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時將至。
血月當空,逆雨再起。
莉莉很狗腿的爬到了梯子上,為身前的老唐撐起一把油紙傘,假裝擋雨。
雖然已經天黑,但老唐仍然戴著墨鏡,一副總指揮的模樣,在心中默默的掐算時間。
隨著血月升至高天正中,老唐輕輕的揮了下手。
然後,什麼也沒發生。
因為這並不是流程的一部分,而且他揮手也揮早了。
無用功多餘二人組在這邊自娛自樂,真正乾實事的大佬們也行動了起來。
秦朗散開了由神木編製的環,落雨山正中狂風漸起,那引動地氣之力的風暴再次開始彙聚。
但旋渦還未形成,便有一道劍光驚鴻。
隻一劍,便斬斷了落雨山與昌州之間的聯係。
隨後莫驚春輕輕抬手,在周圍法陣的配合下,將落雨山送上了天空。
隨著落雨山越飛越高,血月的虛像逐漸消散,大地重回平靜,落雨山也漸漸變回了本來的模樣。
光華流轉間,岩石草木化為虛無,如蟬蛻新生,一枚銀色的雨滴直指天穹。
緩慢優雅,仿佛它生來便應遊於蒼穹。
她沒管毛毛開沒開攝像機蓋兒,直接拿出了小核桃對著天空開拍。
但不知為何,她啪啪的按了好久,小核桃卻和壞了一樣,毫無反應。
她環顧四周,發現其他人也是一樣。
都在拍著自己的小核桃,或者刷刷的點著屏幕。
“奇怪?這小核桃怎麼了?”
麵對小核桃的異常,莉莉心思流轉,總總異常浮上心頭,忽然間,她想到了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不會有人來找我退貨吧!”
莉莉害怕的打了個哆嗦,左右看了看,見無人注意自己後,她悄咪咪的從梯子上爬了下來。
隨後躡手躡腳的披上了一件鬥篷,並趁著無人在意,施展莉莉潛行術,蒙了個大成功後,悄無聲息的離開這裡。
問題可以慢慢找,但找莉莉退錢是萬萬不可能的。
莉莉老爺心善,見不得這些。
……
而麵對小核桃的突然範圍失靈,小雪大概是最無所謂的人。
她此時正坐在一處外圍的山崗上,根係探進大地,撐著下巴看向天空。
非必要時刻,她從不碰小核桃。
同時,她也很難理解,那東西到底有什麼好玩的。
之前有一次,小雪自告奮勇的去禦獸宗講課,她打算化身戒癮大使,為新弟子分享怎樣才能不玩小核桃,好好修煉的心得。
不過,當她說出光合作用很有趣,站在山頂閉著眼睛睡覺很好玩時。
她很明顯的感覺到了,台下那些倒黴孩子單純且複雜的眼神。
單純是說這群倒黴孩子不懂得掩飾心思。
複雜則是說這群倒黴孩子的眼神飽含深意。
小雪從他們眼中讀出了一句幾乎可具現化的信息。
那就是他們都覺得自己有病。
所以從那之後,小雪便拒絕再和任何人分享自己的光合作用心得。
腐姬除外,不過她也不是人就是了。
並且遇到類似於小核桃新品拍賣行的這種場合,她也會躲著走,以免回憶起這段丟人經曆。
今日,落雨山升天,她用年輪想也知道那群無聊的人會拿出小核桃哢哢拍照。
“這群人真無聊,美景見過就是見過,留在心中就好,保存下來還有什麼意思。”
正嘟嘟囔囔著,小雪忽然感覺到腳下一陣異動,是昌州的母親樹在跟她‘說話’。
‘聽’了半晌後,小雪問道,“你是說你想為它們送彆?”
清風徐來,算是肯定。
小雪想了想,點頭應道,“行吧,你開心就好。”
說罷,小雪起身一步邁出,來到一處深坑,顯化本相,一虛一實的雙樹裟羅拔地而起。
她成為了一根引線,開始幫母親樹感應天地。
片刻,當年天火墜昌州的場景似要重現。
不過這一次,那些‘天火’卻並未墜落。
在小雪的幫助下,銀白色的虛幻都市出現在了化為焦土的大地上。
隨著落雨山越飛越高,這座方圓百裡的銀白色的城市也拔地而起。
向星空飛去,並不再回來。
此天地異象,如蜃樓般出現在東洲各地的上空。
幾乎所有人,都看到了那些逆行而上的‘流星’。
也正是在今日,昌州那永無休止的夢。
終於結束了。
雖然外麵很熱鬨,但張澤這裡卻是一點感覺也沒有。
這一次的起飛,遠沒有第一次那般狂暴,甚至如果不細品,都感覺不到絲毫的震動。
張澤心說不愧是丈母娘,對自己真好。
感動過後,他心念一動,將自己轉化為了先天道體。
正事要緊。
掐算著時間,張澤將一枚特製的靈石按在了法陣的中心。
引爆。
銀白色的廢都在這一刻重新有了色彩,幽藍色的光明閃爍,似萬家燈火。
隨著法陣一個個爆炸,被施加在落雨山上的封印也開始鬆動,來自中洲的詛咒逐漸褪去。
在爆炸聲中,張澤對自己的倒模豎了個大拇指,隨後閉上了眼睛。
火焰將他們吞沒。
在張澤看不到的地方,因為阿璃搞事,塞了個滿是炸彈的張澤倒模的緣故。
一份多出來的力,帶著銀白色的落雨山穿過了天幕。
這並不在計劃之中。
雨滴突破天幕,在星光的映襯下開始解體消弭。
如曇一現,如銀蓮開。
那無名墜亡種族最後的一座城市,或者說庇護終於結束了它的服役。
剩下的唯有那些和腐姬一樣的歡樂的螢靈,與刻在鐵板與吊墜上未被解析的曆史。
不知是不是錯覺,張澤聽到了一個聲音。
“謝謝。”
睜開眼睛,張澤直視星穹。
看著美麗的星空,張澤總覺得哪裡不對。
“是不是飛的有點遠了,不是說好飛到天幕的邊邊就掉下去嗎?”
