我隱約聽到他在稱讚,似乎對這口井裡布置讚不絕口。
過了好一會兒,他終於過完了眼癮,從身上掏出一堆東西。
他從附近找來一堆石頭,搭了個簡易的法壇,而後對我說:“把棺材扔井裡去。”
我皺眉說:“棺材這麼大,能塞得進去嗎?不如先把女屍抬出來。”
陰陽先生嗬嗬直笑:“彆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麼主意,照我說的做就成。”
他一副儘在掌握的姿態,似乎覺得我對他沒有半點威脅,全然沒將我放在眼裡。
我也不生氣,照著他說的做。
我剛抬起棺材的一頭,還沒扛到肩上,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
陰陽先生正朝我走來,光明正大,毫不掩飾。
他嘴裡哼著調子,聽著就知道他心情不錯。
我往後看了一眼,就見他手裡握著那柄生鏽的匕首,看著我的眼神,充滿了惡意。
沒有多想,我伸手抓在黃符上,用力一撕。
刺啦一聲,黃符被揭下,我卻覺得掌中一陣鑽心的刺痛。
咣當一聲,棺材落地。
我癱軟著倒下,驚恐的看著手掌,那上麵,印著一個奇異的符文。
這符文像是用烙鐵烙在上麵一樣,跟我的皮肉沾粘在一起。此時符文散發著妖異的光,正在將我的力氣一點點的抽空。
我倚靠在棺材上麵,苦笑著問:“這也在你的算計裡?”
陰陽先生哈哈大笑,看起來極為興奮。
“陳易啊陳易,你跟你爺爺比,可真是差遠了。”
“我師傅布置了那麼久,其中的謀劃長達百年,從未有人看穿。可你爺爺卻憑借著隻言片語,就猜到了師傅的部分謀算,還從中找出了破局之法。”
“得虧他死了,不然還真難對付。”
聽到他誇獎爺爺,我可高興不起來。
看似在稱讚爺爺,他實則正得意著呢。
我冷著臉問:“最近村裡的事,也是你搞出來的吧?”
陰陽先生毫不猶豫的承認了。
“本來我還想模仿師傅,讓村民逼你去死呢,結果你比我想的還要心狠,讓我不得不露麵。”
“不過那些人的死,也確實怪你,或者說怪你爺爺。要不是他壞了師傅的計劃,我也不用廢這麼的勁兒。”
“話又說回來,我還得好好謝謝你們爺孫倆,要不是你們,我師傅也不會讓我出來。”
看得出來,他很興奮,臉上的笑容都變得扭曲。
從他的話裡不難猜出,他對他那個師傅極為崇拜,卻又極度懼怕。哪怕隻是提及,眼裡都帶著懼意。
似乎是因為能夠參與到他師傅的計劃裡,他現在激動萬分。
很多東西,我隻是一問,他就大大方方的說了。
按照他說的,我終於知曉了他的最終目的。
他的目標,從來不是女屍一人,還包括我!
原本按照他師傅的計劃,我會身披白蛇皮,最後救無可救,在絕望中死去。
到了那時,邪祖師也會趁機占據我的身體。
這時候,他師傅就會出現,將我扔進死人井中,和女屍合葬。
天生的怪胎,齊聚白娘娘和邪祖師的力量,又納入女屍數十年來孕育的滔天怨氣和屍煞陰氣,我將成為一顆完美的種子。
可惜,這一切都被爺爺給毀了。
爺爺在白蛇皮失效後,竟然會用接陰搭命的法子,延續我的性命。
不僅如此,他還將現有的條件全都算到了一起,讓我將女屍放了出來。
在他嘴裡,爺爺簡直是個天才。
而在我眼裡,這對師徒簡直膽大包天。
女屍和我家也就罷了,畢竟當初女屍也不過是一個普通人,我爺爺雖然有點能耐,可還沒超出凡人的範疇。
可他們竟然連白娘娘和邪祖師也敢算計進去!
這兩位,一個是修行數百年的妖,一個更是不止存在多長時間的邪神!
陰陽先生看著我,不住的搖頭:“不對,不對。”
“你不應該活下來。”
“那女屍破開封印的時機也不對。”
“就連和你陰婚搭命的對象也不對。和你配命的,不該是那條白蛇,而是這棺材裡的女屍才對。”
“現在我得撥亂反正,免得師傅的計劃出錯。”
眼瞅著他要動手,我冷靜的說:“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根嬸家的孩子,也是你害死的嗎?”
“那個女嬰?”
陰陽先生愣了一下,繼而搖頭否認:“她不是我害死的,是那老產婆害死的。我隻是讓她想辦法搞點事情出來,沒成想她起了貪念,直接把那女嬰給殺了。”
“貪念?”我眉頭緊皺。
這和貪念有什麼關聯?
陰陽先生嘿嘿一笑:“你對這個世界,了解得太少。道門五邪,江湖九行當,兩門兩婆兩術三大場……嗐,我跟你說這些乾什麼呢?”
我喃喃自語道:“這麼說,那產婆確實跟你有關了。”
陰陽先生激動夠了,不再透露其他。
他一把將我拽到死人井邊上,匕首抵著我的頭頂說:“好了,你也該上路了。為了讓你怨氣夠足,我得動點手段,會有些疼,你忍著點。”
“你想乾什麼?”我咬牙問。
被他拿匕首抵著,我感覺一股寒意直衝頭頂,渾身汗毛倒豎。
他比劃著說:“我得在你活著的時候,把你的皮給剝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