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後，深夜，劍宗總閣。
“夫人，您也不想再也見不到您的丈夫吧。”
曾經的宗主茶室中，有聲音悠悠響起。
一身白衣，標準清冷仙子裝扮的天宗宗主陸瑜舟，頂著一張撲克臉，很沒風度的將手搭在了莫驚春的肩膀上。
隻是手剛一放上去，陸瑜舟身周靈氣便劈啪作響，微如纖毫的劍氣，向陸瑜舟襲來。
陸瑜舟趕忙將手拿開，虛一握拳，那些微不可查的劍氣，頃刻間便被冰霜凝滯，隨後消弭於虛無。
“多少年過去了，還是這招？你屬刺蝟的嗎？”還是被紮了一下的陸瑜舟搓著手指，聽語氣是有點委屈。
“有話就說，少套近乎？”一身黑衣的莫女士，指尖劍氣繚繞。
陸瑜舟身形一閃，縮回茶幾對麵，自來熟的給自己倒了杯茶後，才開口說道。
“我都說了啊，我是來幫你找丈夫的？”
“你？”莫驚春皺眉，明顯是不信任眼前這個女人。
“千”話隻出口一個字，陸瑜舟便感應到一道淩厲的視線，她趕忙改口。
“我是說陳大宗主的事我已經聽說，我找到了驗證那個坐標的辦法。”
如今陳千戶被困天外，想要尋他需從兩處著手。
其一便是查到百妖宗來往天地之間的法門。
不是類似落雨山升天的方法。
這種陣仗太大，無法隱蔽。
也不是以修士個人偉力踏天而行。
那些小欻欻和百妖宗長老又沒那個能力。
最大的可能便是在四洲某處，藏在一條連通天與地的隱秘法陣，供百妖宗邪修往來。
而此事從請河會後百妖宗伏誅開始，就一直在查，隻是進展多少有些緩慢。
根據這兩年來的對俘虜的審問，唯一能確定的隻有一件事。
那就是所有去過百妖宗總舵的修士，在他們記憶缺失前，最後留有印象的地點都在東海附近。
並且，陳千戶最後失聯的地點，也是在東海一處無名海灘附近。
那處隱秘傳送陣在海中的可能性很大。
不過，下海這事天宗顯然幫不上什麼忙，這屬於是禦獸宗的專業範圍。
養那麼多魚，總不能白養。
所以陸瑜舟說她能幫忙，那肯定是在說另一個方案。
觀天。
驗證張澤提供的那串坐標是否為真，看看那個地方到底有沒有東西。
隨後再通過硬來，或者其他辦法，直接正麵突破，拿下百妖宗總舵，順便接陳千戶回來。
但這個法子，在第一步就遇到了問題。
不知是不是因為天障的緣故。
還留在昌州的老唐昨天當晚便組織人手，通過傳統的觀星之法看向那個方向。
但結果卻令人意外，法器用了一堆，法術變著的施展，可那片星域卻是空的，什麼也沒有。
事情到這就尬住了。
如果張澤的提供的那個坐標不是假的。
那問題顯然就出在他們這裡。
目前，他們正在昌州組織第二次觀天，老唐準備把龍虎山壓箱底的家夥事掏出來。
一副要做長久戰的準備。
然而老唐那邊還沒開始，陸瑜舟卻說她已經有了發現。
莫驚春，“你發現了什麼？”
陸瑜舟這回沒有搞耍，她鄭重其事的看向莫驚春。
“靈氣，我懷疑隻要驅使靈氣，就會受到天障的影響。”
莫驚春，“？”
四洲如今觀天象地之法，全部以靈氣術法作為基礎，人和法器都是如此。
哪怕是蠻族也是一樣，他們雖不感靈氣，但其擾動地海時，靈氣同樣會產生反應。
一個間接，一個直接罷了。
如果陸瑜舟說的是真的……那他們這些修士，抬頭所見的到底是什麼東西？
修行的到底是什麼東西？
哪怕是劍宗和禦獸宗這種莽子，宗門內也有一些與天星有關的法門。
比如【北鬥七星殺神拳】【天馬流星升空劍】之類的玩意兒……
見莫驚春詫異，陸瑜舟趕忙補充道，“你先彆慌，這事目前還隻是猜測。”
“但不使用靈氣法術，確實可以看到一些其他的東西。”
莫驚春微一皺眉，“快說，到底是怎麼回事？你怎麼發現的？”
然而陸瑜舟卻沒有回答，而是喝了口茶，嘴角上揚一微微，麵帶微微笑，看著莫驚春。
她似乎很享受這種給莫驚春當老師的感覺。
拿捏著分寸，在莫驚春要掏劍的前一息，陸瑜舟開口解釋道。
“不是我發現的，發現此事的是一位凡人。”
