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簡烜表達了自己對黑奴的厭惡之後,就宣布正式的會議結束,然後晚上在王宮舉行一場宴會。
然後朱簡烜就下令準備返航了。
在朱簡烜看來,穩定了海地的局勢之後,美洲未來幾年就不會有什麼大麻煩了。
法國革命開始到現在,醞釀了快三年的時間了,差不多也該大打出手了。
對於朱簡烜準備離開的安排,歐洲裔的貴族倒是沒有說什麼,他們知道朱簡烜早晚會要回去等著繼位,不可能長期在北美。
國王不常在眼前,對他們自己而言也算是好事。
倒是劉權之、彭元瑞、章煦、秦南星、李安邦等大明裔的官員,作為名義上的美洲留守司的官員,心中有彆的想法。
朱簡烜也知道他們心中大概率會有什麼樣的想法。
有人已經向自己試探過了。
吳國朝廷官員是自己的臣子,他們美國朝廷官員也是自己的臣子啊。
但是自己帶著吳國朝廷進京,組建了大明的朝廷。
美國朝廷都還留在北美啊。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大家都是大王的臣子,您不能隻提拔吳國官員進京啊。
我們是不是也有機會進京啊?
當然,他們也知道,美國朝廷跟吳國朝廷,終究是有點不一樣的。
美國名義上是個獨立國家,而且北伐作戰的主力是吳國朝廷,他們美國的官員和士兵根本沒有參與。
所以他們現在才忐忑,才會患得患失。
如果自己仍然是個藩王,他們倒是不會有什麼特殊想法,他們的身份都已經走到頂了。
但是自己當上了皇太子,未來會成為大明皇帝,他們也有機會繼續進步了。
他們在北美雖然地位崇高,但北美終究隻有幾百萬人,不如大明一個省的人口多,稅收同樣相差甚遠。
隻有當上大明的大學士和樞密使,才能參與全世界最頂級的軍政事務的決定。
這種思想當然是好的,自己應該給予一定的肯定和鼓勵。
美國官員也確實是自己的嫡係。
所以在第二天上午,朱簡烜就專門在王宮的承運殿,召見了劉權之等北美主要的大明裔文武官員。
朱簡烜等著他們行禮之後,就非常直白的安排和叮囑:
“我此前應該向北美發過通知。
“在大明朝廷的體係內,未來的美國朝廷衙門的地位,可以大致等同於曾經的南京留守司。
“未來的主要官員將會是流官。
“比如說在場的諸位,未來可以繼續通過選拔,進入大明中央朝廷任職。
“但美國爵位的冊封標準,與吳國和大明朝廷爵位的冊封標準都不同,所以美國的爵位暫時隻在北美完全生效。
“在大明本土按照降兩級的標準享受待遇。
“我這一次返回的時候,劉權之、李安邦隨我返回順天府,擔任內閣大學士和樞密使。
“後續我會安排更多的官員來北美任職。
“替換長期在北美任職的官員,讓大家能夠進入中央朝廷任職。”
朱簡烜的安排說出來,現場的官員都是大喜過望,特彆是劉權之和李安邦兩人。
按照傳統的觀念,劉權之這是直接入閣了。
在北美的這幾年,在歐洲跑的這幾天,一下子就變得格外值得了。
樞密使也是比都督府都督更重要的職務,是有機會直接參與天下軍務決策的。
其他人都是既羨慕而又期待,期待自己也能趕緊等來接班的,然後好直接入京履職。
眾人愣神了半秒鐘,才齊刷刷的躬身領命:
“臣等遵旨——”
朱簡烜安排也安撫好了北美的官員,然後再次下令讓他們籌備返航事務。
