緩緩從床上坐起身來,雷文第一時間感受到的,是疲憊和暈眩,就好像連著熬了十幾個大夜,胸口發悶,關節和肌肉都是又酸又痛。
陽光透過窗戶灑在桌台上,台曆仍留在睡前的那一頁。
雷文鬆了口氣——
還好,終究隻是一場夢而已。
然而就在目光撇到桌上鏡子時,雷文愣了一下,忽然起身衝到桌邊,眼角微微抽搐,牙齒磕碰著,忍不住打起了冷顫。
鏡子裡的雷文,頭發一片雪白,臉上、手上皺紋密布,消瘦的麵孔帶著種行將就木的陰鷙,眼球裡滿是血絲。
仿佛一夜之間老了30歲!
聽到屋內響動,居住在外間的佩蒂輕輕推開房門:“大人……”
“彆進來!”雷文大聲吼道。
隻這一句話,就讓他氣喘籲籲,胸口不斷起伏,平靜下來後才嘶啞著聲音道:
“……去請丹妮絲夫人。”
“是,大人。”
得到佩蒂的答複,雷文癱坐在椅子上,拿起桌邊天使之淚給自己倒了一杯,喝了一口後感覺舒緩了一些,眼中銀光閃爍,用起了真理之眸。
血脈詛咒,忽然開始變得活躍,如同一隻隻腐骨食髓的蛆蟲,滲透到了身體的各個角落。
這忽然間的衰老,正是血咒帶來的影響。
本來隻是慢慢取人性命的絞索驟然收緊,哪怕是雷文一時間也有些慌亂。
5年。
不知是巧合還是命運,雷文的壽命,就隻剩下5年。
種種混亂思維沉渣泛起。
雷文放任著自己思維的漲落,但沒有做出任何決定。
因為他知道,這種時候任何決策,都注定衝動而不切實際。
吱呀開門聲伴隨著高跟鞋的響動,丹妮絲走入房間,聲音帶著抱怨:
“雷文,最近領地上的事很多,你……”
話沒說完她便已怔住,推手關上房門、腳步淩亂地衝到雷文麵前,看著他蒼老得不像樣的麵孔,美麗眼眸濕潤著,聲音發顫:
“這是……怎麼回事?”
雷文故作坦然地笑了笑:“血咒開始索命了而已。”
“還有多久?”
“……5年。”
丹妮絲抿起嘴唇,淚水不受控製地滾落。
她知道格裡菲斯家族的血脈詛咒,會在40歲時要去人的性命,她本來以為時間還很長、事情也許會有所轉機。
可卻沒有想到,雷文的血咒竟然會爆發地如此激烈、如此突然!
可哪怕是唐納德,接近40歲時,也並沒有明顯的衰老。
指甲嵌入掌心,丹妮絲道:“是陛下做的?”
“咱們那位陛下不會用這種手段的。”雷文知道丹妮絲指的是什麼,但還是搖了搖頭:
“幫我化妝吧,這幅麵孔,不能讓第三個人看到。”
丹妮絲點了點頭:“你先去洗個澡,我這就把東西取來。”
隨著丹妮絲離開,雷文走進浴室,將自己沉入浴桶之中。
看著水麵上漂浮的乾枯斷發,雷文忽然想起拉克絲對自己說過的那句話。
“托馬斯這個人,不可信任。”
是他做的?
猜不到動機,也沒有證據。
這讓雷文很不舒服。
一個藏於暗處、有能力威脅到自己生命的敵人,光想一想就讓人覺得汗毛倒豎。
必須得主動去做點什麼……
清潔過身體,雷文披著浴袍走出房門,眼前的景象卻讓他差點以為自己還在夢裡。
丹妮絲就坐在床邊。
秀發披散在肩頭,額頭圓潤飽滿,一雙晶瑩眸子一眨不眨地盯著雷文。
她身上隻披著一條薄薄睡裙,柔軟而緊貼肌膚,鎖骨半露,順滑飽滿的曲線清晰可見,仿佛熟透的石榴般迷人。
仿佛整個夏天的潮熱都被包裹其中。
雙腿並攏,梨形的身姿飽脹豐盈。
“格裡菲斯家族不能斷絕。”丹妮絲輕咬嘴唇:
“……我想留下你的血脈。”
說著,她站起身來,解開肩上布結,輕薄衣衫便落在地上。
走到雷文麵前,拉起他的手,放在了自己身上,丹妮絲的呼吸變得熾熱而急促。
而雷文,則顯得有那麼一絲絲尷尬。
丹妮絲見狀,將自己柔軟的身軀貼在雷文的胸膛,然後慢慢向下跪伏:“我來幫你……”
一隻腳平放在地上,另一隻腳跟翹起,丹妮絲幾乎是跪坐在了地上。
……
時間來到正午。
雷文坐在桌前,丹妮絲赤腳踩在地毯上,在雷文身上忙碌著。
鏡子裡,雷文雖然形貌上和從前有了些許分彆,但卻看不出一絲蒼老模樣,頭發也全都被染成了黑色。
“好了,基本沒問題了。”丹妮絲放下手中眉筆,輕輕按揉著雷文的太陽穴:“現在,又是年少有為的伯爵大人了。”
“隻是,你真打算那麼做?”
