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6章 秦博到來
第1106章 秦博到來
大概關中,或者說長安,對大漢確實有某種加持作用。
吳國每每派使者前來長安尋找馮君侯的時候,總是不能第一時間見到人。
朱據過來的時候,跟在馮君侯屁股後麵吃了半年的冷風。
現在校事府的秦博來了,又是聽得鎮東將軍府的人說,君侯巡視並州去了。
不過相對於朱據來說,秦博顯得沒有那麼急躁。
得知馮君侯暫時外出不在長安,他又前去拜訪朱據。
朱據得知校事府派人前長安,不由地有些皺眉:
“吾與校事府素無乾係,此人上門做甚?”
雖然這兩年校事府行事,低調了許多。
但由於前些年所做下的惡事,不知得罪了多少人,朝中不少人仍是對校事府咬牙切齒不已。
在朱據看來,但凡校事府出來的人,能不惹就儘量不惹。
“將軍,可要小人前去拒絕他?”
親衛看到朱據有些厭惡的模樣,問了一句。
朱據猶豫了一會,這才歎了一口氣:
“算了,校事府深得陛下寵信,不宜得罪,還是請他進來吧。”
“諾。”
秦博進來後,姿態倒是放得比較低,對著朱據就是行了一禮:
“校事秦博,拜見將軍。”
“秦校事不必如此。”朱據忍著心頭的不適,“請坐吧。”
“謝過將軍。”
“不知秦校事是喜歡喝湯茶還是清茶?”
所謂湯茶,自然是以前的喝法,茶葉末混著薑末膏油乃至鹽等物煮沸。
而清茶,則是單純由製好的茶葉泡沸水而成。
大漢境內,雖說茶葉漸漸流行,但能喝得起茶的,基本都是有些閒錢的人家。
糧食的增產,進一步推動圈養家豬的發展,吃肉再不是富貴人家的特權。
鄉下地主老財吃肉都成了日常。
故而湯茶清茶皆有人飲之。
至於像吳魏兩國,雖也有飲清茶,但多是與漢國有商隊往來的人家。
剩下的,基本還是喝湯茶。
秦博出自校事府,自然知道清茶與湯茶的區彆。
但見他回答道:
“朱將軍不須麻煩,小人飲清茶即可。”
待下人捧著清茶上來,秦博拿起茶杯飲了一口茶,又打量了一下周圍,這才說道:
“將軍這個院子,雖不算大,但卻也彆致,特彆是這茶,口感甘甜,委實不可多見,看來將軍在長安的日子,過得真是不錯。”
朱據看著此人似乎話裡有話,皺眉道:
“秦校事多慮了,吾哪裡懂什麼茶,這茶,不過是馮君侯送我的,我平日倒是更習慣喝湯茶。”
“眼下開春,戰馬需要複膘,不宜騎行,外麵冰雪融化,地麵泥濘,故而這些日子吾多是在整理騎戰的心得,沒有外出。”
“我又不懂得軍陣之事,將軍與我說這個,我也聽不懂。”
秦博擺了擺手,故作不在意的模樣:
“其實我這一次前來長安,是因為陛下對鐵甲騎軍有些疑惑,這才特意派了我過來給將軍帶個話。”
聽到是陛下的意思,朱據連忙站起來:“不知陛下有什麼旨意?”
“朱將軍請坐,請坐。”秦博連忙也跟著站起來,“不須如此,你要這樣,我站著也不好問話不是?”
“是,是。”朱據終於客氣起來,對著秦博說道,“秦校事也請坐。”
兩人再次坐下後,秦博這才繼續開口道:
“陛下得知朱將軍已經開始跟著漢軍習騎戰之法,很是高興。依某看來,待朱將軍學成歸來,想那魏賊精騎,何足道哉?”
朱據謙虛道:
“秦校事過獎了。不過依我看來,漢國的鐵騎,確實有過人之處,比魏賊精騎,猶勝幾分。”
想起這些日子所看到的漢國鐵騎,朱據不禁有些心神激蕩:
“若是大吳能仿漢國建起騎軍,不說能穩勝魏賊精騎,想來至少也能不落下風。”
聽到朱據這麼一說,秦博臉上亦是喜形於色,連連擊節:
“那就好,那就好。”
待讚歎完之後,秦博這才問道:
“隻是朱將軍所言的,仿漢國建立騎軍,是如何個仿法?可是全盤從漢國買入馬匹武器盔甲?”