朱簡烜在紐約過了一個年,在鹹寧四十七年二月初正式啟程返航。
再次跨越大西洋,回到歐洲西海岸,準備穿過直布羅陀海峽,進入地中海的時候,西班牙人的巡邏船隊就迎了上來。
帶來了西班牙首相戈多伊,以及英國地中海軍隊司令胡德,想要拜訪大明皇太子的請求。
朱簡烜倒也沒有拒絕的理由,想要看看西班牙和英國人想要說什麼,就回複對方讓戈多伊和胡德去突尼斯見自己。
然後朱簡烜隨船隊繼續前進,先行一步抵達了突尼斯,先向當地官員了解目前歐洲的局勢。
得知俄國人已經再次入侵波蘭,受俄國邀請的普魯士和奧地利也出兵了。
與此同時,法國人開始在國內搞全麵清算,清點地方上的傳統貴族的土地,統一等級在冊並開始收稅。
雖然還沒有直接沒收,但要求他們接受統一管理並納稅,已經讓革命政府與法國傳統貴族的矛盾再次爆發了。
與此同時,法國人清理的貴族土地之中,還包括法國東部幾個神羅小邦的土地。
這些土地雖然被法國國王的領地包圍了,但是按照歐洲傳統的封建邏輯,這仍然是直接屬於對應的神羅領主的。
這些土地與法國國王之間沒有什麼實際權屬關係的。
但是在法國革命政府看來,這些土地是法國境內的被外國占領的土地,和教宗的土地一樣都是要直接收回的。
麵對這些“外國人”,法國地方的革命委員會更加的簡單粗暴。
直接將領主留下的管家趕出了法國,強行沒收了他們的土地。
這些小邦當然不是法國的對手,他們馬上去找普魯士國王哭訴。
本來因為大明帶走了路易·約瑟夫兄弟,也就是法國的合法國王,同時表示沒有精力直接乾涉法國事務。
導致普魯士、奧地利兩國插手法國事務的積極性大幅度降低,沒有像曆史上那樣迅速派兵攻入法國境內。
後來更是因為俄國和波蘭的衝突,準備把注意力轉到瓜分波蘭上麵去。
畢竟,兩國都不認為,自己能直接從法國割地,但是對波蘭卻是有可能直接拿到土地和人口的。
但是,神羅的小邦一告狀,兩國就不能不管了。
普魯士是德意誌諸侯聯盟的盟主,奧地利皇帝同時也是神聖羅馬帝國的皇帝。
普魯士不管這件事情,不為這些西部小邦做主,那普魯士主導的德意誌邦國聯盟可能就要散夥。
如果普魯士出麵了,但是奧地利卻完全放任的話,那就是讓德意誌聯盟更加凝聚。
如果普魯士不管,奧地利插手的話,可以削弱德意誌聯盟的凝聚力。
而且奧地利皇帝還要解救自己的妹妹,也必須要對法國展示自己強硬的姿態,才能保障自己妹妹的安全。
所以奧地利也必須插手法國的事情了。
於是普魯士和奧地利各自派遣了一支軍隊,越過神羅西部邊境線,攻入了法國境內,與法國舊貴族組織的孔代軍團彙合。
孔代軍團由路易十六的堂兄孔代親王率領,成員包括路易十六的弟弟的兩個兒子,以及黎塞留公爵、布拉卡斯公爵等很多法國原有的頂級貴族青年。
普魯士和奧地利要給那幾個神羅小邦做主,不隻是把他們的土地奪回來就完了。
他們需要迫使法國巴黎當局放棄改變。
所以兩國軍隊與法國保王黨彙合後直奔巴黎而去,但是在凡爾登地區遭遇了革命法國軍隊的阻擊。
雖然與曆史上的事情過程有了很明顯的區彆,但由法國大革命導致的第一場較大規模的戰鬥,還是在類似的地方爆發了。
普魯士軍隊是七年戰爭中歐陸有名的強軍,但是法國平民組成的誌願軍借助地形優勢和天氣因素,竟然打出了優勢。
大明西廠的情況人員不知道戰場上具體發生了什麼。
但是從結果上看,似乎是法國人取得了勝利,普魯士和奧地利的軍隊撤退了。
