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轎廂門緩緩打開，蘇巨看著裡麵滿滿當當的人驚呼道：“我操，還能擠得下不？”
“上唄，看誰是那最後一根稻草。”傅曉峰在裡麵對門外三個人勾手。
柳瑾軒聽從曉峰哥的召喚，當先一步上去，電梯並未報警。
傅曉峰對他笑道：“恭喜安全過關。”
接著看向門外的池震、蘇巨和嶽航三個人：“來，繼續。”
池震無奈地笑著搖頭：“算了算了，你們先走，我們仨等其他電梯。”
“那行。”傅曉峰按下電梯關門鍵。
轎廂門緩緩關閉，滿載下行。
大家又開始繼續剛才討論的話題：
王隊突然召集的動員會究竟是要動員什麼？
電梯裡有人問：“秦桉你沒問問王隊嗎？”
角落裡的秦桉搖頭：“這有什麼好問的，反正一會兒就知道了。”
“嘿，你就不好奇？”
“好奇啊。但我想把驚喜留到最後。”
“你果然知道什麼，要不然為什麼敢說是驚喜？”
“不是驚喜，難道還能是驚嚇啊？”
馮啟元聽見這番對話，翹起嘴角：
說不定真是驚嚇哦！
之前在看見那條群公告的時候，他就多少猜到了王隊想要乾什麼。
“動員會”三個字讓他想起輸給泰恩的那場比賽之後，王隊找到他交換球衣的那一幕。
當時王隊給他說的話，現在都還經常回蕩在腦海中，時常想起。
老實說，在答應王哥，接過球衣之後到現在，他其實也是有後悔過的。
因為努力讓自己變強真的很難，也很痛苦。
他曾經不止一次的後悔自己當初為什麼一時衝動，就接過了王隊遞來的球衣……
他甚至懷疑王隊是不是給自己灌了什麼迷魂湯，才讓自己如此上頭——難道他的球衣上沾有什麼迷藥嗎？
那他是什麼時候堅定信念，不再猶豫不決的呢？
是在看見王隊以三十八歲的高齡，對陣索福聯單場六個進球，三次助攻後。
他被王隊徹底征服了。
彆人看來隻是覺得王隊很牛逼，馮啟元卻被震撼的無以複加。
因為他知道王隊如此驚人的表現背後原因是什麼：
為了自己的夢想和目標，王隊竟然爆發出如此巨大的能量，一場比賽創造了無數人這輩子都達不到的紀錄！
在馮啟元看來，王隊一個個進球，好像是在不斷對自己重複：
你看，馮啟元，我都能做到，你又有什麼理由猶豫和放棄呢？
那場比賽之後，馮啟元決定拋下所有私心雜念，就一門心思跟著王隊乾了。
甭管最後能不能成功，先燃燒自己去做了再說。
三十八歲的王隊都在拚命，二十六歲的自己又怎麼好意思心安理得看著王隊孤軍奮戰？
馮啟元用“過來人”的心態看現在這些還蒙在鼓裡的隊友們，就覺得好玩。
他已經準備好在會上好好欣賞大家的表情了！
一想到這個，他的嘴角翹的就更高了。
※※※
看著電梯下去，池震才去摁旁邊的電梯鍵。
蘇巨則問旁邊的嶽航：“你覺得王隊突然招呼大家開會是要說什麼嗎？”
嶽航搖頭：“我哪兒知道。你問我不如去問秦桉。”
“我問過了，他也不知道。”蘇巨說。
嶽航樂了：“你還真去問了啊！”
接著他扭頭看向池震：“阿震你覺得呢？”
“我覺得應該是和朝鮮的比賽有關。畢竟拿下朝鮮，我們就可以提前兩輪出線了。王隊應該是要統一思想，免得大家心思不齊，到時候翻車……”
池震說出了自己的猜測。
“就這嗎？那在比賽前說一聲就完了，有什麼必要專門提前開個會嗎？”嶽航想不明白。
“要不然還能是什麼？”蘇巨仰頭反問他，“你高人有高見，你說。”
嶽航還真就歪頭皺眉，沉思起來。
直到叮的一聲，又有電梯到了，他才搖頭：“不知道。”
“嘖。浪費表情。走吧走吧，管他是因為什麼呢，反正很快就知道了。”
蘇巨說完，電梯轎廂門打開，裡麵依然是他的隊友，隻是人數要比剛才少了一些，最起碼加上他們三個人應該不會超載了。
“喲，都是去開會呢？”蘇巨進去之後，還笑嗬嗬地打招呼。
“是啊，難道你們不是？”
