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心殿內,楚路看著眼前怒氣衝衝的太傅,以及他身後哭哭啼啼的大公主薑妙顏,又看了看身邊被叫來的太子、皇後和柳佳佳,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這些天吃過不少苦頭的皇後則是臉色蒼白,隻能勉力強撐。至於柳佳佳就更不用多說了,她緊緊攥著衣角,顯得有些不知所措。
“父皇……”站在楚路身側不遠處的太子,臉上也滿是茫然和擔憂。他看看太傅他們,又看看楚路,小聲問道,“這、這是怎麼了?太傅他們……”
楚路示意他們稍安勿躁,目光平靜地投向太傅,沉聲問道:“太傅今日氣勢洶洶闖入養心殿,所為何事?”
“所為何事?!”太傅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他猛地上前一步,指著楚路,聲色俱厲地喝道,“陛下!我們為何而來,你心中不清楚嗎?!”
不等楚路回答,他身後的薑妙顏已適時地發出一聲更加淒厲的哭泣,然後萬般委屈地緩緩拉開了自己那不合時宜的高領宮裝的衣袖,露出了手臂上那些刻意偽造的傷痕。
“陛下!你看看!你看看!”太傅指著那傷痕,痛心疾首,聲音都在發抖,“虎毒尚不食子!大公主乃是您的親生骨肉,您怎能下此狠手?!就因為她懇求您不要移走她心愛的玉蘭樹?您這還是人嗎?!簡直枉為人父!枉為君王!”
楚路看了看那幾道鞭痕,又看了看薑妙顏那梨花帶雨卻難掩眼底深處得意的模樣,心中頓時一片了然。
他有些無奈地說道:“太傅此言差矣。朕昨日並未動過大公主分毫,是她自己無端闖入禦書房,吵鬨一番後自行離去。至於這傷……”
楚路仔細打量了一下那鞭痕的角度和力度說道:“看這紋路走向,用力不均,倒像是自己拿著鞭子抽打在手臂上所致吧?”
“哇!”薑妙顏仿佛受到了天大的冤屈,哭聲陡然拔高,整個人都癱軟下去,“父皇!您、您不但打我,還這般汙蔑我!我不活了!讓我死了算了!嗚嗚嗚……”
“陛下!”太傅見狀,更加憤怒,指著楚路的手指都在哆嗦,“事到如今,你還想狡辯?!還敢反誣公主?!你的心難道是石頭做的嗎?!”
看著太傅這般不問青紅皂白的模樣,楚路暗歎一口氣,當即也就放棄了試圖和他們講道理。
——罷了,當務之急,是先讓太傅這老頭離開。他年紀大了,又是真心為皇帝考慮的忠臣,沒必要讓他攪和進來。
想到這裡,楚路臉上露出一絲恰到好處的懊悔與無奈,他歎了口氣,語氣也軟了下來:“唉……罷了,罷了。或許是朕昨日心情煩躁,下手……是重了些。此事是朕的不是。”
他看向太傅,帶著幾分誠懇地說道:“太傅教訓的是。朕今後定會注意,不會再如此了。”
太傅冷著臉,盯著楚路看了半晌,才重重地哼了一聲:“陛下能認識到自己的過錯,那自然是最好!但老臣還是要說一句!”
他目光若有若無地掃了一眼旁邊的皇後,語氣帶著幾分譏諷:“身為國母,不能規勸君王,反而……哼!實在有失身份!陛下惡毒,亦有內宮失察之責!”
皇後被這突如其來的指責刺得渾身一顫,眼裡頓時多了幾分震驚和委屈。
太傅沒再理會她,轉而對楚路正色道:“老臣今日將話撂在這裡!若是再有下次,陛下再敢如此苛待公主,老臣便是拚了這條老命,也絕不會坐視不理!”
說完,他也不等楚路回應,猛地一甩袖子,轉身便離開了養心殿。
楚路看他們離去的背影,臉上的懊悔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平靜。
而一旁的皇後,哪裡受過這等當眾的羞辱和指責?太傅前腳剛走,她後腳就再也忍不住,低聲啜泣起來,一副很是委屈的樣子。
太子則在一旁安慰她。
而在這時,一直裝柔弱可憐的大公主薑妙顏,也不裝了,一抹臉上的淚水,露出了往日的刻薄陰狠傲慢表情。
她站了起來,雙手抱胸,一臉不耐煩地冷嘲熱諷:“哭哭哭!就知道哭!哭什麼哭?!這個家都要被你哭散了!廢物!”