法國軍隊一路追擊普奧兩國軍隊,一直趕到了神羅境內才罷休。
不過從戰後的統計看,雙方能夠參戰的軍隊總數超過七萬人,但是這一戰導致的直接傷亡隻有數百人左右。
西廠的人員分析,可能是普魯士和奧地利發現,他們沒有辦法較為輕易的戰勝法國軍隊。
或者是法國軍隊的規模以及戰鬥意誌,遠遠超出了他們的預料。
兩國的軍官認為,為了幾個神羅小邦的一點土地,而與法國人全麵開戰,實在太不值得,所以就選擇了撤退。
朱簡烜雖然不知道現場的情況,但是卻可以大概猜測的出來。
法國啟蒙思想醞釀出來的民族主義思潮,由此產生的全麵戰爭和國民戰爭的特征,開始展現出實際的威力了。
法國現在的軍隊,已經開始有民族主義思潮加持了。
法國的大部分普通市民,已經開始自行踴躍參軍,而不再是雇傭兵了。
法國軍隊的精神麵貌,與依靠暴力訓練建設的傳統軍隊,看上去應該已經截然不同了。
在傳統軍隊的指揮官看來,對麵的法國人可能就像是瘋子一樣。
這會讓他們本能的感到恐懼和抵觸。
經此一戰,法國革命政府的自信心大幅度上升,法國東北部的外部乾涉被清除,對地方上的改造也徹底完成。
法國的舊貴族們心驚膽顫,關鍵是幾乎失去了希望。
普魯士和奧地利的陸軍都被擊退了,還有誰能來消滅這些法國反賊,拯救自己這些貴族呢?
於是,目前法國境內,仍然有一定自由的貴族子弟,紛紛開始逃亡鄰國。
其中身份最高的,可能是革命政府選擇的名義上的國王,路易·菲利普·約瑟夫的兒子,曆史上的路易·菲利普一世。
他是現在革命政府的王太子。
王太子和大批舊貴族的逃亡,讓革命政府怒不可遏。
革命政府開始更加嚴格的管理舊貴族,開始因為種種原因處決更多的貴族。
甚至有人建議直接罷免現有的名義上的國王甚至處死。
在原有的曆史上,路易十六就是在類似的氛圍下,被正式決定處死的。
這個世界的路易十六,在革命剛一開始就被刺殺了。
解體了路易十六身份的菲利普,有可能要在這個世界兌現路易十六的使命了——作為國王被處死。
不過這個世界的革命政府沒有馬上做決定,而是專心處理南方的戰事。
南方彙聚起來的保王黨,邀請了英國、西班牙、撒丁王國插手,一起乾涉法國的革命。
各方麵的軍隊在土倫港彙聚起來,並開始以此為中心四出進攻。
法國革命政府陸續調派了大量的新軍隊,準備徹底摧毀聚集在土倫的南方各國乾涉軍隊。
並在1792年底正式對英國、西班牙、撒丁王國宣戰。
炮兵上尉拿破侖·波拿巴也被調往土倫,準備參加對土倫各國的戰役。
隻要再打敗這些軍隊,法國就能基本擺脫外部乾涉力量了。
現在土倫有各方麵的大量軍隊聚集,大規模的戰鬥隨時都可能展開。
朱簡烜聽完了報告之後,回想前世了解的情況,感覺這事情都有些似是而非了。
由於自然環境和政治基礎影響,有些事情幾乎是必然發生的。
比如說法國革命政府征繳神羅邦國的土地,比如說普魯士為神羅邦國做主,派兵前往巴黎的路上要經過凡爾登。
比如說英國聯合西班牙,走海路前往法國的乾涉軍隊,適合在南部的土倫周圍聚集。
朱簡烜已經大概猜到,西班牙和英國人來拜見自己,多半是想要邀請大明,一起到土倫港區乾涉法國革命。
朱簡烜在突尼斯休息了兩天之後,西班牙新首相戈多伊、英國地中海軍隊總司令胡德,就有些焦急的趕到了突尼斯。
朱簡烜沒有親自見這兩個人,而是讓費淳和劉權之一起接待了他們。