“嗐……欸你們說，這個‘動員會’是動員什麼啊？”
“誰知道呢？”
“彆猜了，一會兒不就知道了嗎？”
在議論聲中，轎廂門關上，電梯載著一群滿腦子問號的國腳們往酒店第三層而去。
※※※
四號會議室並不大，當全部三十五名中國國家隊的球員都在這裡的時候，那些後來者甚至都沒撈到把椅子坐下來，隻能靠牆站著。
王烈自然是早就到了的，但他沒坐著，而是把椅子讓給後來的隊友。
他也不需要坐著。
坐在旁邊的副隊長楚獄對了一下人數，見所有人都來後，他對王烈說：“都到齊了。”
於是王烈舉起手臂，示意自己要發言。
原本還鬨哄哄的小會議室裡頓時就安靜下來，大家紛紛將目光投向他，等他開口說話，就像是在國家隊的更衣室裡那樣。
眾目睽睽下，王烈沒有東拉西扯，而是開門見山：
“感謝大家來參加這個臨時發起的動員會，今天這個會的目的隻有一個，那就是為明年的世界杯做個動員。”
蘇巨用胳膊肘碰了碰池震，捂著嘴壓低聲音：“得。你還說王隊是為了避免打朝鮮的時候輕敵，結果王隊更進一步，直接開始考慮明年的世界杯了。”
池震沒理他，隻是繼續看向王烈。
“不過現在就給世界杯動員……是不是有些早了？”蘇巨又扭頭去問另外一邊的嶽航。
嶽航捂著嘴低聲說：“未雨綢繆，不算早。王隊這麼做倒也沒毛病……”
馮啟元挺直腰杆，一直盯著王烈，眼睛裡光芒閃耀，也不知道是會議室的頂燈倒映在他的眼眸中用，還是他眼睛本身發出的光。
並沒有在意隊友們的反應，王烈繼續說：
“如果沒有什麼意外的話，我們踢完和朝鮮的比賽，就可以提前晉級世界杯了。2006年是中國隊第一次參加世界杯，從那之後，中國隊隻缺席過一次世界杯。進入世界杯，對我們所有人來說，已經是一件習以為常的事情了……但習以為常，不是一件好事。”
旁邊的楚獄微微皺眉，他覺得王烈這話說得欠妥。
現在大家確實已經習慣中國隊打進世界杯決賽圈了。中國球迷和媒體甚至在亞洲區預選賽才剛剛開始，就會憧憬世界杯決賽圈的比賽。
等真的出線之後，媒體的報道力度和慶祝活動，也遠不如中國隊最初幾次成功出線時。
我們球員也確實不會在預選賽出線之後喜極而泣，更不可能在世界杯賽場上，聽見國歌奏響就熱淚盈眶。
但這並不代表大家不渴望參加世界杯，也不是為國爭光的想法不夠強烈了。
真的就隻是習慣了而已。
習以為常說明我們的足球水平提高了，實力變強了，這難道還不是一件好事嗎？
王烈這話不僅引得楚獄皺眉頭，也導致會議室裡竊竊私語的議論聲更大了。
顯然和楚獄一個想法的人不在少數。
傅曉峰沒有和誰議論，而隻是低下頭去，撇了撇嘴：
啊，沒錯，熟悉的味道，熟悉的配方來了……就是這個味兒，爹味兒！
王烈抬起手，稍稍提高音量，壓過了會議室裡的議論聲：
“……因為‘習慣’是有可能變成‘懈怠’的。我就問大家一個問題……”
他豎起右手食指：
“我們參加世界杯是為了什麼？”
之前還有些喧鬨的會議室裡突然安靜了許多。
王烈重複問道：“我們參加世界杯是為了什麼？難道就隻是為了參加世界杯嗎？”
這一次會議室裡又重新恢複了喧囂，甚至比之前的動靜更大，幾乎每個人都在竊竊私語、交頭接耳的討論。
人群中的柳瑾軒雙眼發直，沒理解到王隊這個問題的意思。
參加世界杯就是為了參加世界杯？
對啊，難道不是為了參加世界杯嗎？
能夠參加世界杯就是每一個職業球員的夢想和追求啊，甚至可以說是終極追求。
比如我就做夢都想要能夠參加世界杯。
這難道有什麼不對的嗎？
咦？好像還真不對……
柳瑾軒很快意識到自己似乎陷入了一個思維誤區。
參加世界杯是目標，那麼已經實現目標後要怎麼辦呢？
享受世界杯嗎？
顯然不應該是這樣的。
沒有誰會覺得自己踏上世界杯賽場，是去享受的。
因為大家都想贏。
沒有誰會隻滿足於踢完三場小組賽就打道回府吧？