雷文輕輕哼著,表示認可。
剛剛他已經深思熟慮過,並將自己的考量全數告知了丹妮絲。
歎了口氣,丹妮絲收起眼中悲戚,正要再和雷文詳細商定一下,敲門聲便響起:
“伯爵大人,夫人,有重要消息,菲奧娜女士說務必第一時間讓您知道。”
丹妮絲打開門,從佩蒂手中接過一封信,放在雷文麵前,兩人一起看過後,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一絲驚訝。
這是一封請柬,來自斯萊特家族。
邀請雷文,在1個月後,去往蒙恩城,參加泰隆伯爵晉升侯爵的儀式,同時也要慶賀泰隆伯爵,擔任諾德行省總督一職!
“哈哈,咱們這位陛下,不出手則已,一出手,還真是驚人啊。”雷文笑著道:“殺了一個安東尼,就立刻派人壓在我的頭上!”
“至少做到了台麵上。”丹妮絲點頭讚同:“泰隆伯爵受了陛下這麼大好處,一定會儘心體察陛下的心思,這一場宴會怕是不會簡單。”
“我們帶雄鷹軍第1軍團,一同出發?”
“不必。”雷文笑著道:“既然我的腦袋沒有在睡夢中被割掉,這次也就不會有生命危險。”
“而且,這段時間軍中人事調動頻繁,這時候,就彆去麻煩他們了。”
自從安東尼人頭落地,已經過去了2個月。
這段時間裡,雷文最大的動作有兩個。
首先,就是將手中現有的250餘瓶神賜藥劑,根據此前艾沃爾戰爭中的戰功發放下去,又讓軍隊中多出了183位超凡。
其次,就是繼續擴充軍隊規模,在原本3個軍團的基礎上,擴軍一倍,額定共要組建6個軍團,如今征兵活動還在如火如荼地進行。
丹妮絲點了點:“那,之前定下的軍功封賞……”
雷文道:“今年年內趕不上了,推到明年年初吧。”
“那恐怕有不少人都要急得跳腳了。”丹妮絲打趣兒道。
“就是讓他們著急。”雷文站起身來:“不然的話,怎麼能顯出爵位的得來不易?”
……
時間來到1193年11月2日。
正是泰隆伯爵晉升侯爵的儀式當天!
“不愧是老牌家族啊。”雷文走下馬車,吐出一口白霧:“布置得,比王權高庭都不差太多了。”
這句話當然有誇張的成分,可蛇堡的奢華卻是實打實的。
昨天才剛剛下過雪,但蛇堡之上卻沒有半點積雪,隻有條條絲綢彩帶和旗幟迎風飄揚。
這要是扒下來,足夠半個城市的人每人做套衣服了。
紅色絨毯從蛇堡大廳門口一直鋪到城堡大門,但凡有一塊被雪水弄臟,都立刻會有仆人上來更換。
“啊呀呀,看看是誰來了!”爽朗笑聲響起,泰隆的小兒子海德大步迎了上來:“好久不見啊,雷文伯爵。”
“哦,還有丹妮絲夫人!”
行了一個完美到無法挑剔的禮節,海德直起身來:“請跟我來吧,父親大人正等著兩位呢!”
