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我呼吸一滯,大腦一片空白。
死人井裡黑漆漆一片,什麼也看不到,仿佛一個吞噬一切的黑洞,唯有一股子強烈的腐朽氣息,在拚命往我嘴裡鑽。
此時,我已經完全失去平衡,甚至失去所有借力的地方,整個人墜在空中,朝無底深淵落下。
驀然,我聽到一陣咕嚕咕嚕的冒泡聲,像是有泉水從地底冒出。
一股陰風從井底吹出,刮在我身上,讓我渾身如墜冰窟,仿佛連靈魂都要凍住,臉上如刀割一樣。
頃刻間,原本空無一物的井底,翻滾出大片的水花。
那水位以一種超乎常理的速度迅猛上升,眨眼之間,水麵離我的臉隻剩一巴掌的距離。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停滯。
漆黑的水麵翻滾著白色的水花,大片的豔紅從中綻放,宛如一朵滴血的花。
一隻纖細的手從水中探出,蒼白的沒有半分血色,甚至呈現出一種烏青,褶皺的皮膚,像是被泡在水裡幾十年之久,長長的指甲如同上了漆,我甚至隱約看到上麵冒出絲絲縷縷的黑氣。
那隻手沒有將我拉到水裡,也沒有往我臉上來一巴掌,更沒有對我掏心掏肺。
它伸出食指,輕輕抵在我的額頭上,我感覺自己在這一刻飄了起來,眼前的一切飛速離我遠去。
砰!
劇烈的疼痛,讓我忍不住悶哼一聲,終於回過神。
映入眼簾的,不再是漆黑的井底,而是荒蕪的空地,當中是一口石頭堆砌的水井,四周是死寂陰森的林子。
我出來了,被死人井裡的存在給扔了出來。
在借給我死人皮護了我十二年後,她又救了我一命!
此時我大腦還是暈乎乎的,感覺恍如隔世。
若非身上的疼痛做不得假,我甚至會以為剛才的一切都是幻覺。
一陣微風吹過,我猛地打了個寒顫,這才發現自己的後背早已被冷汗浸濕。
沒有任何猶豫,我手腳並用的跑回死人井邊上,轉身背靠井口,驚恐的看向四周。
這一刻,我不再害怕死人井和裡麵的存在,反而將其當做靠山。
剛才的一切,絕對不是假象。
我本不該探身往死人井裡看才對。
還有後來的那陣陰風……有人要殺我!
不用多想,一定是白娘娘!
除了那個瘋女人,我從來沒得罪過其他不能招惹的東西。
我左右四顧,想把她找出來,可她不知躲哪兒了,我連她的影子都看不到。
但我確定,她一定就在附近,沒準就在哪個角落裡,用陰冷癲狂的眼神死死盯著我。
天空依舊灰蒙蒙一片,太陽落山後,天色迅速變暗,沒一會兒眼前就被暮色填滿。
嘩啦啦!
周圍死寂的林子,突然發出響動。那些樹木詭異的無風抖動起來,發出簌簌的聲音,在這暮色之中,好像成百上千扭曲舞動的鬼魅。
我咽了口唾沫,心臟打鼓般劇烈跳動,渾身汗毛都豎了起來。
這種景象,簡直要把我嚇抽過去。
我很想立馬逃離這個地方,可我不敢動。
我怕離開死人井,就再也回不去了。
“嘿嘿!”
一個詭異的笑聲突然響起,仿佛就在我耳邊發出。
我心臟一緊,一股冷意直衝頭頂。
餘光之中,不遠處的林子裡影影綽綽,突然多出些動靜。
那些影子圍在空地邊緣,有的蹲在草叢裡,冒出一顆腦袋,有的躲在樹後,探出半邊身子。
毛骨悚然的囈語聲響起,咿咿呀呀吵得人頭疼,音調陰森詭異,時而低沉時而尖銳。
不少影子湊在一起,鬼鬼祟祟,探頭探腦,對著我指指點點,然後發出不懷好意的陰森笑聲。
我縮成一團,臉色嚇得蒼白,忍不住瑟瑟發抖。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怎麼突然冒出這麼多臟東西?
是本來就如此,隻不過我誤入了這裡,沒有及時離開?還是有其他原因?
我腦子裡亂糟糟一片,嘴唇直打哆嗦。
彆說一群,哪怕一個我都沒能耐對付。如今這裡這麼多臟東西,怕是能把我吃得渣都不剩。
可漸漸的,我發現不對勁。
我確定這些臟東西對我有想法,那種殘忍貪婪的眼神,簡直快凝成實質,連夜幕都掩不住。
可它們卻一直圍在周圍,沒有一個靠近我。
想到這,我回頭看向死人井,心中隱隱得出答案。
它們害怕死人井,害怕裡麵的存在!
這一刻,我有種劫後餘生的慶幸。
得虧剛才我沒有被嚇得不顧一切的逃跑,不然現在我可能已經沒了。
我連忙打開背包,將剩餘的香燭紙錢全部拿出來,先用清香繞著死人井插滿一圈,又把紙錢全部點燃。
跟著爺爺活了十來年,耳濡目染間,我也學到不少東西。
要是讓我對付這些東西,我是一點辦法沒有,可讓我討個好,求條活路,我還是能試一試的。
如今這個局麵,最好的辦法,自然是求死人井裡的存在大發慈悲再保我一命。
青煙嫋嫋升起,香頭忽明忽暗,像點點繁星。
紙錢不斷燃燒,騰起的火焰,稍微驅散一些寒意。
我跪在死人井跟前,嘴裡念念有詞,恭恭敬敬的懇求。
可死人井裡沒有任何反應,反倒是周圍的那些臟東西,開始蠢蠢欲動起來。
他們往這邊伸長了脖子,眼裡滿是貪婪。
不少臟東西閉著眼睛,對著這邊深深一吸,臉上滿是迷醉。
夜幕之中,我分明看到那些清香以一種詭異的速度飛速燃燒,香灰都來不及掉落,直挺挺的立在香頭上。
那堆紙錢更是飛速化成灰燼,火光中毫無預兆的卷起一股風,黑色的灰燼打著旋飄到空中,又緩緩飄落,場麵陰森而恐怖。
“嘩啦啦……嘩啦啦……”
我聽到一陣紙張抖動的聲音。
抬頭朝前一看,那些臟東西手裡握著一疊疊花花綠綠的票子。
他們一個個咧著嘴對著我笑,表情戲謔,帶著嘲弄。
一些臟東西為了票子,還相互起了爭執,最後廝打起來。其中兩個臟東西不斷撕扯著,那些票子失手灑在半空。
可它們並沒有停手,反而打得更激烈了。
周圍的臟東西也不阻止,反而嘻嘻哈哈的在邊上看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