他想起之前自己還沒有資格入選國家隊，以一個球迷的身份來看世界杯是什麼樣子的心態——他都希望中國隊能夠晉級淘汰賽，如果能夠再次打進八強當然更好了。
對啊，怎麼會沒有目標呢？
這些年每次世界杯，我們的媒體、網絡上不都在說“八強”“八強”嗎？
重返八強，就應該是中國隊參加世界杯的目標啊！
自覺已經找到答案的柳瑾軒抬頭看向王烈，想要回答問題。
傅曉峰感受到自己身邊這位年輕人的躁動，連忙向他投去目光，想要提醒他低調。
而與此同時王烈也看了過來。
他發問後就掃視會議室裡的一眾隊友，然後發現眼角餘光裡有道光芒閃過。
他循光望去，就看見了嘴巴微張的球隊新人柳瑾軒。
對方正看著自己，眼眸裡閃閃發光。
於是他抬手指向柳瑾軒：“小柳，你說。”
傅曉峰聽見王烈的話之後，低下頭去。
算逑，年輕人就是衝動……
王烈的點名，讓會議室裡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柳瑾軒。
一時間他甚至感受到國家隊前輩們的目光仿佛化作了實物，在觸碰自己的身體。
好像有陣冷風，讓他從熱血上頭中冷靜下來，然後浮現出一絲擔憂：
一屋子人呢，他們都沒說，就我這個新人站了出來，顯得我好像比前輩們多能耐似的，會不會不太好？
就在柳瑾軒猶豫的時候，他又看見了王隊的目光，眼神中好像帶著……鼓勵？
嗨呀，反正我拿的是體驗卡，這次集訓之後，能不能留在國家隊都不知道呢，那還有什麼好擔心的呢？
年輕人再次熱血上頭，將腦海中的雜念全都拋諸腦後，迎著王隊的目光說出了自己對這個問題的回答：
“我想我們參加世界杯的目標應該是再次晉級八強。”
聽見柳瑾軒這麼說，一直低著頭的傅曉峰替他鬆了口氣——這是一個在大家意料之中的答案，柳瑾軒這個國家隊新人說出這樣的話來也並不出格。
不隻是他這麼想，會議室裡的國腳們也基本上都這麼想。
有人乾脆直接出聲表達了讚同：“沒錯……”
“對，就是八強……”
之所以大家都是這樣的反應，是因為中國隊在2022年的本土世界杯上，打進了八強，創造了中國足球的曆史最好成績。
在那之前，大家對於中國隊在世界杯舞台上應該有什麼樣的表現並沒有概念，能夠參加世界杯決賽圈就已經讓不少人心滿意足了——那會兒很多人的目標真的就隻是參加世界杯而已——也有不少人希望中國隊能夠打進淘汰賽，但具體成績如何，卻沒人說得上來。
2022年本土世界杯給所有關心中國足球的人打了個樣，給出一個具體答案：
世界杯八強。
在這屆世界杯之後，儘管也有人狂妄地喊出了“贏得世界杯冠軍”這樣的口號，但絕大多數人公認的世界杯目標還是八強。
隻是從那之後，中國隊再也沒有打進過八強——倒也因此凸顯了這個目標的含金量。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八強應該就是這支中國隊裡每個國腳為之奮鬥的目標。
楚獄連連點頭，對柳瑾軒的回答給予肯定。
就這個回答背後所代表的認知、膽識和智慧，楚獄就覺得這個年輕人的未來不會差。
※※※
國家隊主教練何振勇打開房門，就看見他的助理教練蔡伯康獨自一人站在門口，滿臉疑惑。
他便奇怪地問道：“就你一個人？池震呢？”
蔡伯康搖頭：“沒找到，不知道去哪兒了……”
“沒問問其他人嗎？蘇巨不總是和他在一起的嗎？”
“我也沒找到蘇巨……不光是蘇巨，我一個球員都沒找到……”
何振勇瞪大眼睛：“一個人都沒找到？！”
“怎麼了？”國家隊領隊沈東升的聲音從何振勇身後傳來。
“老何讓我去找池震，準備把他叫來當麵談一談戰術核心人選問題……”蔡伯康對領隊解釋道，“結果他不在自己房間裡。不隻是他，國家隊所有球員都不在他們自己房間裡……”