皇後被她一罵,頓時哭得更委屈了。
楚路懶得理會這出鬨劇,他看向薑妙顏,直白地說道:“說吧,你鬨這麼一出,到底想要什麼?”
薑妙顏見楚路終於問到點子上,立刻收起了對皇後的嘲諷,轉過頭來,臉上帶著毫不掩飾的得意:“哼!想要什麼?告訴你,老東西!這皇宮本宮是一刻都待不下去了!看到你們幾個就惡心,所以你把城外那座攬月彆院給我!我要搬出去住!一個人,清清靜靜,舒舒服服!”
楚路聞言,心中倒是一動。
離開皇宮?這倒是個意外之喜。他巴不得把這顆定時炸彈弄走,沒想到她自己主動提出來了。隻要她離得遠,眼不見心不煩,自己也能安心積攢修正值。
“好……”楚路正想答應。
“不行!”太子卻突然開口,他著急地說道,“父皇!攬月彆院您之前不是說好了,等佳佳及笄之後,就賜給她做彆府的嗎?怎麼能給她?”
下一刻不等楚路有什麼反應,薑妙顏陡然暴怒,她猛地扭頭,死死地盯著太子,那眼神像是要吃人一般。
“你說什麼?!”她尖叫起來,聲音刺耳至極。
下一刻,她整個人如同瘋了一般撲向太子,動作快得驚人,完全不像剛才那副柔弱模樣。
“你個腦癱!你是腦癱嗎?!”薑妙顏像猴子一樣尖叫、扭曲、陰暗地爬行,瘋狂地抓太子的頭發,暴打他,“胳膊肘往外拐的東西!她柳佳佳算個什麼東西?!一個外人!野種!也配跟我搶?!我是你親妹妹啊!你不向著我,向著她?!我打死你個吃裡扒外的東西!打死你!”
而麵對身材矮小瘦弱的薑妙顏,麵對這沒有章法的滑稽打法,太子居然硬是被打得節節敗退,哀嚎不已。
楚路看得目瞪口呆。
在他的視線裡,太子就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般,明明比薑妙顏高了快一個頭,卻傻呆呆地站著,像個沙包一樣任由薑妙顏瘋狂毆打,嘴裡發出痛苦的哀嚎,卻絲毫沒有還手的意思。
——這太子是傻子嗎?
眼看太子被打得鼻青臉腫,嘴角都見了血,楚路終於看不下去了。
“住手!”他厲聲喝道。
然而,薑妙顏非但沒有停下,反而打得更加興奮了。她眼睛瞪得溜圓,布滿血絲,嘴角咧開一個極其誇張的弧度,臉上混合著殘忍、得意和一種近乎病態的快感,口中還發出嗬嗬的怪笑,看著格外嚇人。
楚路見狀,眼中寒光一閃,不再猶豫,猛地上前一步,抬腿就是一腳,狠狠踹在薑妙顏的側腰上!
砰!
薑妙顏被這一腳直接踹得踉蹌倒退好幾步,重重撞在一根柱子上,然後倒在地上,發出一聲痛哼。
隨後,她反應過來,緩緩站起來,看向楚路,臉上閃過一絲迷茫,似乎沒想到楚路敢真的動手。
但緊接著,她的臉猛地扭曲起來,雙眼通紅,仿佛地獄裡爬出來的猙獰小鬼。
“啊啊啊啊啊!”她歇斯底裡地尖叫著,也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了一把寒光閃閃的長劍,“你敢打我?!你們都該死!全都該死!我要殺了你們!我要把你們全都殺了!”
她揮舞著長劍,作勢就要衝過來。
“你瘋了吧!”楚路見狀不由吐槽了一句,然後立刻喝道:“來人!護駕!把大公主給朕拿下!關起來!”
然而,殿內的侍衛和太監們,卻一個個如同木雕泥塑一般,站在原地,滿臉驚恐和猶豫,竟沒有一個人上前聽令,仿佛被無形的力量束縛住了手腳。
楚路又是一愣,不由罵道:“你們也瘋了吧!”
就在這時候,他突然發現在薑妙顏身後,出現了一道隱隱約約的光環。
楚路心中一沉,瞬間意識到不妙,在心中問道:“秦素,我好像看到了一道光環,那是什麼?”