說著，陸瑜舟拿出一根長長的筒子，以及兩份星圖。
筒子通體黑色金屬打造，粗看之下很像是南疆之民平時用的那種大煙筒。
兩端各有一鏡片，中間機關相連，可調節轉動，改變鏡片的位置和黑筒的長度。
“望遠鏡？”接過筒子，莫驚春好奇道。
她見過這個東西，千機閣就有。
不過眼前的這個和千機閣的那些巴掌大小的相比。這個望遠鏡有些大得過分，而且也簡樸許多。
其上也沒有法陣、機炮，以及自爆裝置。
“算是吧彆拆！”
陸瑜舟在莫驚春下手前，趕忙將望遠鏡拿了回來。
“你小心些，這是我徒弟的徒弟的徒弟東西。
“我出門前借的，讓你弄壞了我這宗主臉往哪擱？這個啊……”
莫驚春，“快說，不許再賣關子，再多說一句廢話，我現在就砍你！”
見陸瑜舟又要開始東拉西扯，莫驚春拔出她的血劍，拍在了桌子上。
“好好好，我說我說……”
聽陸瑜舟講，這望遠鏡最開始的主人，是她門下弟子的弟子的弟子，一名叫做郭月的小姑娘的爺爺。
老爺子邢州人，名郭守竟，今年年初去世，享年八十五，也算是長壽。
老爺子生前便酷愛觀星，但因根竅不通，無法修行任何觀星法門。
平時除了使用一些自己做的小玩意兒以外，全靠自己的孫女在旁幫忙，才可粗略群星奧妙。
不過在郭月進天宗修行後，他又沒了依靠。
直到千機閣成立。
帶著爆炸味兒的小風吹到了邢州，郭守竟的孫女給他買了台千機閣望遠鏡。
“郭先生改進了望遠鏡，使其不用任何靈氣也可以使用，並且還能看得更遠。
“右邊這份，是郭先生臨終前所繪製出的星圖，左邊，是我畫的。”
陸瑜舟將兩張星圖推到莫驚春麵前。
兩份星圖一新一舊。
左邊那份星光閃閃，由月蠶絲煉製而成，其上靈氣湧動。
定眼細看，圖上群星甚至可按天時緩緩移動。
看得久了，眼前星光絢爛，皆是與星象有關的法術。
右邊的那份則由牛皮製成，舊的可以，邊角處還浸了些許汙漬。
但所繪星圖卻是一絲不苟，每一顆星辰旁還有小字作為標記。
二者除了材質雲泥之彆，其上所繪星辰也大有不同。
郭守竟的那份上麵多了很多顆星星。
陸瑜舟伸手點指，按在牛皮星圖的幾個方位之上。
“這裡，北鬥七星後，又多了一顆。”
“這裡，有三顆星星循環往複，糾纏運行。”
“而這個位置，就是張澤提供坐標的所在。
“這裡真的有東西。”
說罷她手指輕敲桌麵，想要打開茶室的天窗，給莫驚春露上一手。
但敲了有一會，卻什麼也沒發生。
“封上了？”陸瑜舟皺眉問道。
她小時候來過這裡，她記得這茶室的屋頂是可以打開的。
打開方式就是很燒包的以一個韻律輕敲桌麵，啟動法陣。
“沒封上，不過暗號改了。”
莫驚春拿出一個遙控器，按了一下，在滴聲後，茶室的屋頂打開。
“我女兒說要孝敬她爹，去年偷偷拆了茶室，然後就給改成了這樣，說這樣方便。”
說著，莫驚春再次按動遙控器，陸瑜舟身前的桌子上突然開了個小洞。
小洞中冒出一個光屁股的小孩茶偶。黃色的茶水從小孩的出水口拋射而出，精準的尿到了陸瑜舟的杯子裡。
嘟嘟嘟……尿滿後，茶偶又突突了兩下，淋了幾滴在桌子上，隨後才緩緩下降回小洞之中。
陸瑜舟，“”
她懷疑這老女人是故意的，但又沒有證據。
難得凹出的高人氛圍，頃刻間便被破壞殆儘。
陸瑜舟歎了口氣，起身道。
“上山，那裡清楚。”
拿著郭守竟改造的望遠鏡，兩人的來到了總閣的尋劍崖，抬頭望去，頭頂銀河璀璨，星光爛漫。
莫驚春久久無言。
她恍惚間回到了兒時，那時候自己很喜歡待在這處山頂仰望星穹，但隨時間流逝，這個地方她卻鮮少再來。
具體什麼原因，已經忘了。
“卸掉法術，禁止靈氣，用這個看。”陸瑜舟架好望遠鏡，調整好方位，招手示意莫驚春過來。
“放心，我不會偷襲你，快來！”
見莫驚春不動，陸瑜舟上前扯著莫驚春的袖子，把她扯到望遠鏡旁邊。
簡單的教了下使用方法後，陸瑜舟退到一邊。
莫驚春俯下身，將眼睛看向那枚小小的鏡片。
雖然是低頭，卻亦在仰望星穹。
透過那小小的鏡片，剛剛空無一物的星域，幾點微芒閃縮。
