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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現在的情況是,周聞坐在問詢室裡,岑嫵陪著他。
負責問他們筆錄的人是個中年警察,名字叫李淡,在理縣做民警很多年了。他對周聞一點都不陌生。
“聞哥,你說你到底是怎麼回事。一天天的,能不能消停一下?”李淡喝了口茶,語重心長,照例稱呼周聞一聲聞哥。
雖然周聞才二十歲剛出頭,他今年貴庚三十五了,但是兩人見麵,李淡依然要恭敬的叫周聞一聲哥。
在理縣,周聞就值得被形形色色的人尊稱一聲哥,沒人敢動他,不僅因為他這個人本身又野又痞,還因為一些莫須有的傳說。
不知道是哪來的消息,說周聞是一個有錢有勢的人走散的親孫子。而這個人還不是一般的有錢有勢,已經親自來理縣找周聞回歸家族好幾次了,卻每次都被周聞拒絕。
於是,在理縣,識相的人最好都不要得罪周聞。
李淡覺得這太扯淡了,但是他在理縣這種小城當民警,多年來遇到的扯淡事真的太多了。
萬一呢。
萬一周聞哪天真的靠這個傳言發跡了,那還不得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他現在年紀輕輕,在理縣一無所有,就能混得這麼拽了。
“聞哥,你說說這次又給我們搞什麼麻煩了?”李淡但求自己每周在所裡值班的時候不遇上周聞,結果今晚又被他遇上了。
對這個問詢室以及這個李警官一點都不陌生的周聞吸了吸鼻子,眼神放空的飄走,麵色十分不羈,抿緊薄唇,一字不吐,完全不想搭理李淡。
李淡隻能轉而去問坐在周聞旁邊的岑嫵“你親眼看到他打架鬨事了?”
“嗯。”岑嫵慎重的點頭。
“他出手打人了?”李淡又問。
“嗯。”岑嫵又再慎重的點頭。
“周聞,你說,這次有證人了。你看你怎麼賴得掉。”李淡給周聞遞點子。
這次,有人指證他出手打人。
這個粉雕玉琢般的單純小姑娘不但報警抓他,還一點都不含糊的當麵指責他打架傷人。
周聞用眼角餘光瞄了岑嫵一眼,此刻的他臉上都是傷,是昨晚一個人跟十幾個人乾架時掛的彩。
然而模樣卻一點都不慘,而是十二萬分的痞跟拽。
眼神璨亮,神情鎮定。甚至連淩亂的一頭鴉黑短碎發都在瑩潤閃光。
瞄見此刻坐在他身邊的清麗女生,縱使有些忐忑不安也還是故作鎮定的睜大一雙澄澈柔潤的小鹿眼,周聞確認到,的確就是她。
周聞其實有點意外,怎麼報警抓他的人會是岑嫵。
那天在火車站,周聞就留意到了這個外來者了,她的模樣跟氣質都太出挑,讓人不留意到她很困難。
從大城市來到的,頂著一張純情臉,不諳世事,一塵不染的好孩子並不適合來理縣生活。
周聞以為把這種人直接無視掉就行了。
結果今晚這個好孩子居然報警抓他。
關她什麼事,她初來乍到理縣,她能知道什麼叫打架傷人,她居然敢打110抓他。
“我沒打人,你去問,除了她,當時在場的還有誰覺得我打人了?”淡淡的帶著沙啞的冷聲墜落在深夜的問詢室裡,如玉碎冰破般動聽,製造出彆樣勾人的蠱惑。
危險到可以讓人忘記規則,讚同他的離經叛道。
周聞調整坐姿,懶痞的伸了伸了他長得過分的腿,一臉的玩世不恭,穿了係帶帆布鞋的腳不耐的抖動。
“李警官,要不你馬上打電話給陸萱,還有他堂弟陸振旭,要是他們都說我打人,我就認。”薄唇輕啟,玩世不恭到了極點。
李淡於是衝自己的屬下做了個手勢,要他們去找當事人了解情況。
結果是,沒一會兒,李淡就把周聞跟岑嫵放了。
岑嫵腿腳慢,沒周聞閃人閃得快。
而且,她還有些迷惑,怎麼周聞打架打那麼凶,警察都不管,她想留下來問問。
等周聞走出詢問室,李淡才漫不經意的告訴岑嫵“小姑娘,下次彆亂報警了。我們這裡不像大城市的警力那麼充足,在理縣,時常發生一些小糾紛是正常的,周聞他們就是愛鬨。他們在玩遊戲,不是打架。你回去吧,以後彆亂打110了。”
岑嫵望了望派出所門口,杳無人煙,也沒有停著警車,李淡沒有要送她回去的意思。
岑嫵領會到這裡的警力的確沒那麼充足以後,自己走了出去。
周聞站在對街一棵樹下抽煙,英俊的臉藏在陰影裡,一雙眼睛卻燦亮如明星,虎視眈眈的瞧著派出所門口,等著報警抓他的女生出來。
岑嫵一出來,一抬頭就跟他對上了眼,他點漆般的黑眸覷著她,滿溢脅迫。
岑嫵懂他是什麼意思,是嫌棄她管他了。
他野慣了,不服人管,更不服她這個初來乍到的乖乖女管。
岑嫵彆開視線,拿出手機給馮燕珍打了個電話,說自己會很快回去,要小姨彆擔心。
然後岑嫵邁步下派出所門口的台階,順著馬路朝珍貴超市的方向走去。
太晚了,路上已經沒有車,她隻能靠步行回去。
周聞邁開長腿,疾步走上來,拉了她一把,問道“誰讓你報警的?”