朱據不疑有他,點頭道:
“最好如此。馬匹自不必說,除卻從漢國買入,怕是也沒有其他地方可買。”
“再說兵器盔甲,依吾這些日子觀察,漢國騎卒所用的兵器盔甲,極是精良。”
“哪怕是一個曲長,所用馬刀居然是百煉斬馬刀,普通長刀與之相擊,不過數下,便被砍斷,實是鋒利非常。”
聽到朱據這麼一說,秦博微一皺眉,眼中閃過一絲懷疑,不過他臉上卻是恰到好處地顯出驚訝之色:
“區區一個曲長,就能用百煉斬馬刀?這,這,怎麼可能!”
朱據點頭苦笑:
“若非親眼所見,吾亦難以相信。”
說到這裡,他不禁長歎了一口氣,“怪不得漢國這些年來,屢戰屢勝,光在兵器上,就勝魏國多矣!”
前漢為何能一漢當五胡?
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前漢士卒所用的兵器及強弓硬弩,勝胡人多矣。
再加上國力強盛,又再壓胡人一頭。
故而這才能大殺四方。
以前未至漢國,隻道漢國軍中所用,與大吳差不了幾分。
沒想到如今親眼看到漢國軍中兵器,這才知道,漢國軍中所用,相比於大吳與魏國,竟是隱隱類似前漢對胡人的那種優勢。
感受到這一點的朱據,內心極為不安。
看到朱據這般模樣,秦博不禁好奇問道:
“不知比當年陛下在武昌所鑄刀劍如何?”
朱據搖頭歎息:“雖不想承認,但事實就是,漢國軍中,就算是普通士卒所用刀劍,就足以與陛下在武昌所鑄刀劍相比。”
秦博一愣。
陛下曾讓人采武昌山銅鐵,鑄千劍萬刀,各長三尺九寸。
這批刀劍,比起普通刀劍,強上許多。
陛下甚至還從這批刀劍裡,拿出一部分與漢國換了不少毛料。
沒想到朱據竟然說漢軍普通士卒的刀劍,就能與那批刀劍相提並論。
這怎麼聽怎麼不靠譜呢?
若是漢軍普通士卒所用兵器,就如此厲害。
那當年陛下怎麼能換回毛料?
更彆說漢軍軍中曲長就能用上百煉斬馬刀這類的話。
這可能嗎?
莫不是當真欺吾不懂軍中之事?
彆的不說,一把百煉斬馬刀,那可就是世人眼中的寶刀。
在大吳少說也值數萬錢——是五銖錢,不是大錢。
莫說是曲長,就是一般的將領都用不起。
這朱子範出身吳地朱家,向來輕視錢財,花錢大手大腳。
以前就聽說,他經常得到陛下的賞賜,再加上俸祿豐厚,居然經常不夠用。
想起陛下常常為府庫不足而發愁,再想起校事府為了陛下,為充盈府庫費儘了心思。
朱子範這些人,又如何什麼叫民間疾苦!
秦博心裡冷哼,臉上神色卻是不變,配合著朱據的話,連連點頭:
“原來如此,怪不得,怪不得漢軍能屢勝魏賊。”
言畢,他又歎了一口氣:
“陛下這一回派我過來,正是因為看到朱將軍信中所言,這一具鐵甲騎軍所費,實是太多,所以有所疑惑。”
“此時聽到朱將軍這麼一說,原來確實是有原因的。”
沒曾想朱據聽到秦博這麼一說,不禁就是有些著急:
“陛下是嫌鐵甲騎軍所費太多?”
秦博這個時候,如何會泄露口風,但見微笑道:
“此乃軍中之事,吾如何得知?陛下讓我過來,可沒叫我與朱將軍討論這個。”
陛下是讓我去和馮君侯討論,可不是與你討論。
再說了,若是與你說得太多,壞了校事府的事怎麼辦?
看到秦博打馬虎眼,朱據更急:
“鐵甲騎軍乃是國之重器,漢人以三千之數,就能破魏賊十萬之眾,可見戰力之強。”
“我大吳師從漢國,未經實戰,最好還是一切按漢國要求來,否則,萬一有差,則悔恨不及。”
秦博聞言,隻是打了個哈哈:
“朱將軍,我說過了,軍中之事,吾如何知曉?朱將軍有任何問題,皆可送信給陛下,向吾說這些,又有何用?”
朱據一再追問,秦博隻是不言。
兩人話不投機,秦博於是起身告辭。
朱據在秦博走後,又細細地想了一下秦博方才之言,越發覺得陛下似乎對鐵甲騎軍另有想法。
他在庭院來回走動了一會,一邊喃喃自語:
“不行,陛下派吾來漢國,就是為了習得漢國騎軍戰法,而鐵甲騎軍,則是重中之重。”
“陛下遠在吳地,不知此間要害,這等軍國大事,吾須得跟陛下詳細說清楚才行。”
下定決心,他又立刻寫信,信中強調了漢軍兵器盔甲之優,建議孫權第一批鐵甲騎軍最好完全按漢國標準組建。
他卻是不知,秦博說不懂軍中之事,又有意無意透露了孫權的意思,不過是試探朱據的看法而已。
待他以孫權的名義打探出了朱據的真實意思,心裡就已有了計較,於是開始安心等待馮君侯的歸來。
馮君侯回到長安的日期,比想像中的要遲一些。
即便如此,他仍沒有時間去九原,而是從雁門直接回轉。
得知吳國又派出了使者秦博過來,馮君侯有些疑惑:
“天子又沒遷都,吳國派出的使者,不是應該去漢中麼?老是往長安跑做什麼?”