沈東升猜測道：“會不會是去台球室什麼地方玩兒去了？”
何振勇點頭表示讚同。
蔡伯康搖頭：“我都找過了，台球室、健身房，甚至連酒吧都去了。沒看到他們。”
何振勇又問：“集體外出了？”
蔡伯康早就預判到了他會這麼想：“我也去門口問過酒店保安，沒有看見他們出去。”
“這……”何振勇想不出還有什麼原因了，他回頭看向領隊沈東升。
沈東升則看著蔡伯康：“你給王烈和楚獄發消息，問問他們是什麼情況。”
“我發了，他們倆都沒回我。”
這下就連沈東升都皺起了眉頭，略所思索後他對蔡伯康說：“你給王烈打個電話試試。”
全體球員既不在自己的房間，也不在酒吧、娛樂中心，完全杳無音信，就像是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一樣。
這對於球隊這個集體來說，是非常嚴重的情況。
作為球隊的領隊來說，必須要立刻搞清楚情況，萬一出了什麼紕漏，他可是要擔責的。
比如……一群人躲開保安，偷偷溜出酒店——儘管這種可能實在是太低了，但沈東升不敢也不能排除這種可能。
蔡伯康也明白當前情況的蹊蹺和緊迫，於是立刻掏出手機，在通訊錄中找到了王烈的號碼，撥打過去，同時他還開啟了免提。
電話並沒有被立刻接起，撥號聲在三個人的沉默中不斷重複響起。
“手機不在身邊？”何振勇皺眉猜測道。
“也可能是開了靜音。”沈東升提供了另外一種思路。
“什麼情況需要開靜音？”蔡伯康問兩位，沒有人回答他，三個人就這樣麵麵相覷。
蔡伯康打算掛掉再撥，電話卻突然被接通了。
那邊傳來王烈的聲音：“蔡指？”
※※※
王烈的手機放在桌子上，他完全沒有注意到手機屏幕上跳出來的來電信息。
還是坐在他身邊的楚獄提醒他的：“電話……”
王烈這才發現蔡指導在給自己打電話。
他倒也不避諱，當著全隊隊友們的麵接起電話：“蔡指？”
蔡伯康的聲音略顯焦急，劈頭蓋臉地連環追問：“什麼情況，王烈？怎麼球隊一個人都不在？你知道是怎麼回事兒嗎？我給你發消息你也不回的……”
王烈看了一眼會議室裡的隊友們，解釋道：“嗐，我們在臨時開會。蔡指你找我啥事兒？”
※※※
“臨時開會？”
蔡伯康抬頭看向沈東升和何振勇，這兩人也在看他，大家都從對方臉上看出了詫異。
“開什麼會？”何振勇沒忍住問道。
“何指導也在啊？”王烈聽見何振勇的聲音之後問了句。
“我們三個人都在。”這次回答他的是領隊沈東升。
接著他們就聽見王烈似乎輕笑了一聲：“我本來打算等會後去找你們彙報一下的，現在正好和你們同步一下，蔡指你彆掛電話，開免提。”
※※※
王烈說完同樣打開免提，將手機重新放回桌子上。
然後他看向自己的隊友們，這才注意到柳瑾軒還站在原地。
年輕人已經從最初的衝動中徹底清醒過來，站在那裡接受所有人的“注目禮”讓他有些不自在。但是王隊沒發話，他也不知道該不該坐下來。
王烈對他招手：“你先坐下來吧，小柳。”
柳瑾軒如蒙大赦，連忙坐下來。
看見柳瑾軒坐下來，王烈這才繼續說：“八強。說到八強，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情……你們知道這八強是怎麼來的嗎？”
一群人麵麵相覷，不明白他們的隊長為什麼要這麼問。
不就是主場作戰，全員上下一心，齊心協力，再加上球迷們的鼎力支持，最終才創造了這麼一個奇跡嗎？
這是中國隊在世界杯上的最好成績，當初媒體們可是沒少圍繞著這個題材深挖，各種紀錄片、報告文學、網絡段子層出不窮。
就算沒有親曆過那個時代的人，也都通過這些再創作的作品，了解到了中國足球曆史性的時刻。
各種官方的、民間的紀錄片的切片，現在的網絡上還能隨處可見，這又不是什麼秘辛。