不過,想了想後他也並未在意,區區星空而已,自己飄一會應該就會被老登們給撈回去。
而且就算老登們不撈自己,以自己現在的實力,也可以輕輕鬆鬆的飛回去。
伸了個懶腰,張澤換了個舒服的姿勢,決定先好好欣賞一下這難得的美景。
在這觀星可比在地上清楚多了。
隻是在飄了一會後,張澤忽然察覺到了某種認知上的異樣。
觀星……觀星?
對啊,觀星!
為什麼四洲的修士從來沒有想過到這天外來看一看?
大能修士縱橫萬裡,移山填海,放個屁能最少蹦三艘阿波羅上天。
哪怕無真氣護體,那錘煉至臻的體魄也不懼寒冰烈焰,區區真空高壓傷不得他們分毫。
那為什麼從來沒聽自己師父老李說過,老夫今天無事,去小行星帶給我的乖徒兒摘顆星星回來?
隕鐵價值萬金,苦哈哈的在地裡搜尋,為什麼不來這邊直接進貨?
天宗修士喜好觀星,又是尋山,又是探海,為何不直接到這邊好好看看?
是不喜歡?不想?還是不能?
這個念頭一起,張澤越想越覺得離譜。
不對勁的地方越想越多。
他壓下了將石修或是阿璃阿璃放出來的衝動。
而是決定先自己試一下。
張澤將手臂伸至自己麵前,小心的解除了自己小指的先天道體。
隨著白嫩細膩的皮膚的顯露,其上立刻結了一層白霜,不過隻稍稍一動,那白霜便消散無形。
壓力與低溫,對張澤的肉體造不成絲毫的影響。
是其他東西在阻止修士跨越天幕,直麵這真正的星海。
隨著思考,張澤不自覺間如嬰兒般團成一團,他想起了在起飛前,石修與他的對話。
“天上有東西。”
這句看似廢話的廢話,如一根線將很多事情都穿在了一起。
洪荒年代,墜落四洲的萬族。
東齊末年大戰,被消弭無蹤的曆史。
被蕭景控住後,仰望天空的石修。
那些神奇的可以改變認知的黑石。
蕭景帝那如墜星空,可使人遺忘心中所想的心障之法。
張澤有所明悟。
天這個概念並未從他們的意識中消失,相反修仙之人是天不離口。
賭咒發誓,天爺天奶,天道無窮,都是掛在嘴邊的言語。
星辰韻律,天象風雨更是諸多法門修行的一部分。
可為什麼,不僅是老登們,甚至就連自己竟然也從未產生過跨過天幕的念頭。
哪怕自己知道很多東西,也在幻想和現實中搓出了許多版權不允許的玩意兒。
但所有跨越天幕的念頭都自然而然的被消除了。
石修師兄明明和我說了上麵有東西,那他為何不讓我到這邊來看一看。
我為什麼沒說替他來這邊看一看。
我明明說要帶螢靈上天,為什麼在準備時,不讓道爺他們多送自己一步。
這些事我在地麵上的時候從未想過,就算想過,也會在最後關頭自然而然的戛然而止。
就仿佛冥冥中有股力量,遮住了這天,將四洲的生靈包括他在內都牢牢困在了大地之上。
天障。
張澤沒由來的想到這個詞。
雖是先天道體的狀態,但張澤心中卻陡然一驚,他猛的驚醒,意識到自己好像有些飄得太遠。
而且丈母娘他們並未來尋自己。
舒展身體,張澤回首向四洲的方向望去,他打算先回家再說。
但,看到四洲的時候,他愣住了。
不知是因離得太遠,還是自己心思雜亂看了眼。
四洲的模樣在張澤眼中,不知為何有些像一名抱拳屈膝,在母胎中熟睡的嬰孩
而在‘嬰孩’的‘丹田’處,那裡漆黑一片,如淤血不開。
張澤記得,那個地方還有一個名字。
叫做中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