“是女主光環。”秦素的聲音適時在他腦中響起,“看來隨著聊天群逐漸恢複,你現在已經能勉強看到它的存在了。”
楚路瞬間明白了。太傅為什麼發癲,太子為什麼不敢還手,侍衛們為何不敢動手,原來是光環已經在發揮作用了。
楚路也瞬間明白自己無計可施。
雖然他已經積攢了十點修正值,足以抵消她的女主光環。但這不代表他就能立刻動手。
畢竟如果動手殺了她,那麼動靜太大,立刻會引來組織的注意。而即便不殺了她,光環失效導致的異常情況也足以讓人警惕,仍然有可能讓她向組織彙報。
歸根結底,現在不是撕破臉皮的時候。
“行了!”楚路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對著薑妙顏說道,“彆鬨了!攬月彆院,朕給你!現在就給你!”
薑妙顏那瘋狂的動作猛地一滯,她狐疑地看向楚路,似乎在確認他話語的真假。
見楚路不像是在開玩笑,她臉上的瘋狂才逐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得意。
“哼!這就對了!”她收起長劍,用一種勝利者的姿態,趾高氣昂地說道,“早就該這樣了!都告訴你們了,誰都彆惹我!誰都彆想惹我!”
說完,她得意地哼起了小曲,理都不理會地上還在呻吟的太子和旁邊哭泣的皇後,大搖大擺地轉身離開了養心殿。
養心殿內,一片狼藉。
楚路麵無表情地吩咐太監將還在地上哼哼唧唧的太子抬去太醫院療傷,又讓人將哭得快要厥過去的皇後送回坤寧宮休息。柳佳佳也被嚇得不輕,楚路讓她先回自己宮裡定定神。
很快,喧鬨的養心殿便隻剩下楚路一人。
他走到禦案後坐下,臉色陰沉。
“秦素,”他在心中問道,“這個薑妙顏的後續故事線是什麼樣的?拿到彆院之後會安分一段時間嗎?後續還會搞出什麼花樣?”
“不知道什麼原因,我沒法清晰地看到她們的故事線。隻能看個大概。”秦素的聲音帶著幾分凝重,“不過顯然她拿到彆院後,並不會安分。而是會像今天一樣,搞出各種沒完沒了的花招來折磨你。甚至她的故事線似乎是以你的死亡作為最終的結局……”
楚路:“……”
“所以就是沒有回轉的餘地了?”楚路問道。
“似乎是的。”
“行吧。”楚路輕歎了一口氣,“看來必須儘快處理掉她了。”
秦素這時候說道:“但直接殺了她的風險太大了。我不建議你這麼做。”
“我知道。既然不能殺,那就把她送走吧。”楚路沉吟道,“而且要用一種讓她,以及被光環影響的人,都挑不出毛病的方式送走。”
秦素有些好奇地問道:“是什麼辦法?”
楚路微微一笑:“你就看著吧。”
另一邊,薑妙顏心滿意足地回到了自己的景仁宮。
想到自己三言兩語就讓太傅那老頑固為自己衝鋒陷陣,又輕而易舉地從楚路手中搶到了攬月彆院,還順手教訓了那個礙眼的太子,她就覺得無比暢快,得意非凡。
下午時分,內務府的總管太監親自前來宣讀旨意,並送來了地契、房契以及一應相關文書。
薑妙顏連那太監的廢話都懶得聽,不耐煩地揮手將他趕走,隻將那些文書隨手丟給了自己的掌事女官。
“趕緊的!讓下麵的人立刻收拾東西!本宮今晚就要搬過去!”她興奮地吩咐道。
掌事女官連忙應下,立刻指揮著宮女太監們忙碌起來。
薑妙顏則在一旁悠閒地喝著茶。
她記得清清楚楚,上輩子,那座京城外風景最好、修建得最為奢華的攬月彆院,是被那個老東西賜給了柳佳佳那個賤人!當時她嫉妒得眼睛都紅了,卻隻能眼睜睜看著柳佳佳搬進去,享受著本該屬於她的一切!
而現在,僅僅是發了一頓瘋,耍了點小手段,這座彆院就輕而易舉地落到了她的手裡!
“哼,柳佳佳,你等著吧,屬於你的東西,我都會一樣一樣搶回來!”薑妙顏得意地想著,嘴角勾起一抹快意的笑容。
傍晚時分,一切準備就緒,薑妙顏便帶著大批的仆從和行李,浩浩蕩蕩地出宮,朝著攬月彆院而去。
馬車行駛在出宮的路上,薑妙顏掀開車簾,看著外麵逐漸遠去的宮牆,心情越發愉悅。
然而,當車隊終於抵達目的地,停在彆院的大門前時,薑妙顏臉上的笑容卻瞬間僵住了。
眼前哪裡是什麼奢華彆院?
分明是一座破敗不堪、荒廢已久的舊宅子!
