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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下的門鈴響了。
關永儀剛剛洗過臉,隻穿一件天青色睡裙,白裡透紅的臉頰上掛著水珠,房間裡的音箱流出緩慢的音符。
獨處,真的是件無比快樂的事情。
體內依然有酒精作祟,所以她踩著拖鞋腳步不穩地走向玄關的時候,著實被監控處站立著的身影嚇了一跳。
呂錦程?!
消失了半個小時的人重新出現,見麵就對她伸出手。
“怎麼又回來了?”
關永儀睜大眼睛。
“給,你手上的創口貼不防水,我去樓下買了盒新的。”
呂錦程低頭看她,嘴角含笑。
“多此一舉,我明明都沾過水了。”
關永儀撇撇嘴,手卻伸出去接過他的心意。
“沒關係,反正明天睡醒了,你還是要洗漱的嘛。”
兩人就在門口相對站著,距離樓道太近,說話聲點亮了聲控燈。
一下子,淡黃的光灑在二人身上,呂錦程逆光對著她,眉目間被刷上一層濾鏡。
望向去而複返的呂錦程,短發少女莫名湧起一絲衝動。
“進來喝口水吧?”
“好啊。”
男人揚起眉毛。
房間已經被關永儀大體收拾了一遍,現代風的裝修中多了幾分少女的溫馨。
耳邊流淌著熟悉的旋律,是陳奕迅的《明年今日》。
“在有生的瞬間能遇到你,竟花光所有運氣~”
他坐在沙發中央,姿勢放鬆,後背貼緊柔軟的珍珠棉,隨著旋律輕聲哼唱起來。
“你也會唱白話歌?”
關永儀從客廳端來一杯溫水,一瓶可樂。
“這首還蠻冷門的,不像《十年》那樣流行。”
《十年》,是《明年今日》的普通話版本,傳唱度極高,男女老少都能哼上兩句。
“那首以前很喜歡,後來容易對詞觸景生情,改成聽粵語了。”
呂錦程笑了笑。
年少時,特彆渴望能觸碰十年後的自己。
那時候聽多了陳奕迅的同名歌曲,總覺得十年是很浪漫的詞彙。
猶如一個未出江湖的俠客,期待手握一柄名為十年的寶劍。
可真的度過十年,轉頭回望才驚覺手上握著的不過一把鏽鐵。
“裝深沉。”
渣男的聲音像是被夜色溫柔包邊,帶了沙沙的磁性。
關永儀咬著可樂吸管,總結道。
一曲終了,呂錦程馬上起身告彆,完全沒有繼續逗留的意思。
仿佛真的隻是喝口水。
“這次可以說晚安了。”
“晚安。”
她在門口揮手,穿過客廳,再次用目光送彆。
風一樣來了,留下東西就走,是擔心之前殺不透她,特地補了一刀。
距離南湖大學隻隔一條馬路,環境綠化配套設施都不錯的江南家園小區,是學校教職工購房的首選。
沒錯,郭敏潔之所以能和呂錦程偶遇,因為她也住在這個小區。
20棟。
“要不下次吧,今天真的太累了。”
主臥,一張巨大的雙人床上麵掛著婚紗照,照片上的郭敏潔笑容燦爛。
“下次下次,我們都結婚三個月了!”
郭敏潔聲音幽怨,目光直勾勾射向床上半躺的男人。
“今天我去藥店買了正版,我們再試一次,好不好?”
“不吃!我說了工作太累了,這個藥都是盜版的,沒用!”
圓臉男人留著絡腮胡,身材壯碩,沒有明顯的肌肉線條,肚子大而圓,遠遠望去像一隻熊。
他皺起眉頭,聲音尖細“哪有天天讓老公吃藥的!你是不是潘金蓮?你是不是故意的?”
“彆人工作不辛苦!就伱辛苦?”
一向溫柔體麵的郭敏潔情緒上湧,加上今天被自己的學生當場撞破,忍不住聲音高了幾分。
“你們女人真的是無理取鬨。”
圓臉男人露出嫌惡的眼神,被子一拉,扭過身子閉眼拒絕溝通。
郭敏潔紅著眼眶盯了他足足一分鐘,狠狠甩上房門,在隔壁房間躺下。
她不理解。
不理解為什麼戀愛時處處貼心,紳士禮貌的丈夫會變成這個樣子。
以前的他尊重女性,婚前從來沒跟她發生過任何衝突,說起什麼都是樂嗬嗬的。
雖然他長相粗獷有陽剛氣,和她在一起時卻一直是溫柔老實的樣子。
她又想起讀過的張愛玲。
那抹鮮豔逐漸消退,變得平淡無奇,讓男人心生厭倦,如同牆上的一抹蚊子血,雖然顯眼,但已失去原有的吸引力。
自己這束紅玫瑰,終究會變成牆上的一抹蚊子血嗎?
可我們才結婚三個月啊!
深夜,郭敏潔心情複雜,翻來覆去怎麼都睡不著覺。
她在腦中反複回想,卻無論如何也想不通。
突然蹦出一句話,不斷圍繞在她太陽穴附近。
“要麼他吃飽了,要麼他不喜歡女人。”
原本沒把這句話當回事的郭敏潔,仿佛冥冥中抓住了什麼。
她起身,沒有穿拖鞋,躡手躡腳地走向主臥,全程安靜。
推開門,男人的呼嚕聲響徹房間,她蹭到床邊,輕輕抬起插座旁的手機。
從戀愛到結婚,丈夫意外地沒那麼直男,又懂女人,還對她百依百順。
除了上班忙,回家晚,太累沒夫妻生活以外,她覺得這個人也還可以。
所以,通情達理的她,從來沒看過男人的手機。
直到今天。
呂錦程的話像一道閃電,忽然照亮了她一片混沌的思路。
她輸入密碼,解鎖失敗。
不過沒關係,胖熊睡覺普遍比較深,呼嚕聲如同安全的提醒。
她輕輕舉起手機,湊向丈夫的拇指。
沒有麵部識彆的年代,解鎖枕邊人的手機,就是這麼輕鬆的事情。
她翻著翻著,找到了一個陌生的,藍白相間的app。
她點進去。
下一秒,打開了新的世界。
郭敏潔嘴唇微微顫抖,瞳孔中光芒反複閃爍,臉色漸漸變得蒼白如紙,仿佛整個世界都在她眼前崩塌。
“我哈哈哈哈。”
她試圖想拍醒男人說些什麼,但最終鼻腔裡隻發出了一聲輕笑。
她果斷拔下手機,帶著它到隔壁,強忍嘔吐的衝動,拍下上麵刺眼的聊天記錄和照片,一張又一張。
“我他媽算什麼紅玫瑰。”
她哭不出來,隻是手指緊緊攥在一起,嶄新的美甲深深嵌入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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