那裡真的有星星。
“我們過去所見的天，真的都是假的？”莫驚春將頭抬了起來。
“誰知道呢？”陸瑜舟揣著手，一臉淡然。
莫驚春，“這麼大的錯漏，為什麼之前沒發現？”
陸瑜舟卻沒回答而是反問道，“如果不知天障存在，你將我與郭先生的星圖擺在隨便一人麵前，讓他觀看。
“你覺得他會相信誰的星圖是對的，哪份星圖是真的？”
莫驚春想也沒想立刻答道，“你。”
“就是這個道理。”陸瑜舟頷首，“凡人壽短，他們的四世同堂，對我而言不過是白駒過隙。我輩修士，並不在意他們如何所想。
“就是凡人有所發現，也總歸會被時間遺忘。
“而我，登臨大乘，隻要我不死，我不認錯，那就沒人能說我錯，敢說我錯。”
陸瑜舟自嘲道。
但等了好久，卻也不見莫驚春接話捧哏。
陸瑜舟無奈，歎了口氣，小心的將這望遠鏡收了起來，覺得很沒意思。
“走啦，我們把這東西改一改，我覺得它的精度還能高些。”
“到時候說不定能直接看清那邊的情況。”
陸瑜舟再次搭上莫驚春的肩膀，而這一次，莫驚春沒有紮她。
千機閣，張家大院，同一片星空下。
張澤麵帶微笑的蹲在壇上，隻覺得這個世界吵鬨。
就在剛剛，張澤抱住了飛撲過來的小師妹。
在接了小師妹幾個頭槌過後，他也終於想起了阿璃、螢靈，以及那些修士還在自己身體裡關著這件事。
所以他便手掐道訣，放出了還在呼呼大睡的阿璃，並拍醒阿璃後，將那些人都放了出來。
一時間，夜幕下的園中綠意盎然，到處都是綠色的呆毛。
站在呆毛叢中，張澤遇到了一些小小的質疑。
“你是不是把我們給忘了？老年癡呆的傳聞不會是真的吧？”
張澤覺得這聲音有些尖銳，所以他果斷狡辯。
“沒有，我隻是想給你們一個驚喜，共患難一場，又是劫後餘生，總要有個歡迎會不是？”
說著，他啟動了小院的法陣。
空間變化，從外看小院麵積不變，內裡卻是擴大了數倍。
同時，無數機關上下翻飛，各種提前埋設布置好的布景和娛樂設施出現在眾人眼前。
貓貓符召喚來了一整隊的顛勺貓貓。
通過法陣直接下單，千機鎮步行街的小吃酒水，直接就可通過傳送陣出現在客人麵前。
無限量自助正式開始。
見此情景，除了小師妹和阿璃以外，所有人都信了張澤的鬼話。
‘他對我們真好，我哭死。’
至於張澤本人
‘感謝莉莉大人偷偷在我家安裝的全自動聚會套組。’
這次狡辯可以說是相當的成功。
除了石修有事先行離開以外，其餘所有人都沉迷聚會無法自拔。
尤其是那些修士，在落雨山中壓抑了太久，他們迫切的需要發泄，迫切的需要站在真正的天空下，好好活動活動。
張澤的舉動正合他們的心意，所以張澤忘了還是沒忘這事，就已經不重要了。
以猴哥為首的昌州本地人，也被千機閣的小玩意迷了眼，看什麼都覺得新奇。
一時間全都有些樂不思蜀之意。
一切都是好的，直到院子裡的情況被飄在夜空中，偵查情況的熱氣球腐姬發現……
然後，一大坨腐姬就加入了進來。
腐姬化整為零，也全都變成小嘎豆的模樣，在和螢靈們進行了短暫的大麵積接觸後，精神病的腦子一拍即合，並成倍放大。
它們開始了一種很邪門的交流方式。
一句話，三個身在不同方位的腐姬每人說一點。
另一邊，同樣是在乾著不同事情的螢靈，一人答一點。
聽起來，就像是四十二號混凝土拌煎餅果子配閃電。
再加上剛睡醒的阿璃又開始唱歌，好好的聚會開始向瘋人院大聯歡的方向滑落。
小師妹趴在張澤的背上，看著院中熱鬨歡樂的場景，突然在張澤耳邊輕聲說道。
“師兄，我們進屋吧。
“我想聽你跟我講講先天道體的事。
“我想看看你的先天道體好不好。”
張澤深吸了一口氣。
“好……好啊。”
但就在二人準備戰略轉移之時，有聲音從他們身旁的土中傳了出來。
“老大，老大！”
是莉莉，而且聽語調，好像是有事。
聽著莉莉聒噪的聲音，哈基沁哈了下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