替馮君侯留守長安的張大秘書,捧出不少文件,放到馮君侯麵前。
這些都是他離開長安時處理過的政務,現在送過來,是為了讓他瀏覽,以便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政務有秘書團,軍務有參謀團。
除非特彆重大事件,否則,這兩個部門就足以應付絕大部分的事情。
看到眼前的一大堆文書,馮君侯覺得有些不耐:
“晚些再看,你隻跟我說一下這段時間有什麼大事?”
他邊說,邊推開眼前的文書,“才剛剛回來,累個半死,沒心情看這些。”
張大秘書勸道:
“知道你累,所以這些都是我特意挑出來的,你好歹看看。不然的話,待天子過來,問起關中的事,你什麼都不知道,好意思麼?”
馮君侯打了個嗬欠,“有什麼不好意思?蕭規曹隨,隻要不驚擾百姓,地方安定,就是好事。”
“再說了,丙吉憂牛喘而不問橫道死人,乃是因為各有所司,吾設秘書署,正是為此。”
“若是天子日後問起關中諸事,汝可答之,若是問起關中軍事,三娘可應之。至於吾,可替陛下籌謀關東河北。”
“滿嘴胡言!”張小四聽到馮君侯的話,嘴裡埋怨,臉上卻滿是歡喜,甚至還幫著馮君侯把文書收拾到一旁。
挨著馮君侯坐下,雙手放到馮君侯的肩上,柔聲道:“這些胡話,在屋裡說說就行,可彆到外頭宣揚,不然讓人笑話了去。”
馮君侯閉上眼,享受張小四的揉捏,漫聲道:
“怕什麼?有本事他們去勸皇後不要摻和朝中之事?”
“嗤”了一聲,語氣裡充滿了不屑,“滿世界的工坊,裡頭多少婦人?”
“他們拿著毛料去賺錢的時候怎麼不說這些話?”
婦人出來打工補貼家裡,所得工錢未必就比男子差,這已經是大漢的共識。
所謂經濟決定上層建築,由工坊而起,越來越多的婦人參入到經濟活動當中。
再加上大漢數百年來的規矩,誰敢說要學魏國,讓後宮婦人不得乾政?
怕不得被皇後唾一臉。
魏賊攻伐漢中,老娘陪著天子親臨漢中鼓舞將士的時候,你怎麼不叫我回錦城躲一躲?
再說了,現在大漢才多少人口?
這紡織之事,本就是婦人專長。
讓婦人出來乾活,就能多出一半勞動力。
這年頭,男子就得當牲口用,女子要當男子用。
馮君侯能有什麼辦法?
“還是說說,吳國又派使者過來做什麼吧。”
“能做什麼?還不是為了鐵甲騎軍的事?”
馮君侯睜開了眼,奇道:
“這騎軍之事,吾又沒有什麼隱瞞,該教的都教了,吳國還不滿意?”
張小四一聽,忍不住地笑出聲來:
“妾覺得啊,這一回吳國使者過來,倒是希望阿郎對朱子範隱瞞了什麼呢。”
馮君侯坐正了身子,問道:“怎麼回事?”
“這一回吳國使者過來,似乎與那個朱子範不太對付?”
張小四停下揉捏,側頭想了一下:
“剛來的時候,他倒是上府拜訪過一次,隻說他叫秦博,有一些關於鐵甲騎軍的事情,想要與阿郎相商。”
“至於具體是想怎麼談,他沒有詳說,我也沒有細問,畢竟這種事情,還是要你來決定。”
馮君侯點頭:
“秦博是吳國校事府的人,校事府在吳國,可沒有什麼好名聲,朱子範與他不對付,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不過對另一件事,他微微有些不解:“隻是這鐵甲騎軍的事情,不是由朱據負責麼?怎麼他也來插一手?”
張小四輕笑一聲:“所以妾才說啊,說不得,那秦校事希望阿郎對朱子範隱瞞一些關於鐵甲騎軍的事呢!”
馮君侯看看如同偷了母雞一樣的小狐狸,覺得她似乎知道些什麼,又或者,她似乎猜到了一些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