還好這次王烈並沒有真的讓大家回答問題，否則還真不好答，因為這事兒說來那可就話長了……
王烈繼續說道：“如果你們看過當初的世界杯紀錄片，應該知道其實在那屆世界杯開始前，隊伍就已經決定要在那屆世界杯上有所突破，創造曆史。”
有人輕輕點頭，表示讚同。
這幾乎是所有關於那屆世界杯八強的紀錄片、回憶錄中都會提到的。
“我知道肯定會有人覺得這不過是球隊成功之後，大家往自己臉上貼金的說法——把偶然的成功當做是一個必然的結果。但我要說，這不是偶然的成功，這就是一個必然結果。我這麼說不是為了裝逼，我隻是實話實說，因為當時我就在隊裡。”
如今這支國家隊裡，隻有王烈一個人參加了十五年前那屆本土世界杯。
就連楚獄，當時也還隻是國青隊的球員，沒有入選國家隊。其他更年輕的球員就更彆提了，今年十九歲的柳瑾軒當時才四歲多，用重山的方言講，他還是個“青溝子娃娃”——屁股溝子是青色的。
所以現在王烈是在以曆史親曆者的身份來給大家講述他自己的經曆。
王烈繼續說道：“2022年我們本土世界杯的十二年前，2010年世界杯，中國隊沒出線。2022年我們也是因為東道主身份才獲得參賽資格的。
“東道主是一個巨大的優勢，畢竟我們在熟悉的地方，在家鄉父老麵前作戰，全國人民都是我們的後盾，我們知道如果要創造曆史，那這就是最好的一次機會。如果錯過的話，不知道又要等到什麼時候了……所以在世界杯之前，大家就在一起開了個會……哦，類似今天這樣。”
王烈說到這裡，指了指在座諸位。
“會上每個人都決定不找任何理由和借口，拚儘全力，創造中國足球的曆史。四年前我們曆史性的闖入了世界杯淘汰賽，那麼這次我們就要在十六強的基礎上更進一步。八強是當時就定下的目標，而最後我們也確實做到了。
“為什麼我們能做到？因為當時我們沒把能參加世界杯當做一件理所當然的事情——兩屆世界杯之前，中國隊還錯過了2010年的世界杯——也沒有一個人會去想四年後再來如何如何的。大家想的是，自己職業生涯可能就這一次創造曆史的機會，絕對不能浪費了。”
※※※
聽見王烈這麼說，沈東升扭頭看向當時的另外一位親曆者，時任中國國家隊隊長蔡伯康，用眼神找他確認。
蔡伯康把手機拿的遠一點，壓低聲音說：“王烈說得對，當時我們就是這麼想的。東道主確實是一個出好成績的機會——當然，我指的是堂堂正正的好成績，不是像韓國隊那樣靠賄賂裁判得來的所謂‘好成績’……”
“八強倒也是一個合情合理的目標，畢竟上一屆中國隊闖入了十六強。”主教練何振勇點評道。
蔡伯康聞言笑起來：“其實當時會上對具體定個什麼目標大家是有爭論的，八強隻是最後大多數人都同意的目標。王烈還有一個更激進的目標。”
“是什麼？”沈東升問。
蔡伯康說：“本土奪冠。”
沈東升、何振勇同時目瞪口呆。
這可是各種紀錄片、回憶錄裡沒有提到的內容。
“包括我在內，所有人都覺得這小子就是在胡扯，所以壓根兒沒有認真討論他這個目標。”蔡伯康笑道。
“現在想來，那是我第一次聽見王烈明確提出要世界杯奪冠，比他後來喊出奪冠目標，結果被媒體炮轟、輿論嘲笑早多了……”
※※※
“……到現在，八強都是中國隊在世界杯上的最好成績。每次我們在世界杯上出局之後，媒體和球迷們都會遺憾，我們沒有能夠再次打到八強，好像八強才是我們參加世界杯的目標一樣。但我對此有些不同意見。”
王烈搖頭道：
“我不認為八強應該是我們的目標。已經取得的成績，怎麼能夠成為我們努力奮鬥的目標呢？換句話說，如果我們參加世界杯的目標，隻是為了追平十五年前那支國家隊，那有什麼意義？隻能說明我們在前人的基礎上，根本沒有進步。”
王烈這話說得有些重，會議室裡的大家又忍不住竊竊私語起來。
大家都在揣摩他們隊長的這番話。
柳瑾軒越揣摩，越覺得王隊說的有道理：