雙方見禮之後,戈多伊作為代表,說明了他們的來意。
朱簡烜還真的猜對了,他們兩國就是邀請大明安排軍隊前往土倫港的。
不過戈多伊的邀請稍微有點技巧性:
“兩位大臣,法國在去年年底的時候,已經正式向西班牙宣戰了。
“按照大明與西班牙之間的友好同盟條約,大明應該立即對法國宣戰並加入戰爭。”
費淳兩人看了一眼戈多伊,這家夥現在估計也就二十多歲。
但是已經憑借西班牙新國王和王後的寵信,擠掉了西班牙的老首相雷東多。
當時的加利福尼亞的交易就是他來談的。
這邊劉權之不以為然的擺手說:
“大明與西班牙的友好同盟條約,是一份共同防禦條約。
“締約雙方中的一方,受到了第三國的襲擊,另一方才有義務直接參戰,與締約國共同抵禦第三國的進攻。
“但是現在的戰場可不是在西班牙境內。
“據我所知,西班牙是主動進入了法國境內,占領了法國的土地和城市。
“這是西班牙主動挑起的戰爭。
“在這種情況下,大明沒有義務協助西班牙的戰爭。”
戈多伊發現劉權之推脫,就稍微有點不理解,馬上繼續提醒說:
“兩位大臣,據說所知,大明已經在海地與法國交戰了。”
劉權之隨口就解釋了:
“我們是應海地當地百姓的邀請,出兵為他們鎮壓當地的黑奴叛亂。
“那些叛軍也是法國的敵人,我們並沒有與法國軍隊作戰。”
戈多伊被噎了一下,朱簡烜說的似乎是對的,大明消滅的確實是法國的叛軍。
但是這個邏輯是不對的,大明為什麼對法國事務這麼的不上心?那明明是非常重要的的事情啊!
戈多伊痛心疾首的大聲說:
“兩位大臣啊,法國人正在顛覆世界的基本秩序啊。
“他們要建立純平民組成的政府,他們正在大肆殺戮傳統貴族,掠奪貴族和教會的資產。
“他們囚禁了他們自己選定的國王,他們拋棄了他們的合法國王。
“他們改變了與大明相關的,對大明有利的舊有傳統。
“為了保護大明的利益,大明也應該共同出兵控製法國局勢。
“與我們一起,共同將法國的狀態恢複到動亂之前啊!”
劉權之和費淳對望了一下,然後費淳不置可否的說:
“這沒什麼大不了的吧,不就是一場規模比較大的政變嗎?
“在他們直接出兵招惹我們之前,靜觀其變不就是了?”
神洲帝國的朝廷性質,跟歐洲各國的傳統君主朝廷,還真的有很大的不同。
歐洲其他國家絕大部分都還是貴族朝廷,朝廷官員大多是直接從貴族中選人擔任的。
國家重大事物的決定,基本都是那批主要貴族決定的,與平民沒什麼關係。
大明朝廷的組織形式,真的有點像是夏爾·馬丁說的那樣,與法國革命之後的政府非常類似。
主要官員都是平民,隻不過是由考試產生的,而法國準備用選舉產生。
平民造反之後殺貴族、剝奪教會和貴族資產,在大明官員看來也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無論是反賊還是權臣,造反成功之後不都是要乾這種事情嗎?
在歐洲官員看來很逆天的變化,在大明傳統官僚看來就是常規操作。
無論是首都的國人暴動,還是地方上的陳勝吳廣,又或者是宗教性質的黃巾軍,乃至於魏晉南北朝的“禪讓”,五代十國的武將奪權,都是有曆史經驗擺在那裡了。
法國大革命對於大明官員並沒有很大的衝擊力。
就算是朱簡烜準備跟革命的法國政府合作,也不會對大明官員的認知產生什麼特殊的影響。
不過是“布裡索、羅伯斯皮爾、拿破侖坐了法國江山”的這種感覺。