跟著海德來到大廳,熱鬨而喧囂的氣氛撲麵而來。
海德熱情地講解著桌上的菜肴和美酒:“這是嫩製角鷹獸內脊,需要取下角鷹獸背部、翅根處的嫩肉,一隻成年角鷹獸也就隻能做出這一盤來。”
“而且工藝上也頗為講究,需要加入10幾種香料,小火慢燉足足7天,然後再用腫頭古鱷獸的油脂炸過,才能夠做到這種外焦裡嫩、入口即化的效果。”
“彆看格裡菲斯也有飼養角鷹獸,但還能這麼吃,你不知道吧?”
這番話,就能看出海德此時的得意來。
雷文被冊封為實權伯爵,是近400年來頭一例。
但馬上,他斯萊特家族就晉升為了實權侯爵,而且,還獲得了此前福克斯家族的部分封地!
這讓一直在雷文麵前抬不起頭來的海德揚眉吐氣!
“還有這款酒……”
正要繼續介紹,場中忽然安靜下來。
泰隆伯爵來到了大廳,場中音樂由歡快變成了莊重。
冊封儀式,正式開始。
國王陛下不能親至,便由王國特使宣讀了詔書,並代替國王陛下為泰隆加上了侯爵冠冕。
戴上冠冕的泰隆莊重地道:“今天,是我晉升侯爵的日子,也是我成為總督的第一天!”
“首先,我要感謝陛下對我的信任、對斯萊特家族的認可,我將以實際行動維護帝國的利益、為帝國的繁榮昌盛儘到自己的職責!”
“其次,我要感謝在場的諸位。”
“斯萊特家族能夠走到今天,不能缺乏各位貴族的支持;而接下來,諾德行省的未來,也要我們共同去開創!”
“毋庸諱言,帝國如今並不安定,東北方向因薩還在虎視眈眈;而南部、東南部獸人帝國的襲擾也越發頻繁。”
“正因如此,希望在接下來的歲月中,我們諾德行省能夠團結在一起,共同為帝國做出自己的貢獻!”
場中響起了經久不息的掌聲。
掌聲緩緩落下,泰隆伯爵笑嗬嗬地走下台階,也意味著酒會在這一刻正式開始!
一番話,聽得海德心潮澎湃,低聲問到:“雷文,你當時在王權高庭,冊封儀式是什麼樣子?”
但卻沒有得到雷文的回應。
轉頭一看,雷文已經端著酒杯走到了泰隆伯爵的身邊,有說有笑。
而托馬斯大主教,更是對雷文表現出了巨大的熱情。
“這……”
海德眉頭緊皺,好像一團火燒了上來,臉色頓時變得通紅。
他之前那番話,帶著炫耀的心思、貶低的味道,多少還是想著雷文能像從前那樣反唇相譏,兩人再勾肩搭背調笑一番。
本來他還以為,雷文不說話,是被自己擠兌得啞口無言,可現在他忽然意識到,完全不是那麼回事!
在雷文成為伯爵之前,他們兩個是同齡人,是朋友,甚至海德仗著家世還能更勝一籌。
可現在,雷文卻自然而然地走到了他父親泰隆身邊,談笑自若,一旁的托馬斯大主教也是笑意盈盈,全然一副老友相見的姿態。
他們才是同一類人!
心情變得有些低落。
因為海德發現,他和雷文之間,已經隔了一層可悲的厚壁障了。
“海德大人,恭喜您晉升侯爵。”雷文舉杯上前:“您能獲得這種殊榮,對於整個諾德行省來說,都是一件值得慶祝的喜事啊。”
“雷文伯爵過譽了。”泰隆侯爵謙虛地笑著:“說起來,我這次晉升侯爵,也是沾了格裡菲斯的榮光,若不是雷文伯爵你在艾沃爾公國表現優異,我斯萊特家族,也不會有晉升侯爵的功績。”
說話的同時,泰隆也在打量著雷文。
一絲疑惑從泰隆心中升起。
他清楚地記得,雷文向來是不像許多貴族那樣喜歡塗脂抹粉的。
如今,雷文雖然和半年前見麵時看起來沒有多少區彆,可臉色卻白得不自然,明顯塗了極厚的粉底,脊背也微微有些佝僂。
半年不見,他怎麼就變成了這副樣子?
一旁的托馬斯心中更加驚訝。
不是驚訝於雷文刻意偽飾外表下的虛弱,而是驚訝於雷文竟然能夠活下來!