對啊。過去的成績確實不應該代表未來，否則我們還努力乾什麼？反正怎麼做也無非就是追平前人的成就嘛……
我們作為後來者，當然應該要超越前人的成就，才算得上“進步”啊！
所以王隊說的沒錯，將“八強”作為目標，確實是我說錯了！
如果八強不是目標的話，那目標應該是什麼？
四強嗎？
好像到目前為止，都還沒有一支亞洲球隊能夠走到世界杯四強這一步，也就是半決賽——韓國隊做到過，但他們因為賄賂裁判被取消了成績，所以他們的那個世界杯四強不作數。
這麼一想的話，四強真的可以成為我們為之奮鬥努力的目標啊！
想著想著，柳瑾軒的眼睛裡重新閃現出光芒。
於是他再次抬起頭來，興奮地望向前麵的王隊。
他覺得自己這次已經猜到了王隊的想法。
以王隊最近半個賽季所表現出來的狀態，再加上池哥、曉峰哥，還有那麼多在歐洲俱樂部擔任主力的球員們……以四強為目標好像也不是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
到時候成為亞洲第一支打進世界杯四強的球隊，徹底洗涮掉棒子帶給亞洲足球的“汙點”！
所以這次肯定沒錯，目標應該就是……世界杯四強！
傅曉峰注意到了身邊柳瑾軒的動靜，他都不用扭頭看，就知道這小子肯定被王烈剛才那番話給撩撥起了情緒。
還是年輕啊……
在他自己聽來，王烈這番話明顯是生拉硬套的胡扯八道。
誰規定了以前做到的成績就不能拿來當現在的目標？
前人的成就和我們有什麼關係嗎？
英格蘭曾經拿過一次世界杯冠軍，現在每次參加世界杯不還是以奪冠為目標？
要按照他的邏輯，那英格蘭豈不是也不應該嚷嚷著要奪冠了？
根本經不住細想嘛，也就是因為他是隊長，是老大，大家不敢當麵反駁他而已……
※※※
因為剛才在聊天，沈東升懷疑自己沒有聽清楚王烈的話：“他在說什麼？明年世界杯目標是八強？”
蔡伯康說：“他是說八強不是目標。”
沈東升被逗笑了，他想說口氣真大，連八強都不算是目標了。
可又迅速想起剛才蔡伯康給他講的往事。
對王烈來說，八強還真不是他的目標……
於是他沒有吐槽出來。
王烈的聲音繼續從手機揚聲器裡傳出來，稍微有些遠，虛無縹緲的樣子。
“……所以我認為我們應該為明年的世界杯確定一個具體的目標……”
※※※
“……有了具體的目標之後，我們再齊心協力去完成它。這樣一來，在世界杯上，大家就都知道該怎麼做了。作為隊長，我想應該由我來為大家設置這個目標，這也是我這個隊長的責任和義務。”
王烈這話說得很不客氣，甚至有些“爹味”，但現實裡的會議室中，確實也沒人站出來表示反對，說你有什麼資格代表我們？誰給你說隊長就應該為全隊設定參賽目標的？
大家隻是沉默地看著他，現在他們隻想知道隊長口中的目標究竟是什麼？
柳瑾軒甚至已經做出了“四”的口型，仿佛在等待彩票開獎。
馮啟元挺直身軀，臉上帶著期待的笑容，準備好迎接隊長開大。
“其實很簡單，我們明年世界杯的參賽目標有且隻有一個……”
說到這裡的時候，王烈故作停頓，目光從幾乎每一個隊友們臉上滑過——之所以說“幾乎每一個”，是因為有人是低著頭的，壓根兒看不見臉上表情。
停頓時間並不長，他很快就掃過了所有人，接著他說道：
“冠軍。我們明年參賽的目標就是世界杯冠軍！”
把頭埋著隱藏自己表情的傅曉峰隻覺得仿佛有一道雷在自己腦袋正上方炸響，他嚇得抬起頭來，目瞪口呆地看向那個他之前不敢直視的男人。
在他身邊的柳瑾軒“好”字隻喊了個開頭就戛然而止，因為他反應過來王隊的目標和他所想的目標好像……並不一樣？
馮啟元在在桌子下麵用力攥起拳頭：
王隊終於還是說出來了！
來吧，兄弟們，一起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