岑嫵此時剛好走到一個拐角,被他忽然這麼一拉,被嚇了一跳,猛烈的後退,嘗試著與危險人物徹底避開距離。
周聞領會到後,反而將他高大的身形步步逼近,一路把女生逼到牆沿。
現在是冬天,淩晨的室外氣溫很低,岑嫵一步步的後退,最後無路可退,隻能背貼著冰冷的牆麵,渾身繃緊,眼神充滿警惕的瞪著男人的深眸。
周聞將她上下打量,瞧出來她是個乖女生,越過她那張清冷豔麗的臉,還有發育良好的嬌媚身材,最後,他把熾熱眸光停在她的手上。
周聞看人,喜歡專注的去看人的手,通過他們的手,周聞能辨彆出他們是什麼樣的人。
女生的十指蔥白,修長,纖細。
指甲修剪得乾乾淨淨的,指甲蓋上沒塗指甲油,手上也沒有刺青,更沒有戴任何首飾。
就是一片乾淨的空白。
但是一片空白裡,又蕩漾著一層淡淡的粉光,如暖玉一樣的優雅質地,太過美好了。
像公主的手,沒沾染過罪惡,也沒承受過折磨。
默然了許久,被男人凶巴巴的問起今晚岑嫵報警抓他的事,岑嫵猜到她若不回應,他不會罷休。
她望了望男人的眼,簡短的回答“我自己,單純看不慣你。”
“不關你的事,彆以為這裡什麼都跟你們大城市一樣。下次再這樣,我讓你吃不了兜著走。”周聞滾動瘦突喉結,粗著聲音故意對她凶,為的是讓她下次彆這樣了。
不管是周聞,還是陸振旭,或者陸萱,周聞都不希望岑嫵跟他們這群人染上關係。
“哦。”今晚在派出所那些警察的態度讓岑嫵覺得這個小縣城跟杭城確實不一樣。
他們居然就這麼把周聞放了,不知道是這裡的治安不好,還是周聞太混了,連警察都不敢惹。
“知道了。”岑嫵無奈,隻能乖乖點頭。
她也有點後悔才來這裡第二天,就進了派出所。要是馮燕珍知道了,肯定會不高興。
“你住哪裡?”周聞問。
“珍貴超市。”岑嫵回答。
“那我們一路。”周聞說,“你走前麵。”
“什麼?”岑嫵不解。
“你走前麵,我走後麵。一路回去。”周聞的聲音很淺很冷,像暗夜裡的霜。
“……嗯。”岑嫵答應了。
兩人在雪寒霜凍的夜裡一路走回了珍貴超市,馮燕珍的超市還亮著。
岑嫵先前完全沒想到她打了110,要走的時候會被李淡的警車截住。他們要找報警的人回去一起配合做筆錄。
淩濛眼尖,早就跑了,為了不讓馮燕珍擔心,岑嫵在警車上跟淩濛發信息,商量好了就說是她去了新班主任家領書去了。
淩濛幫她撒了謊,馮燕珍沒有起疑惑。
岑嫵走進了超市,跟在她身後的周聞才掉轉頭,朝相反方向的林越街走去。
癮酒吧還在照常營業,門口蹲著兩個小弟,見到周聞回來,蹭起身來問“聞哥,警察沒為難你吧?誰他媽報的警?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閒事。”
“聞哥,你終於回來了,陸大小姐還在那兒等你呢。”陸萱在酒吧裡買醉,她喝了很多酒,等著周聞回來,她要第一時間跟他道歉。
周聞現在不願意多看陸萱一眼。
特彆是適才跟著岑嫵走路回來以後。
陸萱哭哭啼啼的朝他走來,“老公,我錯了,我以後再也不會帶人到你的場子裡來鬨事了,原諒我好不好,以後我會乖乖的,你說的話我都會聽。彆跟我分手,求你了。”
“陸萱。”周聞撥開陸萱伸來想搭她的手,輕牽薄唇,冷漠至極的聲明,“在我的世界,我不允許任何人犯錯。而且,我們從來沒有在一起過。”
語畢,周聞動作微大的把陸萱摔回卡座裡,“就到此為止,以後不要讓我再看到你。”
陸萱知道男人是認真的,她這下真的慌了。
“我回去一定好好教訓陸振旭,我再也不介意你皮夾裡夾著誰的照片,周聞,你不要不要我。”
“滾。”周聞口吐一個字,徑直進了酒吧最裡麵的辦公室,也是他的個人休息室,他現在累得慌,隻想好好睡一覺。
不管陸萱怎麼哀嚎,他都讓人把她趕了出去。
鎖上門,周聞脫掉皮夾克外套,去浴室衝了個澡,準備上床睡覺,他把外套隨意一丟,有東西隨之從外套的口袋裡掉出來了。
是一小瓶跌打酒跟幾個卡通創口貼。
周聞眯眼想,暗忖這些東西是誰給的。
左思右想,隻有一個可能,就是今天報警抓他的人。
剛才他問過她為什麼報警。
她說,看不慣。
周聞沒用她給的東西,周聞也沒留意到她是什麼時候塞給他的,應該是在派出所,跟他坐在一起的時候。
偷偷往周聞的衣兜裡塞避孕套的小女生有很多,比如現在還賴在外麵不走的陸萱。
然而,偷偷放跌打酒跟創可貼的,她是前無古人的第一個。
這個舉措昭示的意思是,岑嫵留意到了,周聞身上的傷。
她覺得,他需要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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