自從一個多月前從幽骸聖所回來後,他就一直在關注雄鷹城方麵的消息,但卻始終沒有一個明確結果。
他還以為是丹妮絲瞞下了雷文死亡的消息。
這在貴族之中並不罕見,尤其是丹妮絲需要時間召回維斯冬穩定局勢。
可沒想到,雷文竟然真的沒有死。
要知道,落魂儀式可是有著咒殺6階強者的先例,雷文不過區區4階,是怎麼扛下來的?
“……這就要問托馬斯大主教了。”泰隆把話題引到了托馬斯身上。
此前心中雖然疑惑,但托馬斯並未萬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聞言嗬嗬一笑:“泰隆侯爵、雷文伯爵,你們這就是太強人所難了。”
“獸人帝國的動向,你們都難以把握,更何況是我呢?”
泰隆卻不給托馬斯謙虛的機會:“波多米徹王國西南,與獸人帝國的邊境線上,可是生活著一支‘榮耀獸人’,甚至還有獸人主教,若說大陸上誰對獸人帝國的調動最清楚,恐怕非貴教會莫屬了。”
托馬斯咳了一聲,神色有些尷尬。
所謂榮耀獸人,是專指信仰光明之主的部分獸人。
教會對他們的態度,內部都不完全統一。
畢竟光明之主有著“人族的庇護者”這一稱號,無論如何管不到獸人頭上去。
更何況,獸人又是出名的野蠻、嗜血和粗魯,就更讓許多神官嫌棄。
不過也有開放一派,認為任何崇拜光明之主的智慧生物,都是平等的。
所以,教會整體上對於這些榮耀獸人,就是“不承認、不拒絕、不接納”。
當然,暗地裡的聯係總是少不了的。
“其實,我對那邊了解也不多。”托馬斯知道沉默下去不合適,於是道:
“隻是聽說,獸人帝國內部現在相當繁榮,但各族之間對於領地和資源的爭奪、摩擦也愈演愈烈。”
“如今獸人帝國王族強勢,內部的主流意見也是向外擴張。據說本來是想從波多米徹方麵下手,但經曆了3年前凱恩斯和因薩的戰爭後,他們似乎是決定將戰略目標放在帝國身上。”
泰隆也是第一次聽到這消息,神色不免有些凝重:“多事之秋啊……怪不得從去年開始,邊境騷亂的消息就沒有停過。”
“現在看來,這又是一場大戰的前奏。”
戰爭雖然發生在帝國南部,但並不意味著諾德行省就可以置身事外。
真要打起來了,糧草需要調動、軍械需要提供、稅收也要加重。
這對於剛剛擔任總督的泰隆來說,可不是什麼好消息。
“看來,我的擔憂真的發生了。”雷文長歎口氣:“帝國占據著大陸中央最富饒的土地,一旦稍稍露出疲態,這些該死的家夥就會立即咬上來!”
“保護帝國安全,是每一個貴族的責任和義務,這件事,我們不能輕忽。”
“當然,之後無論帝國有什麼要求,身為總督,我都會極力配合。”泰隆對雷文的態度感到有些不悅,他才是諾德行省的總督,雷文這番話就有點指導他做事的味道了。
但畢竟是大喜日子,他不想鬨得太難看,於是不動聲色地岔開話題:
“不過這次不是貴族會議,正事還是等之後再聊吧。”
雷文卻忽然板起了臉:“事關帝國的未來,怎麼能放在之後呢!?”
“我希望總督大人能夠給予我最大的支持,向國王陛下申請,由我帶領諾德行省的軍隊,討伐獸人帝國!”
泰隆伯爵愣住了。
托馬斯大主教也愣住了!
聽到這句話的人全都愣住了!
寂靜之後,還是泰隆最先開口:“雷文伯爵,這種級彆的戰爭,帝國自有決策,陛下自有決策。”
“總督大人,這句話您說錯了。”雷文打斷了泰隆,義正言辭地道:
“陛下將地方交給我們這些貴族、任命您為總督,為的不就是帝國能夠長盛不衰嗎?如果什麼事情都要陛下主動提議,我們這些貴族又和花瓶有什麼區彆?”
“因薩再凶殘,那和我們也是同族,獸人帝國可是確確實實的異族!”
“如果明明有能力阻止他們、卻非要放任不管,那就是最大的罪孽!”