院牆坍塌了大半,露出裡麵雜草叢生的荒地。朱漆大門早已斑駁脫落,上麵掛著歪歪扭扭的牌匾,依稀能辨認出“攬日”二字,但旁邊卻爬滿了蜘蛛網。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潮濕腐爛的黴味,還夾雜著說不清的臭氣。
“這是怎麼回事?!”薑妙顏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猛地跳下馬車,一把抓住旁邊躬身站立的掌事女官,尖聲質問道,“攬月彆院呢?!那座金碧輝煌的彆院呢?!這、這是什麼鬼地方?!”
掌事女官也是一臉茫然和驚恐,她哆哆嗦嗦地拿出內務府給的文書和地圖,仔細核對了一番,才顫聲回道:“殿、殿下……沒錯啊……地契和地圖上指的……指的就是這裡……”
“不可能!”薑妙顏一把搶過文書,自己看了起來,越看臉色越是鐵青。
文書上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圖樣也畫得明明白白,指的就是眼前這座破爛院子!
“老東西!他竟敢耍我!”薑妙顏瞬間明白了,氣得渾身發抖,差點一口銀牙咬碎。
她立刻就想衝回皇宮去找楚路算賬,但看看天色,已經徹底黑了下來,宮門早已落鎖,根本不可能再回去。
無奈之下,她隻能強忍著惡心和怒火,帶著滿腹的怨氣,硬著頭皮讓人簡單收拾了一下這破院子,暫時住了下來。
這一夜,薑妙顏在充滿黴味和臭氣的破房間裡翻來覆去,幾乎沒怎麼睡著。
第二天一大早,她頂著兩個大大的黑眼圈,渾身都感覺沾染了那股子臭味,怒氣衝衝地趕回皇宮,準備去宗學上課——順便找機會發難。
然而,當她臭烘烘地趕到宗學時,卻發現課堂早已結束,裡麵空無一人!
一問才知道,就在昨天下午,楚路突然下旨,修改了宗學的課程時間表,將上課時間提前了整整一個時辰!
薑妙顏因為住在城外,路途遙遠,再加上昨晚的折騰,緊趕慢趕還是遲到了,完美錯過了今天的課程。
“老東西!!”薑妙顏頓時明白過來,這又是楚路的陰謀!他不僅用假彆院耍了她,還要用這種方式阻止她去宗學讀書!目的就是不想讓她拿到考核頭名,將來好名正言順地把她嫁出去!
薑妙顏氣得肺都要炸了,麵目猙獰,立刻就要去找皇後和太子大鬨一場,發泄心中怒氣。
結果跑到坤寧宮和東宮一問,兩人竟然都不在!理由是受傷需要靜養,已經被楚路下旨移到彆處宮殿休養去了,具體在哪兒,宮人們都說不知道!
薑妙顏撲了個空,更是怒火中燒,轉念一想,又氣勢洶洶地去找柳佳佳的麻煩。
然而柳佳佳身邊總是跟著其他勳貴子弟,見她過來,立刻將柳佳佳護在身後。柳佳佳更是躲在人後,理直氣壯地表示彆院的事情是父皇和皇姐之間的事,她什麼都不知道,也沒說過什麼,不關她的事。薑妙顏被噎得說不出話來。
最後,薑妙顏忍無可忍,決定直接去找楚路這個罪魁禍首算賬!
但當她怒氣衝衝地趕到養心殿附近時,卻遠遠看到楚路正和那個藥王穀傳人、精通醫毒之術的麗貴妃在禦花園裡散步談笑。
薑妙顏前進的腳步猛地頓住了。
她看了一眼那位麗貴妃,遲疑了片刻,最終還是咬了咬牙,恨恨地轉身離開了。
禦花園裡,楚路看著薑妙顏悻悻離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弧度。
“看來猜對了。”他在心裡鬆了口氣,“為了避免各自的故事線互相乾擾,造成不可控的混亂,這些大女主之間,果然會避免直接接觸和衝突。”
“這樣就好辦了。”楚路心中大定,“隻要繼續用各種方法乾擾她去宗學,讓她拿不到頭名,到時候就能名正言順地把她遠遠打發走。然後我就可以專心清理那些間諜,積攢足夠的修正值。”
不過,楚路也清楚,薑妙顏畢竟是大女主,肯定不會這麼輕易就範,必然還會有其他的應對手段。
“為了儘早做出應對,還是得派個人去盯著她。”楚路思忖著,“得找個機靈點的太監,時刻監視著,看看她接下來又想耍什麼花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