“這次攻打獸人帝國,不僅僅是為了人族、為了帝國,也是為了光明之主的輝光不被玷汙和褻瀆!”
“托馬斯大主教,你說呢?”
托馬斯心中在破口大罵。
你都說完了,我還說什麼?
這番話直接將大義都給占儘了,我要是說不打,豈不是要背叛人族、背叛光明之主?
他隻能將這些話咽進肚子,乾笑著道:“雷文伯爵這個提議,當然是極好的……”
泰隆卻笑不出來。
他現在有點同情安東尼了。
身為總督,卻有這麼一個特立獨行、無視總督權威的下屬!
雷文沒有特意壓低聲音,剛剛那番話許多人都聽到了,泰隆也就不得不板起臉來維護自己的權威:
“雷文伯爵,我希望你清楚自己的身份,我才是諾德行省的總督。”
“總督大人,我覺得相比於總督的權力,您更該考慮帝國的利益。”
“帝國的利益自有陛下去考量、我去考量,你該做好你分內職責!”
“貴族的職責就在戰場,除此之外任何考量都是推諉!”
“戰爭需要後勤、需要情報,兩樣都沒有貿然行動如同送死!”
“情報可以探查、後勤可以籌措,早一天確定進攻才能早一天進行準備!”
“獸人帝國不是艾沃爾,你以為你的每次軍事冒險都能成功嗎?!到時候整個諾德都要為你的妄為買單!”
“沒有必勝的戰爭,不登上戰場永遠沒有勝利可言!說到底您不能將您個人的前途放在帝國的利益之上!”
“不可行就是不可行,彆以為你把帝國的利益掛在最邊上說一點漂亮話我就怕你!”
“那麼我恐怕不得不違抗總督大人的命令私自行動了!”
“bull shit!”泰隆猛地將酒杯摔在地上,哢嚓一聲震的聲樂立刻戛然而止:
“雷文,你這個卑鄙無恥的瘋子、肮臟下流的小蜜蜂!”
“你是不是想奪權!?”
滿場皆靜!
在場所有貴族都被這場爭執嚇呆了。
不僅僅是因為在泰隆侯爵的冊封儀式上,雷文伯爵竟然敢和他撕破臉皮。
更重要的是,他們都知道攻打獸人帝國是一種多麼冒險的舉動。
且不說,從諾德行省出發,需要橫穿4個行省才能到達與獸人帝國接壤的邊境。
哪怕是到了,高聳的神跡山脈也是人族難以翻越的絕地!
這不是在冒險,這簡直就是在送死!
唯有丹妮絲並沒有感覺到驚訝。
因為早在一個月前,雷文醒來的那天上午,她就已經知道了這個決定。
這是一個絕對瘋狂的計劃,是雷文抱著必死之心做出的抉擇。
打穿獸人帝國,從而兵臨遠古森林,叩開精靈帝國的大門。
雷文做出這決策時,丹妮絲從他眼中看到了一種驚人的決心,而並不含有絲毫對於死亡的恐懼。
他不是被血咒逼迫做出了這種決斷。
雖然雷文沒有明說,但丹妮絲清楚,如今大陸上,若說還有人能夠讓雷文不顧一切,那就隻有拉克絲一人。
這件事,兩人心照不宣。
“雷文伯爵,我希望你清楚自己在做什麼!”泰隆臉色鐵青,猛一揮手,轉身大步離開。
雷文對著他的背影恭敬行禮,轉身走到了丹妮絲身旁:
“走吧。”
看著兩人各自離開的背影,托馬斯搖晃酒杯,雖然神色凝重,心中卻帶著笑意。
雷文此前殺掉安東尼,無疑是對凱恩斯十六世的一種挑釁。
作為合格的政治家,凱恩斯十六世沒有殺掉雷文,就隻能說明,雷文還有用。
不過用,也要有方法地去用。
凱恩斯十六世的手段,就足夠高明——提升泰隆的爵位,任命泰隆為總督,讓本來親密無間的兩家不得不反目成仇。
也在雷文肩頭壓了一座搬不掉的大山。
這無疑比殺了雷文還要讓他難受。
從今往後,雷文做事必定步步掣肘,今天隻是一個開始罷了。
“真讓人期待啊。”托馬斯低聲自語:
“諾德行省的未來,會走向何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